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松口气,“她醒了吗?”
佘长老道:“还没有,伤得太重,恐怕要歇上几日才能恢复,臭丫头还在里面给她疗伤。”
钟离净看向谢魇,见他点了头,才道:“那这几日,萧沉就有劳佘长老和青婵姑娘了。”
佘长老倒是松了口气,又有些无奈,“不妨事,本就是要钻研魔种的,现在多了个活人身上的,倒是叫青婵那臭丫头激动坏了。”
萧沉一时半会儿醒不来,便交给佘长老师徒照看,叮嘱过佘长老的大徒弟柳非安置好苏天池,谢魇和钟离净就先回了寝殿,两颗蛋在空间玉佩里待太久会影响恢复状况。
怕魔种失控,便让镜灵留下。
出去两日,再回到金麝岛上,钟离净心下恍然有种回到自家的熟悉感,除下宽大厚实的斗篷,将摇篮放出,便给两颗蛋喂灵力。
谢魇将断剑搁在桌上,掸去衣上沾染到的庞杂妖力,除下斗篷与钟离净挨着坐到一起。
钟离净没办法,只好往外挪了挪,将本就不大的圆木凳让给他一半,拧着眉斜他一眼。
“又做什么?”
两颗蛋明显不喜欢玉佩里隔绝外界的空间,一出来灵识便缠着生父,吞食灵力也比往日看着更急了些,也不知道是不是饿坏了,谢魇打量了一眼,便在摇篮外圈住钟离净细瘦的腰身,将下巴搭在他肩上。
钟离净僵了僵,有些不悦。
“谢魇?”
“他们看不到。”
谢魇侧首蹭了蹭他肩头,轻笑道:“就抱一抱,不做别的。阿离一直不说话,在想什么?”
两颗蛋都还没破壳,灵识的确还什么都不懂,钟离净勉强被他说服了,却又明知故问。
“想什么?”
天道院出这么大的事,谢魇不信他什么想法都没有,唯有自己先开口,“在真正围剿鬼窟的关头,天道院遇袭,老院长出事,魔神再次出手,怕是不能善了了。而且那些道盟的人对天道院落井下石,很难说没有魔神的手笔,阿离就没什么想法?”
钟离净便道:“魔神要报复天道院,你我早有预料,这次是天道院,下次怕就是九曜宫。老院长的选择是对的,暂时封闭天道院,可以保住天道院成千上万无辜学子。”
谢魇道:“但这只是暂时的。若道盟继续旁观,下次魔神再来强攻,天道院照样保不住。”
钟离净难得见他如此关心天道院,可那竖瞳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又像是在害怕什么似的,叫钟离净实在很难忽略,无奈道:“你说的对。但我如今能做的,便是等萧沉醒来,我离开道盟太久,也不知道盟眼下如何了,只能等萧沉醒过来再细问。”
谢魇暗松口气,主动解释道:“道盟的近况,我问过大长老,不过这两日大长老自顾不暇,阿离也没有问,我便忘了。这三月来,道盟几大上宗与九曜宫、天道院联手,与如今依然与玄幽古教余孽合并的鬼窟几战几胜,近日已打到了鬼窟总坛。”
也正巧就是这两日,在道盟要彻底清算鬼窟时,大长老出事,他们都没空闲打探其他。
谢魇道:“按理来说,鬼窟老鬼多年前便已在白乘风剑下陨落,只剩大巫祭带着其他人龟缩在总坛苟延残喘,便是后来有白千仞这位少主,他也死在了白乘风手中,那鬼窟的四位长老又都已陨落,剩下的人的确算不上强,可到底还有魔神坐镇。”
谢魇面露不解,“可偏偏在这种状况下,道盟打了三月,才勉强将鬼窟打回总坛,这段时间魔神一直没有出面,我还以为他夺舍王昊之后,需要时间融合新身,恢复修为。”
钟离净也有些迷茫,“魔神夺舍王昊后,有宋五、大巫祭等人护着,应当是藏身鬼窟之地,先前东方雨泽身中魔种,老院长与几位夫子为他镇压魔种时,魔神便出过手,欲对老院长下杀手。那时我与他交过手,他的力量的确不如在古仙京时强大。”
“不过也可能是因为那时与我相斗的,只是他的一缕神识。”钟离净道:“但舍弃本体,夺舍王昊,魔神定然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只是不知这三月,够不够他恢复巅峰。”
谢魇倒不认同,“若他已恢复巅峰,这次天道院应当无法在他手中逃过一劫,我觉得他应当还未恢复巅峰,但魔种仍不容小觑,道盟对天道院落井下石,也不知有多少是受魔种影响,还是九曜宫带头……”
钟离净眸光暗了暗,“惠元陨落前说过,像他这样为了自身利益又或是因为魔种投诚魔神的人,绝不止他一人。我早知道盟有叛徒,甚至不少,如今看来,连九曜宫也……”
谢魇眸光一转,神色似迟疑。
“那白乘风?”
