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开进布河湾的地下停车场,天光被灯光所替代,昏暗的甚至看不清人脸。蒋声言将车子停进停车位,熄了火。
“我是在保护你。”
蒋声言犹豫再三,还是没问出想问的话,只是说:“无论怎样,这么多年,还是谢谢你,妈。”
金馥雪的泪从眼眶滚落,怕蒋声言看见她的狼狈,便转过脸看向车窗外,点了点头。
“我不知道……其实我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我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蒋声言顿了顿,尽力平静着心绪,“当我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的时候,我会选择不去处理。无论怎么样,从法律上来讲,你还是我妈。”
“言言。”金馥雪抬手擦了擦泪,知道这是蒋声言已经决定往后退一步了,三十几年来,选择妥协的一直都是蒋声言。
“言言,谢谢你,谢谢你没有揭开我的伤疤看。”
蒋声言摇了摇头,车库里的灯光亮了又灭,黑暗将两个人笼罩,呼吸变得更加清晰。或许是感官都被剥夺,才会让人说出心里话:“我在想,如果你们是相爱的,那么我选择不顾一切地伤害你,也是在伤害她。未免,也太狠心了。”
金馥雪想了想才明白,蒋声言口中的“她”指的是徐芮。这让她很是惭愧,因为她不知道,徐芮是否真的爱她。她从来没有跟徐芮求证过,或者说,她根本就没来得及和徐芮求证。
蒋声言长叹一口气,轻快了语气:“妈,走吧,再不走,路阿姨该着急了。”
“好。”
母女两个下了车,走进电梯,蒋声言看了看金馥雪。她知道,适度的示弱会激发对方的保护欲。
电梯到达,蒋声言还愣在原地,金馥雪抬手拍了拍她的背:“走吧。”
“嘶……”
“怎么了?”
蒋声言一时间也编不出什么谎,只能实话实说。
“这么重的伤,怎么不跟我说啊!”金馥雪的心里掺杂着内疚和后悔,不过她那天还真没注意到蒋声言撞到了暖气片上。
“怕您嫌我太笨了。”
蒋声言半真半假的一句话,让气氛变得轻松起来。金馥雪笑了笑,接着说:“今晚别喝酒了。”
“怕是躲不过啊。”
“没事儿,有我在呢,你怕什么。”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金馥雪睨了蒋声言一眼,说道:“你这小孩,从小就会装乖。”
待金馥雪换了衣服,蒋声言便开着车子来到朗月轩。见屋子里只有金楷宇和金桓宇,蒋声言转头跟金馥雪讲:“妈,我们不是最后哎!”
“嗯,毕竟你跑的比较快。”
蒋声言被逗笑,心情也放松了些,伸手拽过金桓宇,小声问:“你和路大哥进行到哪步了?”
“尚且没有实质性进展。”
“你们男同这么慢么?”蒋声言的目光无意间落在金桓宇的手腕上,“这蜜蜡不错啊,是蜜蜡吧?”
金桓宇倒是爽快,立马摘下来递给蒋声言:“给你,你就别埋汰我了。”
蒋声言转头看着金馥雪,说:“妈,你看见了啊,他主动的。”
“你呀!夺人所爱的一把好手。”
“嘿嘿。”蒋声言笑的憨厚,看了看手中的蜜蜡手串,又拽过金桓宇的手,把手串放在他掌心:“这么好的东西,你还是自己留着玩吧。”
几个人正聊着,路星辞和路策凌就到了。
“还是你们早啊!”路星辞拍了拍金馥雪的胳膊,又看了看蒋声言,问道:“小画家怎么没来呢?”
“她临时有事,画室走不开。”
路星辞轻飘飘地说了句:“想不到她还挺忙。”
“先别说她了。”蒋声言上前一步,靠近路星辞,脸上带着笑,说道:“前些日子,我和我妈闹矛盾,多亏您调停,要不然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办了。”
路星辞看着乖巧的蒋声言,还有点不太习惯,又看看金馥雪,半真半假地威胁:“嗯,你再倔强下去,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蒋声言苦笑,连忙表明心迹:“我以后保证听话。”
正说着话,来客纷纷到来,寒暄之后,蒋声言正想着今天应该坐哪,就被金馥雪拉到身边:“坐。”
“妈,我今天喝不了酒。”蒋声言有些为难,本来她想让棠溪逸坐这儿。
“没事儿,你就坐这儿。”金馥雪看蒋声言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又拉了她一下,然后转头跟路星辞说:“声言身上有伤,喝不了酒,我陪你喝。”
路星辞一愣,目光越过金馥雪,看向蒋声言:“怎么伤了?”
