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的新闻上全是各种关于她的消息。

深秋面无表情地看着电视里的报道。

不知道哪位拉鲁斯市本地的摄影师好运气地拍到了那一幕——照片里的她骑着盔甲鸟和裂空座对峙，在阴云密布的天空下，绿色巨龙衬得她更加渺小。

很好，不想要的名气增加了。

亚莎对此表示幸灾乐祸，倒是小超非常善良地安慰她，照片距离太远拍得并不清楚，况且那个角度也看不到她的脸。

不过既然都这么做了，深秋倒也无所谓被人记录下来。然而闻着味儿过来的媒体却似乎不想这么放过她，好几家媒体想要采访，还好有大吾在，把记者们拦了下来。

她很想快点离开这里，但因为身体原因，还是不得不在拉鲁斯市多休养了几天。

之前对战塔的比赛还剩下几场，但因为她那段时间昏迷，不得不弃权。名额递补给亚莎和小超，他们竟然真的一路过关斩将杀到最后！

深秋从电视转播里看到了决赛里亚莎和小超不可思议的精彩表现，看到他们都有非常大进步时，也坐不住了，激动地疯狂鼓掌。

——然后被黑鲁加按回床上。

深秋烦躁地扭过脸。

「我准备去训练了。」黑鲁加眨眨眼，用尾巴把树果汁卷起来，非常体贴地放到深秋手里，「放心，你的要求我会转达给他们。」

它想了想，给深秋说着最近的训练情况。

「笨笨鱼现在的水枪力度进步很大，但水之波动发招有点慢。噢，它最近突然学会了迷人，应该快到进化边缘了。」

说到笨笨鱼的迷人，黑鲁加嗤笑一声，「也就斧牙龙那家伙愚蠢地中了招，躲都躲不开。」

深秋看了黑鲁加一眼，顺手把旁边的零食递给它，然后继续说道，「笨笨鱼做的很好。继续练习水枪，慢慢加大力度，成熟后自然会变成水炮。」

黑鲁加微微颔首。

它慢悠悠吃着零食，又继续说道：「超音波幼虫的钢翼还不太成熟，不过龙息，虫鸣和沙暴倒是一个比一个熟练，那家伙对流沙的掌控绝对很有天赋——这是什么！好辣！！」

深秋迟疑了一下。

「是加了辣椒的饼干。」

再说一遍，它不喜欢吃辣！

看黑鲁加要生气了，深秋这才把手里的树果汁递给它，「黑——鲁——加——我也再说一遍，笨笨鱼和斧牙龙都是你的同伴，怎么就不能好好相处呢？」

黑鲁加自知理亏，轻哼一声，把嘴里的食物和果汁一起咽下去，继续说正事。

「然后是对打练习的路卡利欧和奇鲁莉安。路卡利欧的金属音非常熟练了，恶之波动也学的很快；奇鲁莉安的瞬间移动和百万吨重拳也在继续进步，不过火焰拳的火焰还不够强。哦，那家伙想问什么自己时候才能进化，“你拿着觉醒石却不用，就像是吊在泥驴仔前面的萝卜”……原话是这么说的。」

