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地问:“难道你以前看过他的表演吗?”
斯嘉丽脸上拂过一丝迷恋,害羞地说:“当然。我每周都会去他们驻唱的餐厅听他和他的哥哥唱歌,他的歌声就好像……就像一个有一双黑翼的天使。”
凯瑟琳无所谓地笑着说:“也许是我听得太少了,我还没这个感觉……嘿,克莱尔,你的速度真快——你好,杰瑞德。”
杰瑞德·莱托和一年前在克莱尔的家里她遇见时的样子大不一样了,让她差点没认出来,当然,他的样子在她心里本来也很模糊。但是现在即将踏上舞台的他,只简单穿着天蓝色T恤和黑色外套,即使毛线帽子遮盖住了头发,也可以看见几缕露出的碎发都被染成了苍白的金色。他似乎有点不搭地戴着格子围巾,这遮挡了他大部分面孔,但反而衬托得他那双冰蓝的眼睛更加具有神秘感,让他显得很矛盾——除了手指上的黑色指甲油,他现在看上去一点也不像是玩摇滚的人。
杰瑞德一来就给了凯瑟琳一个热情的拥抱,让凯瑟琳情不自禁地打量起他。也许是看到了凯瑟琳打量着他的头发,杰瑞德微笑着解释:“我最近在拍一部詹姆斯·托贝克的电影,需要我染发。”
“托贝克?那你在和罗伯特合作吗?他还好吗?”凯瑟琳顿时充满关心地脱口而出。
杰瑞德看上去有一点惊异,随即转变成一种柔和的注视:“是的,我的确在和小罗伯特·唐尼合作(斯嘉丽在一旁好奇地插嘴:是那个卓别林吗?)。他的状态不太好……”
虽然克莱尔刚才又出去了,但旁边还有一无所知的斯嘉丽,显然,杰瑞德不可能和她多说唐尼的状况。尽管凯瑟琳也从朱迪·福斯特那里知道,唐尼几天前才从监狱里被保释出来,脸上甚至还带着在监狱里被人欺负后被割伤的疤痕。一想到他是如此风趣热情又充满天赋的人,现在却落到这个地步,凯瑟琳顿时有些情绪黯淡。
看着凯瑟琳眼中迟迟不散的悯意,杰瑞德以一种全新的眼神注视着她。片刻后,他忽然说:“别难过,罗伯特会振作起来的,在片场的时候,他还总是操心着劝我不要放弃电影表演——他实在是个热情的人,而且他很喜欢听我弹吉他。所以,你想提前来一场私人独奏吗?”
面对这个突兀的邀请,凯瑟琳回过神来。她望着杰瑞德这双仿佛能夺人魂魄的温柔蓝眼,露出一丝耐人寻味的笑容:“让这女孩一起来吧,她很喜欢你。”
在斯嘉丽立刻发出欢呼声后,杰瑞德也无奈地一笑。他引着她们俩来到另一个安静的房间里,轻松拎起吉他,抱在怀里拨弄了两下,想了想问道:“想听我自己写的一首歌吗?我起的歌名叫Edge of the Earth。”
凯瑟琳点点头,随意地问道:“所以你的乐队名字又叫什么?”