钟离净缓缓摇头,“我不清楚。”
谢魇沉默须臾,环紧钟离净腰身道:“阿离说的也是,道盟眼下状况我们都不了解,更该谨慎行事,我已给大长老传信,让他打探状况,等萧先生醒来我们再问清楚。”
钟离净点头,冰蓝眸底有些担忧,“先前为东方雨泽镇压魔种时,我便猜到魔神对老院长、对天道院都有敌意,如今老院长也身中魔种,以他的性子,宁肯自绝也不会受魔种所控,石蕴和林酌月又都已重伤,也不知道天道院其他人可有大碍。”
谢魇也颇有些可惜,“林酌月那心剑着实玄妙,若因此劫心剑折损,着实是叫人遗憾。”
钟离净微蹙眉心,“上回离开天道院时,他眼红石蕴在古仙京步入大乘,说要闭关潜心修炼,想不到短短三个月过去,他便如愿突破瓶颈迈入大乘期,却是这般绝境。”
谢魇啧了一声,“林先生不会偷偷躲起来哭吧?”
钟离净斜他一眼,也没忍住笑了,“恐怕是会的。不过修为跌落不怕,只要还活着就好。”
谢魇点头,“这倒是。”
他又眼巴巴看着钟离净,似乎想问什么,欲言又止,看得钟离净越发好奇,“想说什么?”
谢魇看向他正在给两颗蛋渡灵力的手,将他空闲的左手带入掌心,轻轻揉捏把玩起来。
“阿离是怎么认出萧先生的?还有方才敲门时……阿离和萧先生还有过约定的暗号吗?”
突然转变到这个话题,钟离净错不及防,又有些头疼,没好气地斜睨着他,“这一路上都没说,现在才问出来,憋很久了吧?”
谢魇咧嘴干笑,“没有。”
钟离净按住他的手,轻叹道:“我当年离开海皇宫后,听舅舅的去了天道院,先后结识了石蕴、林酌月和萧沉几人。那时我们都还年少,萧沉和石蕴都是同辈中的佼佼者,对我多有照拂,林酌月向来不着调,硬要融入进来,非要拉我们凑成一队。”
“萧沉的出身与过去我并不了解,也从不多问,只知道她的母亲与老院长有旧,但她入天道院时家中也剩下她孤身一人,正因如此,她很同情对我这个同病相怜又比她年幼的同学。不过也因为体质与功法,她自入天道院后,再没有踏出院门半步。”
“我能认出是她,是从那些妖族尸体上发现了残留的魂力,不曾想……”钟离净道:“她百余年来头回踏出天道院便受此重伤,被魔种侵蚀,若我们今日没来,只怕……”
谢魇不动声色地感慨道:“世事无常,但她也是幸运的,正好寻到阿离,魔种尚能压制。”
钟离净看他那眼神俨然还不满足,便只好又说:“至于那敲门的暗号,天道院每一届学子入学一段时间便会有试炼,因为难度不小,很多学子会抱团组队,我本想自己一人独行,林酌月非要缠上来,那时他总是针对我,石蕴和萧沉受云夫子所托,担忧我会被他欺负,便也跟了上来。”
“暗号,便是那时约定的。”
钟离净说来也颇为怀念,“那时试炼中幻境重重,真假难辨,林酌月便提出以暗号为约定,没想到萧沉还记得。而我在天道院总共也只待了几个月,便随白乘风去了九曜宫,如今想来,舅舅恐怕就是想让我去白乘风那里,才会先让我去天道院。”
谢魇道:“不只是萧先生记得,阿离也记得。少年时与友人的约定,怕是值得一生回味。”
钟离净回眸看他,冰蓝眼眸藏着几分笑意,“那你又在酸什么?这种小事也要值得吃醋吗?”
既然被揭穿了,谢魇也不装大方了,抱紧他说:“我只恨自己与阿离没有这种少年之约。”
钟离净笑道:“你少年时,我还未出生,怎么与你约定?谢魇,你怕是醋坛子成精吧?”
谢魇也不害臊,双目幽幽望着钟离净,“阿离心中有太多人太多事,我只怕要被挤出去。”
钟离净顿了下,“所以碰到白月珩时,你才会怀疑我会信他的谎言,又一直看我脸色?”
谢魇没想到说来说去又说回了自己身上,睁大眼睛,赶紧解释,“我只是怕阿离会生气……”
“没有生气。”
钟离净打断他的话,冰蓝眼眸望着他,微微侧首,在他脸颊亲了一下,很快便退开来。
“虽然早知你最初缠上我是见色起意,不过,我知道,也相信你不会轻易对旁人动心。”
谢魇被亲得一愣,闻言又喜又愁,反驳道:“什么见色起意?我分明是对阿离一见钟情!”
钟离净斜睨着他,眸光平和。
“是吗?”
谢魇哪里敢说不是?
他凑过去亲钟离净唇角,讨好道:“阿离信我。”
钟离净抬手捂住他的嘴巴,看向摇篮里两颗蛋,神色正经起来,“别闹了,他们还没吃饱。”
谢魇心说可你方才主动亲我时不是这样的,但这话他可不敢说出来,只怕说出来下回钟离净就不亲他了,于是老老实实抱着人,靠在他肩上,笑叹道:“若是阿离能永远这样陪在我身边,我这辈子也值了。”
永远吗?
钟离净垂眸看向他的侧颜,冰蓝眼眸若有所思,轻声回道:“昨夜与三位大妖一战,你定是运用了护心鳞和螣蛇遗骨的力量,耗费了不少妖力,若乏了便去歇会儿吧。”
没得到想要的答案,谢魇也没什么想法,蹭了蹭钟离净颈侧,便抱着人阖上了一双竖瞳。
“那我闭眼歇一阵,阿离有事要走,便唤我一声。”
钟离净弯唇一笑,难得温柔。
“睡吧,我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