奇鲁莉安说话还是这么……有趣且耿直。

深秋很想笑，但是憋住了。

恶之波动自然是黑鲁加在教，路卡利欧学的也很快，虽然威力比不上黑鲁加，但在“波动”这种能量体系上它确实有自己得天独厚的优势。

至于奇鲁莉安——

「我只能说还不是现在。」深秋摇摇头，「打好基础才是最关键的，等到它成长到足以配得上觉醒石，我自然会给它。」

「好，我会把你的话原封不动地传达给他。斧牙龙的话……轮到那家伙一会儿过来照看你，你们慢慢聊。」

「你呢？」

「练练抗伤，提高速度——哦，还从斧牙龙那里学到了挑衅……我是说，我擅长这个。」

黑鲁加微微抬头，嘴角勾起，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感觉没有任何难度呢。」

黑鲁加使用了挑衅！

深秋没有中挑衅。

「我最放心的大概就是你和路卡利欧了。」她轻松地笑了笑，「不过也不用太累，训练过头可不是什么好事。」

「我自有分寸。」

说完，黑鲁加就从半开的窗户跃到外面，很快就不见踪影。

深秋：……怎么又走窗户！

过了好久，斧牙龙闷闷不乐地推开门走进来。

「怎么了斧牙龙？为什么不开心？」

斧牙龙看了看深秋，又低下头。

「大家都说我脾气变糟糕了。」

斧牙龙的声音比幼牙龙时期更低沉一些，像是正处于变声期的青涩少年，此时却委屈失落，并不像平时开朗自信的骄傲模样。

没错，深秋之前的猜测确实成立——因为愤怒和守护的心情而进化的斧牙龙，进化途中不可避免地受到了逆鳞的影响，变得比之前更加暴躁易怒。

「但是，斧牙龙是为了保护我呀。」

深秋温柔地直视它的眼睛，「你一直是勇敢的，帅气的，可靠的伙伴，所有人都非常喜欢你。大家那么说只是羡慕你强大的力量，仅此而已。」

「力量？……不，不……我感觉……很烦躁，想要破坏什么东西，甚至控制不住自己——可我根本不想这么做！！」

斧牙龙双眼开始泛红，它死死咬着牙，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如果这就是变强的代价，那还不如……那还不如——！！」

后半句话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斧牙龙大口呼着气，片刻后，如同泄了气的皮球，垂着脑袋，沉默无措地站在原地，像是一个做了错事等待批评的可怜孩子。

它并不后悔进化，也确实渴望更强大的力量。看到黑鲁加，路卡利欧，超音波幼虫在进化后的能力纷纷拥有了进化前无法相比的巨大提升，内心不羡慕是不可能的。

它当然也想过是否不用进化也可以拥有更强大的力量，但看到深秋被攻击的那一瞬间，这个念头立刻就被丢到脑后。

不就是不能躺在深秋的怀抱里面了吗，不就是再也不能站在她的肩膀上吗！

变得更加强壮有力的它可以为少女遮风挡雨，除去她身边所有的坏蛋们，把她安全地保护在身后啊。

斧牙龙想，它也可以把肩膀借给深秋靠着，甚至进化成双斧战龙后，直接把深秋抱起来都不是问题。

……

可它为什么现在反而难过地觉得，进化后并不如想象中的那么好呢？

如同战斧的獠牙能轻松切开巨石，正在学习的铁尾甚至还没有发挥出全部的力气，就把水面击打出滔天巨浪——这同样激发了更大的破坏欲和暴躁情绪，这种糟糕的，难以控制的状态让斧牙龙感觉自己不再是自己。

情绪起伏极大，因为一点小事就生气，想把看到的弱小精灵全部揍一遍，甚至会向同伴们发火！

这不是我！

这不是我！！

搞成这个样子……简直陌生又丑陋！

「看着我。」

斧牙龙愣愣地抬起头。

「强大的力量从不意味着破坏，而是为了守护。这种东西啊……你可以不用，但是不能没有。」

深秋握紧拳头，充满力量地挥了挥，然后又慢慢松开。

「攥紧拳头，就可以击退外敌；张开双臂，能够保护你想保护的人。」

白皙柔软的皮肤触碰到斧牙龙厚重的盔甲上，却被对方触电一般地甩开。

「不，……别碰我！」

斧牙龙声音闷闷的，「我会伤害到你。」

深秋并没有理会它，继续握住它的冰蓝色的利爪，微微勾唇。

「看，并不会。」

深秋闭了闭眼，试图用和裂空座交流的方式去探测斧牙龙的情绪。不过结果很奇怪，是红色和蓝色火焰交织的景象。

精神力看到的世界是通过灵魂，情绪，意志等组成，每个生物都有不同的亮光。自从精神力变强后，呆在病房无所事事的深秋尝试了无数次，发现正常情况是白色，哀伤低落时为蓝色，生气愤怒会变成红色，高兴是金黄色。