“我和夏农——也就是我哥哥讨论后,决定叫30 Seconds to Mars,明天我们就要签约了,虽然合同还没看完……”杰瑞德说话时并没有直视她的双眼,而是一直低头看着吉他,语气平缓得仿佛在唱摇篮曲。
“这是个很有新意的好名字。”凯瑟琳不带感情地夸赞道,然后从外套里拿出了一支莱昂纳多送她的电子烟。
杰瑞德没有再和她多闲聊了一会儿,他取下围巾和帽子,半短的金发垂在耳侧。
没有贝斯,没有鼓点,突然之间,只有杰瑞德低沉中带着即将从压力中迸发般的歌声,和吉他伴奏的简单合音在房间里回荡。
“You know enough to know the way,
你足够去知道你的方向
Six billion people just one name (I found),
六十亿人只有一个人的名字 (我所找寻的)
I found tomorrow in today,
我在今天中找到明天的去路……”
他的声线是如此清晰,缓慢,同时却又充满反差地遒劲有力,让人想要去探寻未知。斯嘉丽已经完全被他迷得神魂颠倒,甚至忍不住挽起凯瑟琳的手臂,紧紧贴着她,眼睛则停驻在杰瑞德身上没有移动分毫。
但凯瑟琳并没有这样。杰瑞德的眼神终于从吉他弦挪开时,他看到凯瑟琳沉静地坐在长沙发上,微微低头,披肩的灿烂金发随之垂落到颈间,仿佛点亮了整个房间。那只修长的手随意握着烟杆,一枚璀璨的玫瑰红宝石戒指在食指上静静闪烁,另一只手则随意搭在她简单的风衣上。云雾缭绕中,她精致完美的面容比这烟雾更加如梦如幻。
也许是想知道她是否认真在听,他突兀地停了一下。于是她下意识抬起头,那双藏在雾中的绿色眼睛如同不再被白云遮盖的太阳,此刻露出了令人目眩神迷到甚至会慌张闭眼的光彩。被这似笑非笑的眼神一盯,杰瑞德回过神来,继续专注地弹奏,但他的心绪却再也无法平静下来。
“Apocalyptic and insane, my dreams will never change,
世界上的启示和疯狂也不足以影响我的梦想……”
他不断重复着,空洞地凝神望着前方。
“You wanna be the one in control,
你想成为那个掌握世界的人,
You wanna be the one who’s alive,
你想成为那个生存在世上的人。”
他继续重复着。
“You wanna be the one in control,It’s not a matter of luck, it’s just a matter of time……”
你想成为那个掌握世界的人,这不是一个运气的问题,只是一个时间的问题。
杰瑞德看到凯瑟琳对他露出了一个真正的笑容,让他明白,她喜欢这句歌词——她隐藏在礼貌下的傲气并不令他意外。但让他有种进一步了解的喜悦的同时,也让他感到难得患得患失:她看上去如此难以掌控,仿佛有两个人格,在高傲与温柔关怀见无缝切换。
一首歌的时间如此漫长,又如此短暂。他的手从吉他上撤下后,也带走了凯瑟琳的笑意,好像她的一瞬注目仅因为如此。
“我这几年经常在洛杉矶的街道上路边弹唱吉他,因此总是会有人送我花。”杰瑞德突然说。
望着仿佛回忆起什么来的凯瑟琳,他伸手拿起身边的一束玫瑰,用开玩笑的语气对斯嘉丽说:“这很适合送给我们的露丝。”
这是杰瑞德今天对斯嘉丽说的第一句话,这让她尤为喜悦。而凯瑟琳在用她那只戴了戒指的手接过花后,出人意料地抽出一支,把剩下的都送给了斯嘉丽——她对杰瑞德说:“我当年送了你一支,现在我也只收一支好了。”
杰瑞德会意地轻笑起来。但旋即他的笑容就隐去了:因为凯瑟琳突然起身向他告别,不打算观看之后的乐队演出了。
“一个建议,杰瑞德,”凯瑟琳没有接受挽留,但走出门前,她出人意料地回头了一次,只是仍然语气平淡,“你是个天才乐手,即使这次没有唱片公司和你们签约,也一定有下一次——所以不要太着急签合同,先找个律师好好看看吧。”
她说完就离开了,仿佛忘记了她今天来就是为了看他们今年建立这支乐队的第一次表演。
杰瑞德在原地注视着她翩然离去,没有丝毫拖泥带水的影子(斯嘉丽只好依依不舍地跟着出去了),一种怅然浮上心头:他被这种奇异的温柔与冷漠的诡谲结合而迷住了。一直到他的哥哥夏农玩笑地拍他的肩。
“你不会看上了一朵真正的‘rose’吧,小心你摘不到不说,还被反扎了一手的刺,何况连我这种不关注娱乐新闻的,都知道她和她的男友现在有多受欢迎。”夏农打趣道。
