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希思罗机场
叶映听着电话那头说:“我们在桑桑的房间里看到了电脑上的DNA鉴定报告,还有床上有一份资料。”
叶映皱了皱眉:“什么资料?”
“你与许恒的过往明细。”
叶映瞳孔微微缩了缩,眼帘轻轻抬起。她脑海中闪现与那人的点点滴滴。
三年光阴,已是她爱情的全部。
叶映落机的时候,南城市的天色已亮。
沈卉、孟文礼、秦霄、祁烁和周向阳五人等着她。
沈卉说:“资料袋和箱子我都带回来了。”
叶映看了一眼资料袋,里面的照片大多是她和许恒的照片,各种各样的照片,甚至还有婚纱照。
叶映不否认这些照片的真实性。
看到那张流产报告单子,她明显一怔。她指尖轻轻触摸着那张单子。
沈卉轻轻咳了咳,叶映回神。
叶映回过神来,蹲下来翻开箱子,箱子里的东西明显被人翻过。
叶映觉得有些好笑。
小的时候,桑柔为了知道自己爸爸姓甚名谁,也曾进她房间翻翻找找。
叶映起身。
祁烁忽然道:“映姨,我查到桑桑买了去海市的飞机票。”
叶映嗯了一声,看向孟文礼,说:“你手头上的工作,吩咐助理交接到我这里,你和阿卉去趟京市。”
京市?
祁烁忍不住说:“映姨,是海市……”
秦霄扯了扯祁烁的衣服,让他别说话。叶映说京市,那便是京市。
海市也有到京市的飞机票。
而照片上和叶映合照的那个男人,一看就是京市的人。叶映大学时期的恋人。
孟文礼点头:“好。”
叶映看向沈卉,说:“你把你知道的,她想知道的,你都告诉她。等她……想通了,我再过去跟她解释。”
沈卉郑重点头。
叶映又说:“秦霄,你也去。”
孟文礼手搭过秦霄脖子,拉着他往机场走。
叶映看向祁烁,余光瞥了周向阳一眼,她说:“你去教育路口查一查那个监控,我要知道这份资料怎么到桑桑手上的。”
祁烁说:“好。”
祁烁拉着周向阳走,走到半路,有人给他打了电话。
电话那头的人说:“祁哥,你朋友圈那个女孩,我好像见过。”
祁烁问:“在哪见的?”
“高考考场上,那女生就坐我旁边,语文考试十五分钟响起,她才写到作文,好像最后写到了第二面,但是她一出考场就哭了。”
祁烁愣了一下。
对面继续说:“好像数学后面那两大题也一个字没写。出来也哭了一场。不过后面两天好像考得挺不错的。早早就写完了。”
祁烁完全呆住,他往回找叶映。
叶映问:“怎么了?”
祁烁把话一五一十说给叶映听。
叶映手上一顿,淡淡地说:“我知道了。”
叶映去了墓地。她在叶冉的墓地前看到了一束茉莉花。
叶映失笑。
叶映对着叶冉的照片说:“姐姐,看来桑桑已经知道了。我不知道,这样做是不是对的。但既然当初选择瞒了下来,我也早就做好了打算。”
*
叶映坐在办公室里。
她看着窗外的风景,一字一句地吩咐:“查一下,南城市最近几个月里有谁与京市许家有联系。”
助理:“好的,叶总。”
叶映坐了一会,有人打电话过来。
一道调笑的女声传来:“叶总,稀客啊,你居然主动给我打电话。”
叶映忽略她语气中的调侃,无奈道:“帮我查个人。”
“谁?许恒嘛,这不用查,每年给你密切关注着……”
“停,”叶映打断她的话,说,“帮我查一下桑桑在哪。”
“桑桑?……瞧我这记性,我都忘了,那是你女儿。说吧,怎么查。”
“桑桑去京市了,跟我断联了。我怀疑她去找许恒了,你找人关注许恒周边的人就好了。”
“这是闹的哪一出啊?”
“钻进死胡同里了。”
“成,帮你查。怎么谢我?”
“过段时日,我会去京市,随你开口。”
“成啊。”
叶映挂断电话之后,一个人呆坐了很久,联系了一个许久未联系的人。
叶映:“许夫人。”
对面道:“叶映?”
“是我。”
“什么事?”
“您还记得我们十二年前的约定吗?京市许家,当真好手段。”
那么详细的东西,若非许家人,谁拿的出来?
叶映继续说:“我家桑桑要是因为许三小姐出了什么事情,您别怪我不客气。”
*
京市。
沈卉、孟文礼和秦霄根据叶映给的地址找到了桑柔。
秦霄在楼下看到了出来买饭的桑柔。他跑了过去。
桑柔一愣:“秦霄?”
秦霄低头看着她,轻声问:“怎么断联了?”
桑柔低着头说:“手机关机了。”
秦霄说:“我都知道了。”
桑柔愣住。
秦霄双手搭在她肩膀上,低着头,认认真真地说:“桑桑,血缘并不是评判亲情的唯一标准。”
桑柔顿了顿,浑身血液凝固,忽然挣脱他的手,崩溃大叫:“秦霄!倘若丽姨不是你的亲生母亲,那她为你牺牲的一切,付出的一切,你能释怀吗?”
