跟中级魔法师考试相比，守日人/守夜人巡逻队入职考核的门槛相对较低，考核内容似乎更为简单。

花费方面则更高一些。

北美二区行政厅的文官考试制度，同阿美莉卡建国初期相同，都参考了英国的文官考试制度，并且根据本地的情况进行了一定的调整。

参加二区文官考试的人，需要提供个人在学历和专业技能方面的证明，同时还要参加三次笔试和一次面试。

这三次笔试的内容分别考核了考试人的文化水平、逻辑思维能力、对二区法律法规的了解，以及二区超凡人世界的人口构成。

在二区行政厅授权的书店里，能够轻松买到跟考试内容相关的参考书、历年考试真题和各种模拟卷。

同时，行政厅文化与教育办公室，推出了许多针对超凡人文官考试的培训课程。授课的老师对几门考试的内容都有深刻的理解，和在相关岗位的长期工作经验。

这些课程收费相当昂贵，但是会跟学员们签订相当严苛的契约，保证只要上了这个课，就一定能通过考试。

如果通不过，就会让学员无限期地重复学习下去，直到通过为止。

不过，自十几年前开课以来，但凡上参加这些培训的学员，基本都能一次通过考核。

究其原因嘛……

“因为代课老师会在考前给学员划定考试范围。”带加拉哈德去报名参加培训班时，吉斯特用手遮住嘴，小声对他说，“学员回去之后抱着参考书背就行。只要把老师划出来的内容背熟了，绝对就能过。”

加拉哈德闻言一挑眉毛，但什么都没说。

他跟在吉斯特身后，在这位律师的指点下，做一个无情的刷卡机器，交完培训班的费用，又在官方指定公务员考试教辅商店，买下了一大堆题集和模拟卷，还买了全部官方指定用的昂贵文具和本册。

在给文具付钱之前，加拉哈德还特地提了一句自己家里有很多纸笔，可能不需要再买新的。

但教辅商店的店员和吉斯特都告诉他，如果他想顺利参加考试并通过，就必须花钱买这些东西。

因为行政厅规定，考生在考试时，只能使用官方指定的笔和墨水。

其他的笔都无法在考卷上留下痕迹。

考试时，也只能用官方指定的草稿纸。用其他稿纸的，一律按作弊处理，并永远失去在二区参加公务员考试的资格。

二区行政厅甚至还指定了考试时穿的衣服和鞋，不穿指定服装的人，不能进入考场。

这些考试专用服饰的价格高的十分可怕，也高的相当没有必要。

以及，它们的质量根本对不起那媲美大牌奢侈品的价格。

加上之前报培训班和买教辅的费用，这么一套下来，加拉哈德在公务员考试上花的钱，已经积累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数额。

他原本以为，二区超凡人世界的居民也跟他上辈子母国的古代人一样，要抱着倾家荡产的觉悟和准备，才能供出一个公务员，实现全家族的可能阶级跨越。

但进行一些深入调查后，加拉哈德发现自己大错特错。

在二区超凡人世界，一般家庭出身的人，根本不会参加行政厅的招聘。他们要么继承祖辈流传下来的手艺或是生意，要么待在普通人的世界考学、求职、谋生。

因为，仅“所有报考人员必须具有中级魔法师资格证”这一条，就刷掉了二区内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居民。

原因则正如前文所说的那样：一般人很难学到魔法。

其次，即使有一般家庭出身的人侥幸得到了好心魔法师的赏识，学会了魔法，考取了中级魔法师的资格，并通过了二区行政厅的招聘考试，也只算是走完了万里长征的第一步。他或她入职后，还要面对层出不穷的岗位考核和职业培训。

理所当然的，想参加并通过这些考核和培训，也需要花一大笔钱报名、上辅导班，买课本、参考书和各种压根没用的考试专用物品。

纵然行政厅的薪水相当高，各种配套福利也很好，但再高的薪水和福利都经不起这样折腾。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参加这些考核和培训。但连续三次未通过考核，就会被行政厅劝退。同时，不参加职业培训也意味着永远失去了升职加薪的机会。

二区的报纸甚至出过一个专题报道，采访了一些二区行政厅的新人。通过计算这些人入职前几年的收支，负责采访的记者得出了一个结论：行政厅的所有公务员在入职之初的五年到十年、甚至更长时间里，收入都为复数。

在此期间，没有家庭支持或是其他收入，这些人根本没法负担自己的生活。

只要拿不到涨薪，就要一直过着这种入不敷出的日子。

从这个角度看，对一般家庭出身的人来说，考取二区公务员不但没什么特别大的好处，还会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增添家里的负担。

出于这种考虑，没有丰厚家底的人，一般不会选择进入二区行政厅工作。二区的公务员，也因此变成了富家子弟的专属职位。

加拉哈德倒是问过吉斯特，二区这些死要钱的规定，除了给行政厅创收之外，还有没有什么别的寓意。

“比如说督促工作人员提高职业技能之类之类……”

吉斯特耸耸肩：“没有。当然没有。制定这些措施的目的，就是为了赚钱、赚钱，赚更多的钱。”

“……二区的行政厅很缺钱吗？”加拉哈德的眼睛变成了死鱼眼，“不是说因为吸血鬼什么的，涨了好几次税吗？怎么这么一副死要钱的样子？”

律师露出了有些苦恼又有些尴尬的表情：“严格意义上来说，二区行政厅不算缺钱。在全美几个超凡人行政区里，二区算是第三经费充足的。只是议事会认为二区是美国超凡人世界的发源地，在所有方面都应该是全美第一，所以一直想当经费第一充足的区。

“而且，受教育机会和知识本来就是奢侈品。只是因为普通人生产技术和通讯技术的发展，才变得不那么高不可攀。”

