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解室里
“我的诉求很简单,摊位的损失,还有我朋友的医药费,这得赔吧?”
江若醴的态度很明确,其他的也不追究,额外的赔偿也不需要,把该赔的赔了就行。
摊主大妈照例胡搅蛮缠:“你别讹我啊,我倒水的时候不小心倒过了不行,而且有规定那里不能倒水吗?”
摊主大叔也一脸无所谓:“摊位的损失是吧?把我们摊位上的东西赔给你们好了,还有就他脸上的那点伤,过几天自己就好了,这还要去医院,故意坑我们的吧!”
这一番言论,把民警都给整无语了。
“这是派出所,在这过家家呢?给我认真点。”
江若醴也不跟他们争论什么:“行吧,但是我这个不正经的衣服你得赔我吧?”
“我说你这个小姑娘能不能学点好,衣服脏了不能洗?开口就是赔新的。”
“这衣服不能沾水。”
“要干洗是吧?我知道,别在这看不起人。”
江若醴又重复了一遍:“是不能沾水。”
“我说了给你拿去干洗行了吧。”对方很明显不耐烦了。
“我的意思是这条裙子现在已经废了。”
“你说废了就废了,你这摆明了就是想敲诈。”摊主大妈说着有些激动,直接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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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若醴默默往后靠,往林涧岄那边躲,企图离她远点,不然这口水就要喷她脸上了。
江若醴伸出手挡着:“阿姨,您先别着急,我还没说价格呢,说完您再急。”
旁边的民警也让她别激动赶紧坐好。
摊主大妈一副我倒要看看你能有多离谱的表情:“几百?”
“六万五。”
沉默了一瞬后,两夫妻立刻炸了:“这破裙子六万五,你在这讹钱呢?”
“我有票据,有付款记录,你也可以去验货。”
“你说多少就是多少,一件旧衣服,就算是真的,说不定也是人家不要的二手货。”
“你要按二手市场价也行,目前五万左右,或者你能找到其他的定价也行,你看怎么赔。”
“穿个几万块的衣服卖灌饼骗谁呢?还是原来就打算故意在哪儿碰瓷呢?”
“你管我爱怎么穿怎么穿,拿水泼我那就只能算你自己倒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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摊主大妈也不像刚才那么激动了:“反正这钱我是一分都不会出的,你想都别想。”
没想到江若醴比她还无所谓:“您随意。”
江若醴朝民警抱歉道:“不是我不接受和解,我和我朋友也都不想追究,把钱赔了都好说。”
“把我们抓走吧,关起来好了,我是没钱。”反正就是我看你能拿我怎么样的无赖架势。
民警看着他们这个完全没有意识到事情严重性的样子也是非常无奈,跟他们摆明状况:“钱无论如何都是要赔的,而且财物损坏金额比较大,不是拘留几天就可以解决的。”
“你们不愿意的话,我联系的律师应该也快到了,那就走法律程序?”
说完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继续补充:“还有你说我和我朋友有不正当关系的事情,如果你要找证据,我全力配合。如果只是你随口瞎说的,不好意思我会让律师联系你。”
听到江若醴要告他们,摊主大妈彻底崩不住了:“我女儿现在还躺在医院,没钱做不了手术,你这是要逼死我们啊!”
“别道德绑架啊,这个好像和我也没关系吧?”
大妈被气到了,指着江若醴:“你,你,你这个人也太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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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警怕摊主大妈太激动,知道她在无理取闹,还是示意江若醴先让她稳定一下情绪。
林潇绿听不下去了:“大妈,你讲点道理,到底是谁坏啊?你也有女儿,结果那些难听的话张口就来,您觉得合适吗?怎么,您女儿是女儿,别人家的女儿就可以随便欺负了。”
大妈也有点心虚,还是矢口否认:“我也是一时上头,话就说出来,我也不是故意的,就几句话而已,能把她这样,大不了我让她骂回来好了!”
这个时候还不觉得自己有错,林潇绿觉得着夫妻俩也是绝了:“对,用玻璃瓶砸她也不是故意的。”
“这不是没也砸到嘛,你还想怎样。”
江若醴也是服了:“真砸到了就不是这么简单可以赔钱解决了。”
大妈轻蔑地“呵”了一声:“说实话了吧,还不是为了要钱。”
江若醴也没什么耐心了:“你说是就是吧,反正赔钱就行。”
“你爱怎样怎样,要钱,不可能。”说完摆出一副拒绝交流的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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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系江芷沅找的律师也到了,还给江若醴带了衣服。
“论耍无赖我比不过你,具体的事情还是和律师聊吧。”
在换完衣服出来后的五分钟里,林涧岄看着她,外套脱了又穿上,重复了好几次:“怎么了?”
“我姐给我找的外套太厚了,不穿吧冷,穿着吧真心热。”
“我看见你就是闲的,一件外套纠结半天。”林潇绿默默插了一句。
“你滚。”
林涧岄把自己的外套给她:“穿我的?”
“你不用?”
“不用。”
“真不用?”
“真不用。”
“谢谢!”关于穿林涧岄外套这件事情,江若醴挺熟的了。
看律师在和民警交谈,貌似没他们什么事了。
“我们能回去了吗?”