她大概猜到为什么斧牙龙又生气又低落的原因了。

「你是为了保护我才进化，不是吗？你已经拥有了这么强大的力量，但要明白力量究竟是什么，为什么要变强。这样，才能更好地掌控它。」

斧牙龙似懂非懂，像是在理解深秋的意思。

力量是什么？

一心想变强，又到底是为了什么？

如果是幼牙龙的它，肯定毫不犹豫地回答“因为弱小就会被欺负和瞧不起”，但是现在已经进化为斧牙龙，不会有坏家伙欺负它了。

但它还是想要更强，再强一些。

为什么追求力量呢？

「是为了守护……」它下意识地重复道。

「比如，如果有坏蛋想把我们抓走，斧牙龙该怎么办呀？」

「当然是打飞他们！」斧牙龙睁大眼睛。

「如果是幼牙龙，能做到吗？」

「……不能。」

「你看，这就是原因了。有坏家伙们想做坏事，我们需要力量去威吓他们。但，最重要的一点是——」

深秋顿了顿，认真地看着斧牙龙。

「永远不要被力量所控制，去攻击你背后的同伴。」

清澈眼眸眨了眨，柔软的关心和聪慧的引导像轻风一样拂走了斧牙龙内心的躁郁。坚硬的盔甲无法防御住蜜糖和阳光，真挚而温热的心灵相互依靠在一起，氤氲成两团金黄色的雾。

斧牙龙眨着眼睛，低头看了看包裹住自己利爪的柔软手指。

不想松开了。

*

拿到一大笔奖金的亚莎最近十分快乐，整天傻乐着在她面前晃悠。

只能呆在病房里，什么都做不了的深秋更加郁闷，生气地瞪着她：“我已经好了！完全恢复了！我想去外面训练！”

她感觉自己都快要发霉了！

亚莎拒绝了深秋少见的孩子气，做了个搞怪的表情：“再忍忍，反正医生是这么说的。”

最近她的生活过得非常无趣。早上醒来，亚莎带着她的精灵球去旁边的训练场地上练习，精灵们很认真，但她看不到。几只精灵按着顺序轮番过来陪她，结束后一起吃午饭。下午休息，不是看看电视就是用手表给几个朋友发发消息聊聊天，虽然没几个人回她。

于是深秋开始冥想。

此冥想非彼冥想，她只是尝试感受并理解自己的精神力量，搞清楚她为什么能在大脑里和精灵们说话。

如果这股力量足够锋利的话，她是不是也可以像奇鲁莉安那样把精神力外放？比如控制勺子弯曲或者控制什么物体漂浮起来，甚至精神强念，预知未来……

——嘿，当然是白日做梦啦。

她既不能发射波导弹，也不能预知未来，研究了好久，和大家一起讨论过，最后的结果只有“方便沟通”这一个能力。

这已经足够便捷了。

但不同的是，自己的精灵可以听的很清楚，其他精灵则很模糊，只能感知到部分情绪和心声，就像是隔着一层厚玻璃。

她认为，这是因为她和自己的精灵有“羁绊”。

“别急别急。你的精神力量突然增长，而你的身体目前还没有足够强度来支撑庞大的精神力量……嗯……就像穿了小一码的鞋，你现在需要时间，适应这双新的。”

“厉害啊亚莎。”深秋虚假地惊叹。

“哼哼～”亚莎得意，在深秋无言的凝视中又败下阵来，“好吧，是医生们这么说的，我只是负责转述。”

深秋：……

我就知道。

过了两天，她终于被允许出去活动了。

不过深秋却并没有立刻和精灵们一起去训练，而是先去了一趟伦多博士的实验室。

推开实验室的大门，没想到小超正好也在。

“深秋？！恭喜你恢复健康！”

他看到深秋和黑鲁加过来十分惊喜，“我猜，你一定是为了那只代欧奇希斯来的。”

“是的。”深秋笑着点点头。

伦多博士也笑着向她打了招呼，毫不吝啬自己的机器，和之前相比像是换了个人一样。不知道他和小超到底说了什么，但总之确实变得比以前亲密多了。

小超对研究很感兴趣，伦多博士索性直接把他带到身边，平日里悉心传授他各种知识。

正电拍拍和负电拍拍乖巧可爱地坐在角落里，一边嘀嘀咕咕一边观察着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