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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光出鞘。
汤敏敏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感觉。
曾经也见过同门的师兄师姐拿着真家伙切磋，铁器相撞发出清脆声响，偶尔还有火花迸射，一招一式皆是优美，看得汤敏敏心驰神往。
可他们手中的剑，从未有过指向她的时刻。
曾经也想过，有朝一日拿着师父所赐的佩剑，像师兄师姐们一样，逍遥自在，无比强大。
如今不同。
她已经分不出多余的心思生出如此念头了。
因为领秀派的这个小胖子的剑，此刻就横在了汤敏敏的身前，离她的喉咙只有一点距离。
那剑上传来的恶意，让汤敏敏背后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见拔了剑，周遭的小孩子们都顾不得上学堂会迟到，纷纷停下脚步，围在周围。
他们窃窃私语，似是在讨论小胖子和汤敏敏的出身。
汤敏敏咽了口口水。
“道友这是何意？”她强作镇定，转过头去看向小胖子，“天学殿有规定，任何学徒不准私自斗殴，即便你爹是领秀派的掌门也不例外。”
小胖子似乎被汤敏敏的态度给惹毛，他挥起手中的剑就要朝汤敏敏劈过去：“你少废话！本少爷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它天学殿能奈我何？！”
汤敏敏虽然才生出气感，尚且处于炼气初期，但一些身法武学和门派基础的剑法，往日里师父也是教了的。
见此人开始动真格的，汤敏敏忙一个撤步向后，躲开了扫向她身前的一剑。
只是她处于下位，这里本来就是台阶，要是再向后退的话很容易踩空。
汤敏敏的身子原本都要向后倒去了，可她愣是踮起足尖支撑起大半个身子的重量，堪堪躲过了小胖子的横扫！
姿势太过惊险，周围的同窗们纷纷发出惊呼。
“在长胜山上，我们的确要安分守己，多与你的同窗交好，不要招惹事端。”师父的话在汤敏敏的耳边响起。
可是，这话还有后半句：“但是敏敏你记住，若是此后真的有人欺负到你的头上，就算是事后要挨罚，也要先当场把那个人揍趴到地上！咱不能让人家瞧不起！”
汤敏敏把身后的背篓往旁边看热闹的同窗怀里一甩，抽出背后的木剑抵挡住小胖子的下一击！
木剑也是师父给她削的。
她才拜入师门，一个炼气初期，还没有自己的佩剑，所以师父就为她用木头削了一把木剑用以练习。
虽然她的凤鸣剑诀只学了个基础招式，但到处都是天学殿才入学的弟子，大家的基础应该也差不多。
所以，能行！
汤敏敏用了吃奶的劲，奋力抵挡下了小胖子的一剑！
“啧啧啧，看起来真可怜。”
小姑娘的力气还是不如同年龄的男孩子，光是抵挡下来这一招式，汤敏敏就用上全身的力气了。
可是对于这个小男孩来讲，却好像只用了他七八成的劲儿。
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汤敏敏，自以为是地摇摇头道：“你们凤凰山庄就这么穷吗？连一把真剑都舍不得给你佩？”
此话一出，后面几个跟他交好的男孩子们纷纷大笑。
“若是你师父没钱，你要不要拜入我们领秀派？至少我能跟我爹说说，让他给你佩一把好剑！哈哈哈哈！！”
说着，小胖子的手上加了力气，狠狠地将汤敏敏给甩开！
绝对的，力量差距。
汤敏敏根本无法抵挡。
“呀啊！！”
她尖叫一声，骨碌碌地滚下了青石台阶。
脑袋也好，肩膀也好，腿也好，一刻不停地撞在石头上，眼前的视线飞快变换，汤敏敏的大脑只有眩晕的感觉。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滚了多久，只是在撞到了什么的时候堪堪停了下来。
“……”
浑身都好痛，疼得她眼泪都下来了。
汤敏敏睁开眼，先落入视线中的就是洁白的裙角。
一双黑色的靴子出现在她的面前，上面用金线绣了如意纹，打眼一看就是华贵非常的料子。
汤敏敏眯着眼睛向上看去，正好碰到那人看过来的眼神。
那是个非常好看的姑娘。
不管是在人间，还是来到凤凰山庄后，汤敏敏都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女孩儿。尤其是她的眉间，还落着一滴血色的痣。
她的脸上带着笑，只是她看汤敏敏的眼神是冰冷的。
天气已然转暖，这姑娘只看了汤敏敏一眼，就让她浑身发凉。
“对……”
对不住……
可能是自己鼻子出血了脏了人家的裙摆，所以惹得人家不高兴了。
汤敏敏这样想着，想要开口跟这个仙子一样的女孩子道歉，可是下一刻，女孩儿就已经抬起脚来，从汤敏敏的身上迈了过去。
“……”
汤敏敏懵了下。
也、也对，可能对方是生气了吧，再加上自己确实挡了人家的路。
可是想归想，汤敏敏心中还是有些郁闷的——正常人怎么说不是先把她扶起来嘛？就算是生气她弄脏了裙角，但是从她身上迈过去，也实在是太不尊重人了……
还长那么漂亮，真的是……
汤敏敏忍着痛，从地上支撑起半个身子。
周围的人也都是看热闹的，哪怕汤敏敏已经骨碌到十几个台阶下了，也没有人来搀扶她起来。
