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警视厅发来表示平安的消息,降谷零总算松了口气。
之前在车上,他担心了一路,连贝尔摩德叫他都没能及时响应。如果不是迅速找借口圆了回去,可能他已经被列入怀疑名单了。
还好,一切都平安无事。
将手机藏好,他又想起贝利恩下车时晃神的样子,是在担心萩原吗?
怎么又想到贝利恩了,降谷零皱了皱眉。他心知肚明,他对贝利恩的感情复杂而矛盾。
从24岁进入组织到现在,他和贝利恩相处已经超过两年。坦诚讲,这么长的时间,若非要说安室透的心没有半刻游移,那肯定是假的。
降谷零自己也承认这个事实。
在这两年里,他亲手丈量过贝利恩每一寸肌肤,熟悉他身上的每一处弱点。仅从生理特性上讲,他与他再契合不过。
有几次早晨醒来,看见贝利恩的睡脸,已经开始习惯的降谷零恍惚觉得这就是日常。
但这点游移最终还是会被理智拽回原地。
没有什么能与他对祖国浓烈深沉的爱相媲美,没有什么能与他对国家的热爱相抗衡。
更何况,降谷零见过贝利恩和萩原在一起时的样子,不同于和他在一起时浮于表面的敷衍,而是无比的鲜活与真实。
那是如同寒冬腊月刺骨冷水从头顶整盆倒下,彻底将尚未破土的种子冻死在泥里。
这也没什么不好。
倒不如说这样更好,这样他就还是这个国家最虔诚的信徒,最坚定的骑士。总有一天,会手持利剑,划破黑暗,迎来光明。
他不是波本,不是安室透,而是日本公安卧底降谷零。
降谷零扯了扯嘴角,他永远不会忘记自己的身份。
穿着睡衣的水尾幸一从房间出来,看到客厅沙发顶露出来的金色脑袋,他礼貌地招呼:“还没睡啊,波本。”然后光着脚轻盈地走向冰箱。
他准备去摸点吃的。
从下午到现在,他只在研二家吃了些东西,但对于一个成年男性来说,一碗杯面真的不足以填饱肚子。
安室透回复的很含蓄,“现在还早。”
他看了一眼时钟,也是,现在还不到11点。抛开思绪,打开冰箱。那里放着手工制作的三明治,格外显眼,旁边还有三四瓶酸奶。
水尾幸一眼睛一亮,心里欢呼,哟吼,波本果然是好样的。(安全屋采购归波本负责)
出于对饲主的感激,他在食用前还特地问安室透,“要来点吗?”
“不了。”安室透笑着拒绝,心中暗暗腹诽,所有东西只拿一份,我看你也没想让我跟你一起吃吧。
于是水尾幸一也没有强求,坐下,插上吸管,拆开包装,嗷呜咬一口。面包外脆内软,包裹着香气四溢的黄油,嫩滑的肉汁在嘴里四溅,清爽的生菜和酸甜的番茄为三明治增添了丰富的口感。
唔,还有奶酪的味道,波本果然是从苏格兰那学来的手艺吧,真好吃。
水尾幸一美滋滋地吃完了三明治和酸奶,揉了揉已经被填饱的肚子。准备洗漱睡觉。
坐在沙发上的安室透沉默地注视着他,直到他吃完打算离开,起身走向放酒的柜子,从中拿出一瓶波本威士忌,转头笑着问他,“现在还不到十一点半,陪我喝两杯?”
微笑的弧度不高不低,带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诱导性,眼睛细微地闪烁着好奇和算计。
安室透身上危险的气息让有些困顿的水尾幸一瞬间清醒,双手交叠支撑下巴,他笑容礼貌,抬眼望向不远处的安室透,语调轻缓又促狭,“你想从我这里知道什么呢?波本。”
将波本威士忌倒入玻璃杯中,推过去一杯。安室透突然开口问道:“放炸弹的时候,你不怕炸死他吗?”
嗯?谁?刚刚吃饱的水尾新一还没将食物转化成糖分供给大脑,过了会儿才像是刚反应过来似的回答道:“哦。你说研二啊。”
萩原研二的事情在安室透面前不需要隐瞒,他是自己人。况且从一开始,安室透就已经知道了他们的事。
“他不会有事的。”水尾幸一说话的语气坚定而理所当然,话语中充满了对萩原研二的信任。
瞥见安室透不相信的神色,水尾幸一解释说:“真的不会有事的。我放的都是微型炸弹,最多就是炸断个胳膊或腿什么的,威力不大,炸不死人的。”
“而且我把炸弹的爆炸时间设置在了2个半小时后。就算警察厅的人再怎么没用,光是研二一个人也能在两个半小时内找到并拆除那些炸弹。”
听出他话中的意思,安室透更加不解,迟疑地问道:“你的意思是说,你本来就没想引爆炸弹,只是用来吓唬吓唬警察厅?”