但杰瑞德的脸上此刻反而浮现了一种笃定的似笑非笑,他反问他的哥哥:“你真觉得她只是一束甘心被人随意搁在瓶里做装饰的玫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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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昂纳多把奥斯卡颁奖典礼前这一个多月,苦中作乐地称为他们俩的蜜月。毕竟他们要在柏林待上一周后,又要在法国和英国连轴转地宣传泰坦尼克号,莱昂纳多的任务更重一些,他还要为下个月上映的铁面人做前期宣传。
福克斯为他们和卡梅隆提供了私人飞机。卡梅隆毫不意外地是独自前来的,琳达·汉密尔顿并没有陪着他。也许就是因为这个,莱昂纳多在飞机上每次和凯瑟琳打打闹闹时(而且如果不是莱昂纳多精神不佳,他肯定要拉着凯瑟琳参加一回“高空俱乐部”),卡梅隆都以一种微妙的态度看着他们俩,然后莱昂纳多就会难得地心虚、反省、最后是不解——“他为什么老是盯着我们?”眼看还有一段时间就降落了,莱昂纳多抓紧时间回到私人飞机的休息区后,疑惑地打了个哈欠,小声问凯瑟琳。
“困就去睡吧,”凯瑟琳也不知道为什么,所以只好抚摸他的脑袋,于是莱昂纳多顺理成章地瘫倒在她的腿上,“明知道要坐一整天飞机,你昨晚就不该和卢卡斯一整晚都打电动游戏。”
莱昂纳多为了装作没听见,甚至发出了一声逼真的鼾声,让凯瑟琳忍不住笑了起来,轻轻掐了一下他的耳朵。但她还是等莱昂纳多真的熟睡后,才小心翼翼地把他放到床上——她的腿都要麻了。
凯瑟琳推开门,去到卡梅隆那里,他刚和詹妮弗聊完天。此刻,他们俩都看着凯瑟琳,卡梅隆脸上带着笑意说:“果然,还是你比较关心提名的情况,哪怕等会儿就下飞机了,那个男孩只知道玩和休息。”
凯瑟琳有点讪讪地说:“詹姆,你怎么知道我过来是——好吧,电视只有这一台,我也只能到你这里看。”
第48届柏林国际电影节开幕的前一天,正好就是奥斯卡公布提名的日期,所以凯瑟琳当然很关心——去年的这个时候,她还相对默默无闻,但今年她在柏林,毫不夸张地说,她一定会是最受欢迎的明星之一,人情冷暖不过如此。莱昂纳多对奥斯卡提名入围名单并不在意,因为他认为无论如何提名都是有他的一份的,毕竟他在这艘大船里的出彩人尽皆知。但凯瑟琳仍然很关注:她还有一部心灵捕手,所以迫切地想知道学院对她的态度到底如何,是破天荒地给了女主角提名,还是用一个女配提名敷衍她,或者……她能有幸在这个年纪成为七十年来极为稀少的双提名得主。
卡梅隆打开了电视,此时此刻,凯瑟琳反倒终于紧张了起来,她躲到一边给自己倒了一杯气泡水后说:“你们看了告诉我吧。”
卡梅隆没有回答她——虽然他不承认,但他远比凯瑟琳更紧张,谁知道奥斯卡的评委们会不会像金球奖那样,对泰坦尼克号有着无限热情?
但随后,他看着电视上因为卫星转接而延迟播放的公布名单,一阵强烈的、梦幻般的眩晕袭来:最佳影片、最佳导演、最佳电影剪辑、最佳服装设计、最佳配乐、最佳摄影……
到最后,他完全记不清楚提名总数,是他的助理告诉他,泰坦尼克号收获了十四个奥斯卡提名,这也意味着,他的作品追平了奥斯卡70年历史中提名数量最高的《彗星美人》,泰坦尼克号的奖运也许会和它的票房一样令人艳羡到发狂。
这说明什么?说明在全世界观众的无穷喜爱,在他和全体剧组的无尽辛苦,以及最重要的,在有撞碎冰山般气势的票房前,5300名评委终于低下了他们充满偏见与高傲的头颅。
他们无论情愿或不情愿,在泰坦尼克号的涛涛洪流面前,也只能选择追随这个美好的奇迹。
詹姆斯·卡梅隆从玻璃窗外凝望下方影影绰绰的大西洋——这里竟然也有一座冰山。
只是这次,冰山没有带来厄运,而是一种桂冠般的祝福。感慨与激动的情绪在他心中回荡,整整四年的心血,终于在这一刻以最辉煌的方式予以回报。
“真的吗?这是真的吗?”一个尖细清脆的熟悉声音响起,打断了卡梅隆的思绪。但他不以为忤地转过头,看到那个总是成熟冷静的女孩此刻以一种复杂的悲欢情绪,对着她的经纪人,为自己取得的惊世成绩而忍不住泪流满面——
这个女孩取代了伊莎贝拉·阿佳妮,成为全世界最年轻的奥斯卡最佳女主角提名者,同时,她还令人震惊地拿下了女配角提名——在她之前,总共只有十个演员获得过一届在双演员单元均获得提名,这是无与伦比的殊荣:杰西卡·兰格、西格妮·韦弗、阿尔·帕西诺、霍利·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