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发喽！”

李一帆欢呼说。他脖上围一件鹅毛白的宽大围巾，站在雪地里，宽大的大氅裹覆其身。

李珩牵着婉儿的手小心地走在厚厚的一层雪上，靴子在地上踩出一个个脚印。

一大一小，都红着个鼻子，白皙的脸上泛着粉红，怪是可爱的。

婉儿系一淡粉的围巾，毛绒围巾贴在她一截小小的脖子上，往上遮住了一小点下颌，她把下半张脸埋在围巾里。

说话时，小嘴嘟嘟囔囔冒着热气。

“哥，一帆哥在催我们，我们快点走吧。”

她有些激动。

李珩握紧她的小手，另一只手给她戴严实垂着两只兔耳朵的绒线帽。

“急什么，看着点路，小心栽雪里。”

前面雪地是一块冒着尖的大石块。

李珩一使劲把婉儿提溜起来，绕过石头。

婉儿持宠而娇，“反正有哥哥在。”

那句“你啊你……真拿你没办法。”被吹散在风里。

人往前行。

“呦，又来上演感人亲情戏，这好哥哥是真的好哥哥。”

李一帆贫嘴说。

李珩没理会他，婉儿倒是甜甜地唤了声“哥哥好。”

“唔，哥哥哪有妹妹好。”

李一帆笑着摸了把婉儿的脑袋。

一路上，李一帆便和婉儿玩闹起来，虽然年龄差大，却没有一点距离感，两人像是有说不完的话似的。

这次是去青石镇上的未名湖看雪。

平阔的未名湖上，湖水清透还未凝冰，几叶小船行于湖心。

湖畔柳树，长枝挂冰，晶莹剔透，愁白满梢。

柳树下是丛生的芦花，弯着一线白。

一少年公子踏雪至湖畔，身姿如松，遥望湖心，远处群山与雾，萦青缭白。

少年微眯浅眸，那眸子极为清凉，正如冬日未名湖水，浅浅的湖蓝色。

一船夫棹船而来，船桨悠悠划过水面。

“公子，游湖不？”

许是由于少年周身萦绕的清冷气息，船夫下意识地开口便是很轻很缓的一声。

少年未回答，眼神放的空，不知是在迟疑，还是压根没听见船家的话。

一男生的声音自后方靠近。

很温润。

“船家，算我一个。”

少年轻撩眼皮，柳树上滴下垂晶落在他的眼睫上，清清凉凉的。

他眨下眼，回眸一看。

觉得眼前的人很熟悉……记忆深处的那个人，却有些想不起他的名字来。

“唔，才几年不见，就不记得我的名字了？”

李珩皱着眉头，状似悲楚地瞅着他，又唤声他的名字。

“江曜。”

“好久不见。”

他嘴角勾着一抹淡淡的笑容，冶丽的桃花眼弯成月牙。

“你……我……”

凑近一看，江曜记起李珩，他曾经和他见过，还发生不错的事，但是他努力地回想他的名字，却说不出来。

李珩见他秀眉微蹙，笑着拍拍他的肩，“我李珩啊，茗溪苑，画像，记得么？你还送了我把伞呢。”

他主动给他台阶下。

江曜抿着唇，静默，却看了眼李珩。

李珩继续说：“游湖么？走吧。”

江曜点头，跟着他。

湖畔离船停的地方有些距离，与水交接处，雪微融，露出一小片落脚的石阶。

李珩在前驻足，回头看向江曜，提醒说：“当心地滑。”

江曜看着他脚踩的地方，见他靴子边沿上带着融化的雪水，还粘着一小点黄泥。

“嗯。”

他闷声应答。

李珩饶有兴趣地笑了。

上了船，李珩腾出位置，好方便江曜上前。

岸边刮来一阵风，吹起江曜脖上的玫红色围巾，李珩这才发现两人戴了同色的围巾。

心想：“这色的围巾真是衬得人好生俊俏。”

船行于湖。

两人在船上置的小凳上坐下。

江曜忽地说：“我记得你，只是一时说不出名字。”

李珩愣了愣，没想到他又提起这件事。

毕竟二人的相处时间不长，他不记得自己也是应该的，虽然李珩对江曜的印象挺深……也许是因为他送了自己一把油纸伞？

那画着竹纹的油纸伞还挺入他眼。

又或是觉得江曜性子冷的很，他还未见过这样冷的人。

李珩乐了。

浅笑说：“这不是紧要事，你何日来的？”

江曜说：“昨日。”

“去祭拜了么？”李珩问。

江曜点头。

“那你何日离开？”

“也许还要待个五日。”

“嗯，这次待的时间还挺长，可以多玩会。青石镇是个不错的地方，不比洛宁，却很宜人。”李珩看着船外忽而飘落的细雪，柔声说。

“这儿很美。”江曜回。

两人一问一答，虽然很久没相见，再见却不生疏。

李珩像是总有话题，能够热络场面。

船夫在船头划桨，雪下时，他戴起斗笠，耳畔是两个公子聊天的声音。

一个公子似乎讲起笑话来。

关于两人的私语，船夫置若罔闻，但听到无关的笑话，他倒是感兴趣地听了。

却觉得这笑话一点也不让人笑，却是个冷的。

然而另一个却浅浅地笑了。

李珩说：“外婆做了小葱拌豆腐，嘱咐孙子不得吃，而后出门去。孙子闻着香，鸡贼似的溜了进来，抓起一块豆腐就往嘴里塞。他瞪着铜铃般的大眼睛，欢呼说，‘呀嘞我嘞个娘呀，爹呀，姐呀，弟呀，婆呀，爷呀，真叫个美味！’”

“孙子的肚子咕叽咕叽叫个不停，于是孙子把起整碗小葱拌豆腐，哇的一下倒入自己的嘴里……”

李珩说到这儿就不说了。

江曜听得认真，忽地没了，他不忍皱眉，“怎么不说了，然后呢？”

李珩狡黠一笑：“就等你这句话呢，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江曜说：“你这人……”

见了他脸上难得生起别扭的表情，李珩很高兴。

他说：“骗你的，我哪能啊，且待我慢慢叙来，莫催莫催。”

像极了神秘兮兮的说书先生，江曜觉得李珩装束一下，搬着个凳子，再摇把扇子就能上街讲书。

准受欢迎，能把青石镇围个水泄不通的那种。

“外婆回来后，发现孙子不见了。急得很啊，却见地上躺着白花花的豆腐脑。”

“这是哪里来的喽，我滴个豆腐嘞？我底个孙子嘞？外婆说。”

“外婆是我啊，我是你的孙子！孙子娇娇地哭。”

“你在哪里喽，不要躲起来哩！外婆到处看。”

“我在这！孙子说。”

“外婆终于找到孙子，结果……。”

“孙子变成豆腐脑。”

李珩说罢得意地笑了，“怎么样，有意思吧，吃豆腐变豆腐脑，哈哈哈。”

船夫船桨一抖，心里吐槽说：“搁这就没了，我还以为是什么呢？”

江曜弯起唇笑了。

左眼下的一颗痣，莫名地好看。

“我还未听过这样的笑话。”他说。

李珩说：“嗯，李门独创。”

“话说，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江曜：“嗯？”

李珩意味不明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