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未亮,在尚书府内,沈云野离开了。
水苏在顶楼看着沈云野的身影逐渐被雾气吞去,才离开顶楼。
宫里。
“前些天,父皇派了一些人前去钱、元两国家。”祁慕辰认真说起来这件事,“此事是秘密派出去的,大臣们并不知。”
“皇上,他自己有自己的安排,这事即已经问了你们兄弟之间的意见,不用多加理会。”
“先生,现沈太傅在东宫内,秋季考核在八月二十一日,我该如何才能获取父皇的信任。”祈慕辰说话的语气满是恭敬,无其他自己看法,仿佛全凭先生说什么就是什么。
被祈慕辰称作为先生的人微阖眼,轻描淡写道:“以身做局。”
祈慕辰眸中闪了几下,道:‘以身作局’么?现在五弟的病还是一个迷局,之前病得厉害,现在似乎好了?”
祈慕辰带了反问的语气,宫中有两位御医,五位太医,医术最好的便是李御医了,但李御医不待见人,极少出面替人看病。
道听途说,是因为李御医脾气不好,给人看病能把患者气个半死,才鲜少出现在众人中。
“好不了,除非华佗在世。”乔伊兒看去三皇子,心里面叹了一口气,看时局,谋略还是逊色,不过懂得利用人心,也不妨是一个优点,“三殿下,想要出头不能急。时间还有很多。”
太子,三皇子和五皇子,五皇子登基不可能,皇上要从太子和三皇子中选一人出来。
还真是苦了他,天子从死局里把他逮回来,从一品官直接降到从四品,就是为了教皇子和世家的孩子们。
用人谁比又能比过天子,只要能产生用途,无论是敌是友,二话不说,拿权和利压人,都要先捞住人来替他干活。
太子太傅能把太子教得多好,他也有些期待……
与此同时。
沈池柳说服了李御医,回到东宫的住所里,空青急忙告诉宿主一件事,天子已知道宿主会看人心思的事。
“这么快。”沈池柳前一刻出了李御医的院子,后一刻就知道这件事,他向里咬了脸颊边的肉,分析道,“李御医和天子有来往,那么太子的毒很有可能是皇上亲自下的。天子知道淑妃会蛊,相应的也知道太子身上有蛊,并且是四公主下的。”
“天子,开始选继承人了。”沈池柳得出来了这一个结论。
所有的局,皇上算好了,可他漏掉了淑妃的心狠。
祁桓予身上的毒和蛊,天子应当有办法解开。
他好像在做无用功…
空青反驳宿主的想法。
【祈望城没有办法,他们只能延迟发作。毒蛊入身,基本无解。只有按我说的来,解什么蛊都行。】
空青得瑟完,继续和宿主说。
【对。三殿下和太子殿下,祁望城只要其中一个。五殿下已被天子排除了。】
“为何?”
【淑妃是元国的异姓王之女,也是元国皇帝临时封的仁和公主,是送来结两国友好的商品。当凭这个,就算天子有多喜爱淑妃,淑妃的儿决不能登基。】
“异姓王?”沈池柳思考了一翻,想开口继续问,脑子里突然出现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这位异姓王,只是一个称号?”
【是,众人所知的异姓王,其实是元国皇帝放在外的私生子。】
“拥有两份血脉的五殿下,若有选择,岂不是祈和元二选一?”
【可惜没有选择,也不知道祁望城怎么想的,居然让淑妃有孩子,并生了下来。也许真是爱情让人降了智?】
【淑妃另一重身份,是异姓王和南疆之女的孩子。南疆那边有个习俗,凡是南疆里的女子嫁予外人,后代若是女儿便教蛊。南疆、元国、祈国三个地方,倘若不排除五殿下,定会威胁到祈国。】
【元国王朝很乱,就比如一个外人都能继承南平王府,亲生倒是跑来了我们这里。】
空青越说越起劲,就快要把元国那边的事情全部抖给宿主知道,沈池柳觉得知道这么多可以了,别人的家事如何如何,并不是特别知道。
沈池柳阻止了空青继续说下去,手里面捏着祈桓予送来的两个药膏,白色瓷瓶已经被捏温了。
昨天接过后,忘记涂了。
可能真的要留疤了。
沈池柳拧眉,涌出来一些不高兴和不情愿情绪堵在心口,挥之不去。
就连垂落在地上的影子也在动摇。
脑海突然冒出来两个执相反意见的小人在吵闹。
他更倾向于叫嚣着除去伤口的小人。
他松开眉角,叹了一口气,五个月学来的东西,怎么会比得过土生土长的本地人。
【宿主,你真的要留?】
空青望向宿主,它就不明白了,非要整这一出,那个什么太子的,管他这么多干嘛,祈望城还需要沈路云替他干活,定不会因太子的事扯到宿主。
沈池柳没有回答,他也不是很确定自己的决定是否正确。
申时,沈池柳前去教祁桓予。
酉时,沈池柳回到住所,不久过后,祁桓予前来。
祁桓予听到西宁说沈池柳并没有涂药,不知怎么回事,他有些过意不去,毕竟是他间接造成的。
应当是他想多了,怎么会糊涂想到沈池柳是不是人,万一沈池柳是拥有不会留疤的体质,那就是他的罪过。
“咚咚咚——”
沈池柳在书桌面前托头看着手腕的伤发呆,听见敲门的声音晃了一下神,扯来袖口连忙遮住手腕,放下手说了一声“请进”,转头看过去,看见来人忽而一笑,“太子殿下,怎么有空来我这儿?”