水尾幸一笑了笑,眼神透露出一丝戏谑:“没错,这些炸弹只是为了制造点混乱,吓唬吓唬他们。我可没打算真的伤到研二。”
安室透的笑容愈发灿烂,将那种过分英俊的脸凑到他跟前,如大提琴般低沉又有磁性的声音在他耳畔回响。
“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哟,在他面前搞蜂蜜陷阱。
水尾幸一不说话,伸手摸向他的脸,动作像情人一样的轻,眼神含情脉脉,声音柔软快滴出水来。
“当然可以啊,波本。”
然后他新奇的看见,安室透狼狈转过脸,虽然不太明显,但还是能看出红晕浮现在黑褐色的皮肤上,脸和耳朵尤其明显。(没办法,安室透对年上温柔系真的没有抵抗力。)
哇哦,原来波本这么不经逗啊。
越看越觉得有意思,水尾幸一饶有趣味的盯着安室透。被盯得有些不自在的安室透,拿起桌上的酒杯喝了一口,辛辣的酒精刺激着味蕾,让他缓过来接着追问,“是为什么呢?”
见到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掌心向上伸到他面前,安室透秒懂,立刻从兜里掏出香烟送上。
从烟盒里抽出一根,叼在嘴里,水尾幸一接过安室透递过来的打火机,啪嗒,点燃,丝丝缕缕的烟雾散开,挡住了他的眼睛,让人看不清里面的情绪。
“研二必须要恨我。”肯定句。
不是,我是不是漏听了几句。
乍然听到这话的安室透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怎么一下就过渡到萩原必须恨他了,他们不是交往关系吗?
似乎是看出他的懵逼,水尾幸一进一步解释道:“研二才27岁,还太小了。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不是指生理年龄,而是经历。”
“他过的是很正常的人生,在他的生活里,好人就是好人,坏人就是坏人,黑白的界限过于分明。”
“虽然研二很敏锐,可以透过表象看出很多东西,但他过得还是太顺遂了。他不清楚,很多东西其实是没办法分成黑白两种颜色的。”
他拿出之前被杀掉的外交官举例,“还记得那个死去的外交官吗?”
见安室透点点头,水尾幸一抽了口烟,攒了点力气,眼神落在食指和中指间翻飞的香烟上,语气漠然:“他喜欢10-15之间的孩子,男女不忌,当初为了搭上他,徒花死了三个女孩,两个男孩。”
“听到这你是不是觉得这人挺混账的。”
“但是,他在日美两国关系最紧张的时候,只身前往美国谈下了和平条约。并且,他拿出自己除生活外的所有积蓄去帮助他人,收到的感谢信多达上百封。”
“很多人都像这样,是没办法用黑或白,好或坏来定义的。同一个人,可以白的透明,也能黑的彻底。”
“当然,我也没打算让他知道这些。他只需要恨我就好。”干脆利落的作出总结,水尾幸一觉得自己已经解释的很清楚了。
然而,他发现安室透还是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你不会还没想明白吧?”水尾幸一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波本之前不是情报贩子吗?话说到这儿都没想明白,他当初是怎么混下去的,怎么和生活在阳光下的研二一样单纯。
算了,再解释一下吧,自己下属不能这么纯。
他揉了揉眉心,拿过属于自己的酒杯,小口抿着喝完了整杯波本威士忌。
“这次事情能够看出来,公安那边已经知道研二和我的关系了。那么在他们的眼里,研二就是一个非常有用的筹码,一个用来抓捕我的诱饵。”
“这不是简单放出消息引我上钩的那种,而是很可能会死的诱饵。研二会成为公安与我对弈的棋,一次又一次被放在最危险的地方,用他的命逼我出来。”
“并且,公安会迫使研二站在和我对战的最前方。他如果不恨我,不拼劲全力来杀我,要么他会死在公安的算计里,要么会死在我手里。”
听到这里,安室透整个人都僵坐在沙发上。
说到这里,水尾幸一的声音变得冰冷起来,听上去还有些残酷“从研二告知公安和我的关系的那一刻,他就下不了牌桌了。”
“我们之中,只能活一个。”水尾幸一平静陈述道,“而我一定会赢。”
将快抽完的香烟摁灭在烟灰缸里,“我还不想太早杀了他。”
“记得洗杯子,我去睡了,波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