她只能靠着手里那把木剑，勉强着撑起上半身。
额头被打破了，鲜血从头顶流下来，快要糊住眼睛。汤敏敏用力甩了甩脑袋，总算让视线变得清晰一些。
她刚想从地上爬起来，却看到了令她震惊的一幕。
那个白衣仙子在众人的目光中走到了领秀派掌门之子的面前，只稍稍一停顿，那小胖子就忍不住往旁边挪了小步，主动给白衣仙子让了路。
可就在白衣仙子经过小胖子的瞬间，他突然捂住手腕跪倒在地，惨叫出声！
“刘岫！！你怎么了？！”
他的几个跟班纷纷来到他的身边，抬起他一直捂着的手，却发现他手腕处的一圈皮肤已经溃烂，开始起黄泡流脓。
明明方才还好好的模样。
谁都没有看清明棠究竟是怎么出手的。
那白衣仙子停下脚步，声音明晰：“诸君，凌霄阁内，长胜山上，严禁私斗。今日小惩大诫，还望诸君引以为戒，规范自身。”
她的声音甜美，像是银铃一般。
白衣仙子终于转过身，她微笑着看向众人，微微颔首：“今日是明某失礼，课后自会找先生领罚。”
汤敏敏看呆了。
“她是谁啊？是凌霄阁的人吗？”在汤敏敏发呆的时间，她听见身旁的人窃窃私语，“刚才刘岫的那个手是她弄的？？”
“她你都不知道？她可是齐天道的明棠啊！”
“齐天道？就是最近特别活跃的那个组织？可齐天道的人不都神秘得很，从不露真面目吗？为什么这女的能大大方方地出来？”
“那我就不清楚了……”
那些人的声音进到汤敏敏的耳朵里，听得她一愣一愣的。
什么齐天道，什么神秘组织，汤敏敏确实一概不知。在凤凰山庄内，师父还有同门们将她保护得太好，保护到她都有些不谙世事了。
可那个高挑的身影，却深深地烙印进了汤敏敏的记忆里。
明棠……
真是好听的名字。
尽管是为了维持天学殿的秩序，而并非为她出气，但明棠最终都是教训了领秀派的那个刘岫。
所以汤敏敏，也确实非常感激她。
趴在地上好一会儿，汤敏敏才终于有了些力气。她拄着木剑爬起来，看向明棠离开的方向。
齐天道……明棠……
她心中突然多了些希冀。
如果有一天，她也能变得这么强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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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的时候，外面已经天光大好。
汤敏敏懵了些许，她茫然地看着窗外的天色，突然想起来自己今天说好了要教小紫剑诀。
“？！！！坏了坏了要迟了！！”
她一个骨碌从床上翻起来，连忙换上合适的衣裳。
“对了，明——”
汤敏敏推开卧房的门，外面却不见明棠的踪影。只有被褥叠得整整齐齐，放在柜子上。
看样子，明棠早就起了，现下不知道去了哪里。
顾不得再去多想方才的梦境，汤敏敏揉揉混沌的脑壳，连忙拿起佩剑【芒种】，前往剑冢。
…
待到汤敏敏来到剑冢时，金鸾、清越和顾重紫已经等候在那，三个人闲得无聊，金鸾已经开始带着顾重紫练了。
汤敏敏刚过去，就看见旁边不远处的亭子里，明棠正坐在石凳上，斟茶细饮。
“明、明棠……”
想了想，汤敏敏还是先走到明棠这边：“你…你早就起了么？”
或许是梦见两个人的初遇，想起梦里明棠的笑和没有温度的眼神，汤敏敏看见明棠时有些怯生生的。
明棠看到她来了，也替汤敏敏倒了一杯茶：“看你睡得熟，就没有叫你。”
“多谢……”
茶的颜色是碧绿，跟她凤凰山庄里喝得不太一样。茶汤里还飘着一粒茶叶，杯中自有乾坤的模样。
汤敏敏喝了口，入口便是清爽稍涩的口感，咽下去后这份涩味就消失了，只剩下回味甘甜，奇妙无穷。
“嗯？这是……”
“此茶名叫【裟罗】，只有齐天道内才有。”明棠笑着打断她，“若是好喝，我让他们给你送些来。”
“诶？不用不用。”反正她有口水喝就行了，茶什么的，好茶坏茶对她来说都一样。
“没关系。”
说着，明棠拍了两下手。
一个黑衣人不知从何处突然出现，恭敬地单膝跪地于明棠的面前。
她什么都没说，只是给了一个眼神，那黑衣人就低声道一句“明白”，又跟来时一样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看得汤敏敏是目瞪口呆。
“敏敏，这也并非是我对你借出碧玉泉眼的感谢，而是我想让你喝这个茶。”明棠单手托住下巴，眼含笑意地看过来，“我只是想你喝它。”
手腕处柔软的布料顺着小臂滑下，露出明棠手臂漂亮的肌肤。
不知是不是梦境的缘故，汤敏敏总觉得她的话有种不容置疑的味道。
可是这样的明棠……也非常漂亮。
“……好。”
汤敏敏承认自己败于美色之下，她已经有些晕头转向了。
“师父，师父！！”
徒弟们发现了她，开始唤她了。
汤敏敏回头承一句“就来”，而后转头对明棠说道：“那我先去带孩子们练剑了，若是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同我讲。”
明棠脸上的笑意一直未变。
“去吧。”她说。
临走之前，汤敏敏特意看了眼明棠的眼睛。
跟在梦里的截然不同，现在的明棠，双眸之中浸的满满都是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