民警确认完没什么问题,就让江若醴他们先离开了。
摊主夫妇因为故意损害他人财物当然还得在派出所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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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人站在派出所门口。
林潇绿感叹了一句:“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进这里。”
另外两个默默偏头看着他:说的谁不是一样。
林潇绿把手机塞给江若醴:“诶,帮我拍个照,留个纪念。”
拍完照,林潇绿接过手机,查看照片,顺便问他们:“要不要给你们也拍一张。”
江若醴婉拒了:“别,我可丢不起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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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去医院?”江若醴问他们。
林潇绿以为江若醴是要带他去处理伤口,无所谓地摆摆手:“真没事,一点小伤,等会儿药店买点碘伏就行,诶,其实不管也没事。”
“额……我说的是他。”
“没事,不用这么麻烦。”林涧岄回她。
“怎么了?受伤了?刚才怎么没说?”给江若醴祸祸成这样,已经够自责的了,结果现在林涧岄都要因为他去医院了。
江若醴有点心虚:“因为……是我踢的。”
“你踢他干嘛?”林潇绿一脸纳闷,问得特别认真。
江若醴伸手就是一顿乱打:“我踢他干嘛?我还能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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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那我以后得离你远点。”然后就对江若醴展开了无情的嘲笑。
“别笑了,见光死。”
听到“见光死”这三个字,林潇绿瞬间收住笑,上来想制止她,怕她说点什么,都可以想象到那时候能有多尴尬了。
江若醴迅速躲到林涧岄身后。
林潇绿想绕过去逮她。
江若醴抓着林涧岄的胳膊,挡住他。
一分钟后。
林潇绿停下,手搭在腰上,微仰着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行了,我也是够闲的,大晚上的陪你玩老鹰捉小鸡呢?”
江若醴还躲在林涧岄身后,从他身后探出头。
林潇绿作势要抓她,又给她吓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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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见光死。”林涧岄挺好奇的,能让林潇绿反应这么大。
“不许……”林潇绿紧急制止。
“他说你摘了口罩就是见光死。”江若醴是一点也不顾林潇绿死活。
“说……”
林潇绿求生欲拉满:“我说的是有些人,当然绝对不可能包括你。”
“我知道。”
“这你都知道?”说完江若醴看他,带着些许疑惑。
“毕竟这么多年没人说过我见光死。”
江若醴感叹:“漂亮!”
“谢谢。”
江若醴:我真没夸你。
江若醴继续和他商量:“医院还是去一下吧。”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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派出所离医院挺近的,三个人就沿着路边的人行道慢悠悠散步过去。
林潇绿爸爸和他们也认识,一路上自然而然就聊起了隔壁摊主一家。
关于不追究打架的事情是林潇绿的意思,毕竟他是这场冲突中唯一受伤的倒霉蛋。
哦,还有一个更倒霉的林涧岄。
谈起他们,林潇绿的语气有些唏嘘:“这对夫妻其实人挺好的,我爸和他们也算认识挺久了,虽然就见面点头打个招呼的交情,这么多年相处也挺和谐的,今天这么过分我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江若醴接道:“女儿住院等着手术凑不齐医药费,唯一的经济来源还被我们两个搅和了生意,站在他们的角度,原因也挺好理解的。”
“他们女儿我爸见过,特别乖的一个小姑娘,偶尔会过来帮忙,我爸还经常夸她来着。一家三口挺幸福的,收入也还不错,前几年有买房子的计划,打算在宁城定居。”
“她女儿在哪家医院?”江若醴假装不经意问他。
“嗯,好像在宁城第一医院,应该是心脏方面问题,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
心脏方面的问题,江若醴感觉自己在调解室说的话有点不太好,继续问他:“挺严重的?”
“好像是吧,听说之前已经陆陆续续动过好几次手术,最近情况又有点不太好了,手术风险貌似还挺大的。”
林潇绿虽然非常赞同江若醴维权,但还是私心想要江若醴能够放点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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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有点过分了。”江若醴问他。
林潇绿以为她理解错自己刚才的话的意思了:“我说这些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我也没遇到过这种事情,不知道应该怎么处理。”
“单从这件事情上来说,我真不觉得他们是什么好人,自己不顺心就找别人麻烦,而且难道女儿住院就可以随便道德绑架别人?”
“嗯,你说得很有道理。”江若醴听着点点头,表示非常认同。
林潇绿:……我刚才好像是想劝她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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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也挺有问题的,原来打算直接便宜卖,然后补差价把钱给我爸,不过忘了这不是我自己一个人过家家,人家是要靠这个生活的,而我们家,以前也靠这个生活。”
和江若醴商量:“要不我赔一部分钱给你,赔偿款你问他们少要一点?”
江若醴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而后抬起头非常认真地看着他:“其实吧,我是这样想的。”
“你说。”
“就他们这个精神状态,轻易让他们过去了,没准觉得道德绑架还挺管用的,而且她说的那些话,自己估计觉得无关紧要,完全不知道会给别人带来多大的影响,而且——”
“而且什么?”
“我真的很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