祁桓予抿嘴,双手无意识抓着衣服下摆,胡乱回答的一句,“沈太傅,你的称呼?”
沈池柳愣了好一会,才明白称呼有问题,笑道:“是臣逾越了。不过一个称呼而已,我们都这么熟了,浮岚就不要计较于这个了。”
祁桓予没有答话,他没有忘记自己的目的,走上前靠近沈池柳,以这个角度他可以俯视沈池柳,沈池柳不明所以,眨了眨眼睛,仰头对上祁桓予的目光。
明明是一双无害的杏眼,沈池柳在其中看见了些怒气还有不确定的忧?
祁桓予绷着脸色,脸上本就不多肉,这么看上去愈显得脸颊锋利了许多,琥珀色的眸子含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清冷和疏远。
沈池柳蠕动嘴唇想说什么时,祁桓予顿然俯身向下,闻到了沈池柳身上传出来的苦涩药味,不算得难闻,比老师(李御医)身上的药味好闻上一些。
祁桓予捞起沈池柳受伤的手臂,那处化脓丑陋的伤立马显现出来,沈池柳被祁桓予突如其来的动作一惊,坐着的椅背向后靠去。
幸好祁桓予及时扶住了椅背,沈池柳险些连人带椅摔倒在地。
沈池柳还没有缓过来,就听见祁桓予不满的语气,“沈池柳,你不想要这只手了?”
沈池柳低下头,急速转动脑子,梳理祁桓予的话里面的意思。
祁桓予看见沈池柳低着头,暗想他也没有说重话,怎么就低头了,以他这个角度看去沈池柳,长睫毛刚好遮住了沈池柳眼中的情绪,让他看不清沈池柳在想什么。
祁桓予扯来旁边的椅子,椅子腿摩擦地面发出来刺耳的声响,沈池柳运转的脑袋停下,眉角尽是不悦,抬头看去祁桓予,斥责道:“你就不能抬起来吗?”
“不能。”祁桓予心里面的怒气还没有消去,哪里有什么心情“抬”椅子起来,他从衣口里面拿出药膏放在桌面上。
祁桓予眼神乱瞥,神色不太自然说道,“你别动,把手好好放在桌面上。”
祁桓予寻来桌面上摆放的茶壶里面的水,打开茶盖向里看去是未泡茶清澈的水,茶口向下到了一些在手上,是凉的。
走到沈池柳旁,也不提前说明直接倒在沈池柳那有些黄色浓水出来的小伤口上,沈池柳扭过头不愿看见这个伤口,心道祁桓予发什么疯,竟然帮他处理这个自己弄出来的伤口。
冰凉的水在他手腕处蔓延,有些痒。
桌沿快速落下水滴在地板上,石砖地面上出现一滩清水,直到缓慢滴下,沈池柳手腕上出现了包扎好了的白色绷带。
“可以了。”祁桓予弄完这些,小声说了一句,抬眸看去沈池柳闭着眼睛,这是睡着了?
坐着也能睡着吗?
这时,祁桓予鬼使神差靠近了几分沈池柳,想伸手碰一下沈池柳的脸,碰到了还不满足,用手捏捏沈池柳的脸颊。
很软。
沈池柳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脸上作乱,眼皮里的眼珠子在转动,祁桓予见此松开了手,回到初始的距离。
沈池柳缓慢掀开眼帘,见着祁桓予在旁边懒散坐在椅子上,又看去自己手腕上系好的绷带,呆了一下,话里话外说道:“今日是想到了什么?来帮我处理伤口。”
“来练练手,挺久不干这类活了。”祁桓予匆匆扫了眼沈池柳眼低下的乌青,听见沈池柳说话都是这般有气无力的,话说他也没有在日常上苛责沈池柳。
祁桓予为掩盖刚才的视线,又看去桌面上沈池柳未收回去的手腕,沈池柳看破不说破,把手收了回来。
“那就谢谢浮岚了。”沈池柳道。
*
又过了几日,宫门开放。
宫门站着的相关人员,负责检录前来的学子,没有在秋考名单上的人,一律不许进来。
迎来参加秋考的学子,指定人员为学子带路,紧张气氛铺面而来。
卿鞍把祝安送到门外,拍了拍祝安的肩膀,无声在说“加油”。
祝安点了点头,向宫里走去。
“名字?”
“祝安。”
“都是些什么字?”
“祝福的祝,安心的安。”
“祝安?西乡镇那里来的?那可是距离京城好远一段距离。”他在名单上打了一个勾,提醒了一句,“若是替考,又很巧被录入了。后面被查出来,那可是欺君之罪。”
祝安向外看去,卿鞍已不见身影,道:“不是替考。”
秋考总人数为一百三十人,各自分在不同的考场中,沈池柳被迫当上监考人员,坐在堂前看底下的人在书写考试内容。
他在旁的两位是国子监里面的学正和学录,负责观察三十号学子有无作弊得情况。
考试时间为两个时辰,一次性作答,时间一到,卷子就要按时交给监考人员。
沈池柳等到考试完后,整理好上交的卷子期间,听到外面吵吵闹闹的。
“我听说有一个考场抓住了几个作弊的学子,结果你猜怎么着?”
“怎么了,这事有什么好奇怪的?”
“奇怪!因为一整个考场的人都被抓了!”
“什么!”
一个人的话音刚落,就看见监考的三个人从考场走了出来,他“嘘”了一声,急忙扯着朋友的袖口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