秦霄愣住。
桑柔眼泪吧嗒吧嗒地掉下来。过了一会,她抬头看着他的神色,咬了咬唇,她知道是自己过分了。
桑柔转身就走了。
秦霄看着她的背影,不知所措。
沈卉和孟文礼已经上酒店去找她了。他知道叶映对她有多么重要,他不该那么莽撞的。
想到秦丽吞药自杀的事情,秦霄闭了闭眼睛。
他忽然想起那天夜里,叶映拉着他到秦丽坟前跪着的时候。
叶映说:“秦霄,睁大你的眼睛看看,你的母亲,她是因为病痛折磨离开的,也是因为你才选择自杀的。她不愿意看你痛苦、自毁前程,所以选择吞药自杀。你强留了她三年,这三年的因果报应也在你身上。你不会看不懂今天这个局面是如何造成的。”
“你看看你母亲的照片,你对得起她辛苦为你谋的后路吗?”
“归你还是个读书人,竟敢携刀入室。”
秦霄心如刀割,心口痛的他缓不过气来。
叶映拽着他的后领,厉声说:“起来!我带你去个地方。”
叶映把他带到叶冉墓前。他耷拉着脑袋。
叶映看着墓碑上的照片,语气平淡,语速不紧不慢:“你前面的这位,是我的姐姐,桑桑的亲生母亲。”
秦霄顿了两秒,诧异地抬头。
叶映不看他,继续说:“我十八岁高考结束那年,桑桑的亲生父亲在边境殉职了,我姐姐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受不了刺激早产了。桑桑出生之后,我姐姐因为产后大出血去世了。我就独自抚养桑桑。”
“你妈妈和我姐姐是至交,知道我养了桑桑之后,和我一起照顾桑桑,当时你也只有几个月。桑桑是早产儿,身体弱,我前前后后砸了很多钱,把我姐姐和姐夫的房子都卖了。后来我想退学打工养桑桑。你妈妈不允许,我就去办了休学手续。”
“秦霄,你妈妈在大学退学之后遇到了秦政,之后就生下你。”叶映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她不会允许你自毁前程的。”
“你要报仇,不一定非要杀了秦政才能泄气。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要报仇,那就心狠手辣一点,夺走他的所有。”
“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我可以在你大学之后投资你。能痛痛快快解决问题,何必手上不能沾染人命呢?”
“但我要你记得,你所求,只是为了一个心安,是为了弥补自己的空虚。你日后要是走错了路,你也怪罪不了任何人。”
叶映闭了闭眼睛。
她想起那天秦丽回来的时候,同她说:“小映,我想去见阿冉。”
在叶冉墓前。秦丽说:“小映,这三年来,我担惊受怕,生怕阿霄走向一条不归路。阿霄是长情的,但骨子里同我一样,多了几分偏执和执着。”
“我不确定两孩子是否能走到最后。但我恳求你,看着他点,别让他走上不归路。”
叶映当即道:“好。”
她闭了闭眼睛。
叶母是因为没钱走的。叶父是因为没日没夜赚钱走的。叶冉是因为没有足够的医疗保障走的。
她这一生,因为没有钱财失去了很多亲人。
但这一次,她有钱有权,也同样留不住秦丽。
因果循环,不得干涉。
难道是她站的不够高?
*
桑柔回到楼上,就看到沈卉和孟文礼站在她房间门口。
桑柔愣住,她下意识想往回走。
沈卉喊了她一声。
桑柔回头,走到她前面,低头喊:“干妈。”
沈卉看着她,板着脸说:“胆子大了?敢断联。”
桑柔低着头不说话。
孟文礼在一旁温声说:“先进去吧,有事进去说。”
进房间之后,沈卉给桑柔讲了一个故事。
叶映六岁的时候,叶母因为重病去世。叶父独自拉扯她和叶冉长大。
叶冉大她7岁,可谓是长姐如母。叶冉处处管教叶映。
叶映性子散漫,为人桀骜不驯。
两姐妹没少吵架。
叶父在叶映十七岁的时候去世的。
桑柔出生那一年,桑书玄殉职的消息从前线传来,叶冉看见之后,小产了。
后来,叶冉因为大出血去世了,只剩下桑柔。
沈卉说:“当时你妈妈说,你是她在这个世界上仅剩的亲人,她不能不管你。其实我知道,她对冉姐是有愧疚的。后来,丽姐来了,不知道阿映跟丽姐说了什么,丽姐也同意把你留下来。”
桑柔抿了抿唇,又问:“那妈妈跟那个人呢?”
沈卉说:“你说许恒?”
桑柔微微点头。
沈卉摇了摇头,轻声说:“我不清楚阿映跟他之间的事情。但我知道,他们不是因为你分开的。他们在一起的时候,许恒就知道有你的存在。”
桑柔想到照片上的三人照。又想到年幼时,她也缠过叶映问她爸爸在哪。
原来许恒当过她爸爸几年。所以在她潜在模糊的记忆里,一直记得自己有父亲。她一直以为那是一个孩子的幻想。
沈卉想了想,又说:“你应该听听你妈妈怎么说。桑桑,她没打算瞒着你。去年的时候,她早就想告诉你了。后来你身边出了很多事情,你妈妈没来得及告诉你。她本打算等你高考结束再告诉你的,但是没来得及。”
桑柔双眼含着眼泪,她哭着问:“我是不是毁了妈妈的一生。”
沈卉抱着她,闭上眼睛,温声说:“没有,桑桑,你一直都是她的骄傲。”
叶映的归属。
哪怕曾经,她也觉得叶映可以拥有一个更好的人生。但人活得久了,就会发现,其实有人等着回家,有人关心在乎,已经是人生顶顶好的事情了。
叶映在哪,哪就是桑柔的家。
同样,桑柔在哪,叶映的家就在哪。
她们的爱是相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