加拉哈德脑海里突然出现了一个夏威夷少女的影子。

“我以前听说，檀香山超凡人行政厅是全美经费第一充足的行政厅。第二是谁？”

“第二是波特兰超凡人行政厅。”

“缅因州的波特兰还是俄勒冈州的那个？”

“俄勒冈州的。”

加拉哈德在心里回忆了一下美国地图，很快就确定了俄勒冈州的位置。

“那是在一区？一区的行政厅在波特兰？”

吉斯特啧了一声：“你是不是还没看我给你买的那些书？”

“看了……还没看完。”因为每次翻开几页就会睡着，加拉哈德在心里默默补充道，脸上倒依然是一副乖巧老实的样子。

看吉斯特的表情，他显然没有相信加拉哈德的话。但律师只是微微摇头，用干巴巴的语气纠正起了加拉哈德的用词：“我们说到一区和三区的行政机构时，应该将其称为王厅。因为这两个地方的至高王都还在位，且依然担任着当地行政机构首脑的职责。

“两位王可能不会很在乎这类称呼上的问题，但为他们工作的人就不一定了。至于波特兰……那个地方有行政厅是因为，它跟夏威夷一样，是自治区。”

“自治区？二区也有这样的自治区吗？”

“没有。那是特例。”见加拉哈德还想问，吉斯特不耐烦地一摆手，“这都是常识，回去看书，书里什么都有。”

于是，加拉哈德只好回去翻那些充斥着枯燥词句的大部头。

在睡神战斗的间隙，他还真的找到了波特兰自治区的简介。

据书上说，波特兰自治区的成立，源于1735年北美超凡人一区首位至高王同巫妖【1】的一个赌约。

赌约中，那位王认为，以北美殖民地当时的实力，得再花一个、甚至两个世纪，才能成功从英帝国独立。

但巫妖觉得，从英帝国和北美殖民地之间的矛盾来看，根本用不了那么长时间，北美就会掀起独立的狂潮，并最终脱离日不落帝国的蛮横统治。

历史证明，王输了。

同时，他也将波特兰的统治权永远地输给了巫妖。

所以，从美国建国的那一天起，波特兰就是巫妖的领地，只有巫妖才有权管理波特兰的超凡人世界。

也就是说，现在管理波特兰的，也是一个巫妖？

加拉哈德看着书上密密麻麻的字，莫名觉得这个设定怪眼熟的。

在加拉哈德忙碌备考，并极力对抗着枯燥学习和考试带来的压力与烦躁时，圣诞节如期而至。

圣诞节当天早上，他像往常一样在五点半醒来。在健身房跑完八公里，又做了几组力量训练，加拉哈德迅速洗漱完毕，从衣柜里掏出了一件印着巨大麋鹿脑袋的绿色毛衣。

对着毛衣上的麋鹿头嫌弃地做了个鬼脸，他叹着气把它穿到了身上，慢慢腾腾地朝楼下走。

他身上这件颇具圣诞特色的丑玩意儿，是弗雷泽前几天搞回来的，他们这个小团体的每个人都有一件。

就连压根儿没露过面的鱼鹰先生都有（大红色，上面印满了圣诞老人的脑袋）。

弗雷泽说这是为了营造节日气氛，但加拉哈德怀疑，他就是想看大家扮丑。

加拉哈德跟莫兹为此极力挣扎过，但最终还是在几个家长和孩子的坚持下，同意会在圣诞节穿上穿上那些丑毛衣。

这个时候，加拉哈德难免羡慕起了老早就说自己不会参加他们圣诞小聚的鱼鹰先生。

起码他不会被逼穿丑衣服。

鱼鹰先生无疑是个做事细致体面的人。虽然他人没到，但送给所有人的圣诞礼物却早早就寄到了加拉哈德家，现在就堆在起居室那颗圣诞树的下面，等待着被打开。

加拉哈德刚下到二楼，就被轻柔的圣诞歌曲声，以及黄油和煎培根浓郁的香味包围了。

一靠近厨房他就看到，四个女孩儿正在桑希尔的指挥下，围着流理台和灶台，为之后的圣诞烘焙做一些准备工作。

他停在厨房门边，敲了敲门框又清了清嗓子：“早上好。圣诞快乐。请问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女孩儿们本来正有说有笑地搅面糊、打奶油，一听见他的声音就都停了下来。她们看了他一眼，又用眼神交流了一会儿，就一个接一个地默默低下了头。

她们变成鹌鹑的同时，桑希尔大声地跟加拉哈德问好，又从橱柜里拿出一个大盘子，给里面放满了煎得恰到好处的培根、烤出了美味姜糖色外层的面包片和金色云朵一样松软油润的炒蛋。

接着，她又给他拿了一个盛着几种水果切块的小碗。

“够不够？不够餐桌上还有松饼和华夫饼，沙拉我也放那儿了。”她说，把盘子推进了加拉哈德的手里，“咖啡已经煮好了，你自己倒。想喝茶就等一下，让我把水先烧上。”

桑希尔语速极快地说着，将一把餐叉插到了水果碗的一块蜜瓜上。加拉哈德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被她推进餐厅、按在了餐桌前。

他拿起叉柄，把蜜瓜送进嘴里，边嚼边说：“我想绝对够了的。我平时早饭吃得其实也不算特别多。”

桑希尔用怀疑的眼神把他上下打量了一阵，从厨房端出炒锅和煎锅，把里面堆成小山的培根和炒蛋又给加拉哈德拨了一大堆。

她最后观察了一下自己的劳动成果，满意地点了点头：“吃吧。不够了就自己添。”

成年多年后，加拉哈德终于再一次体会到了名为“老妈觉得你饿”的沉重母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