“没注意,背上开了个口子。”
“没大碍就好。”路星辞看众人都坐好,朗声讲:“今天家宴,酒水随意就好,也不用太拘谨。这个局呢,是我组的。一是为了给策凌庆功,抓到了通缉犯;二是让你们小辈熟络熟络。”
路星辞的话音刚落,坐在蒋声言身边的路星烁就说:“来吧,那我们先进行第一项议题吧,策凌讲讲这案子是怎么破的吧?”
被点了名的路策凌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连忙说:“小姑姑您就别笑话我了,这案子的线索,还是姑姑给的。”
路星辞抬眼看着路策凌,说道:“我是纯靠直觉,具体查,不是你们自己查的么。”
听路星辞这样讲,蒋声言的目光立马落在棠溪逸的身上,可是棠溪逸面色如常,丝毫没有得意或者怀疑的神色。蒋声言不由得在心中感叹,还是棠警官有深沉啊。
“那天我和尚涛从C城回来,到朝阳镇的时候,已经是早上,饿的不行,我俩就找了家早餐店。进屋已经没位置了,我俩就跟那个男的拼了个桌。”路星辞看了看金馥雪,确定她没想搭话,便接着说:“我就跟他搭话嘛,递了根烟。然后他用朝语回我,但是我看他不太像朝鲜族,又说了几句,他也不太理我,一屉小笼包配了一小瓶二锅头,吃完就走了。他刚出门,早餐店的老板就过来了,我就问,他是住附近吗?老板给了我两个信息,一这人是楼上开寄卖行的;二是他独来独往,没啥朋友,而且酗酒。回到局里我就跟策凌说去查一查他。”
蒋声言难以置信地看着路星辞,这就成线索了?
路策凌接着讲:“接到姑姑电话,我就先去查了他户籍,他是八年前搬到朝阳镇落户,背景非常干净。我就带了一个朝鲜族同事去寄卖行看看,他户籍上写的是32岁,但是人看上去像四五十岁,民族写的是汉族,可朝语说的非常好。但是这也不能确定什么。我们就查到他原来的户籍地,他用的这个名字的户籍内没有人认识他,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落户的。”
“那你是怎么查到他身份的。”孙青衫问。
“最开始是在全国在逃人员信息库里查,但是没查到什么有用的线索。然后我就用他现在的身份证,查他的出行轨迹,最终查到他在2014年和2019年两次,和一名姓江的老头一起坐过火车,俩人挨着,目的地相同。我们拿到这个江姓老头的照片,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然后又在信息库里查姓江的,从400多条线索,找到一个人,和姓江的这个老头的户籍地一样。”
“所以,他犯啥事了?”
“职务侵占,2003年他在xx港口任职,利用工作之便,侵占了企业负责人10万美元现金。”
孙青衫笑着奉承:“还是姑姑厉害,一两句话就能找出破绽。”
“其实我是觉得尚涛长的太正义凛然了,所以对方才会心虚。问两句就出破绽了。”
“那你还真得谢谢人家尚涛了。”金馥雪突然接了一句话,逗笑了路星辞,路星辞看了看金馥雪,目光又落在金楷宇身上:“忘了恭喜楷宇了,前两个月刚得了个闺女,楷宇什么时候办婚礼啊?”
金楷宇的上身向前倾,恭恭敬敬地讲:“是,媳妇给生了个小姑娘,我们计划国庆假期的时候办婚礼,到时候还得请路阿姨赏光。”
“请柬给我,我一定去。”路星辞又看向金桓宇:“桓宇最近在忙啥?”
金桓宇看了看蒋声言,操着一口蹩脚的汉语,讲:“我主要是听言言吩咐,她指哪我打哪。”
“哎……?说的好像我欺负你一样,生意上的事儿不都是你在张罗吗?”
蒋声言的反应逗笑了众人,她接过金桓宇的话说:“这事儿嫂子知道,我和桓宇之前在H市做了个小项目,现在基本收支平衡,所以我们想扩大一下规模,最近请了几位懂行的人过来,律所那边我脱不开身,所以具体的细节都是桓宇在跑。”
金馥雪听着蒋声言的话,这小孩确实有些能力和眼界,这些年折腾的项目基本都成了。
路星辞递给路策凌一个眼神,路策凌点了点头,说道:“生意上的事儿我不太懂,但现在确实有些生意上的事儿,想让声言、楷宇桓宇出出主意。”
金氏兄弟面面相觑,蒋声言见金馥雪没有说话的意思,硬着头皮回复路策凌:“路大哥高看我们了,我们仨也就整点小打小闹,真正的高手,还得是我妈。”
金楷宇赶紧接过话:“是,现在家里的大生意还是姑姑定夺,我们只是个跑腿的。”
金馥雪扫视四周,最终的目光落在路星辞身上,半嗔半怒地问道:“你这是联合这帮小孩,给我下了个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