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血鬼捏着那只项圈，在手里扯来扯去。

她坐在城堡顶上，黑色的衣角在风中摇摆不定。

要继续养吗？她想。

那一定很麻烦，她讨厌麻烦。

她喜欢之前的小僵尸，就是因为她不麻烦。哪怕小僵尸招惹了两个女巫，对希罗娜来说那也根本不算什么。

但她现在搞不懂了。

没忍住又用蝙蝠做为眼睛，去寻找小僵尸的身影。

希罗娜为自己的好奇寻找借口，她只是想看看她会不会走。

意料之中也令她不自觉松了口气的，小僵尸正蹲在庭院的角落，给那几株南瓜浇水。

蝙蝠落在了庭院的高墙上，小僵尸忽然抬头看了一眼。

希罗娜心中一阵心虚，那只蝙蝠于是下一瞬就在小僵尸的面前骤然爆开，黑红色的光点迸散在风中。

太明显了啊啊！希罗娜没忍住捶了一下房顶。

但小僵尸只是眨了眨眼睛，丝毫没有别的反应，就埋头继续倒腾南瓜了。

什么啊。

吸血鬼站了起来。

什么啊。

一只蝙蝠悄然出现，叨住了小僵尸的头发扯了扯。

小僵尸完全没放在心上，随手挥了挥驱赶。

下一刻，铺天盖地的蝙蝠出现在她身旁，一拥而上，将她的头发，衣服，全部叨的乱七八糟。

小僵尸抓着喷水壶的手无力地挥了挥，整个人就被蝙蝠群包围住了。

脚步声传来的时候，小僵尸迷茫睁眼，她躺在地上，浑身都被蝙蝠们弄得乱糟糟的，始作俑者却像什么都没干一样，踱步到她面前，居高临下。

真麻烦啊。这个人。

小僵尸想。

明明又走到了她面前，吸血鬼却什么话都不说，就像只是来看看自己的恶作剧成果一样。

小僵尸都能想到，她接下来会哼一声，然后走掉。

“哼。”吸血鬼露出一个浅浅的笑。

但她接下来没能走成，因为小僵尸已经扑了过来。

这次完全没收住力，吸血鬼直接被扑倒在地，露出一个懵懵的表情。

哈？

她挣扎了一下，小僵尸握着她手腕的手臂纹丝不动。

吸血鬼的表情开始怀疑人生。

“呀啊。”小僵尸一脸严肃，像是在说教什么，但吸血鬼完全听不懂。

小僵尸也没在意，自顾自一通“啊啊呀呀”的僵尸语倾倒出来，念得希罗娜头晕目眩。

这家伙......一定是报复......

希罗娜正想着，胸口一沉，小僵尸就着这个半跪在她身上的姿势，紧紧地抱住了她。

她的怀抱和她的人一样小，这样抱上来，就好像孩子抱着属于自己的玩具一样固执，不肯放手。

胸口有很奇怪的情绪，吸血鬼目前还分辨不清。

迷迷糊糊中，她看见小僵尸拉过了她的一条手臂，张嘴咬在了她的手腕上。

浑身一麻，吸血鬼只觉得浑身汗毛竖起，整个人一下子清醒过来，死死盯着小僵尸低头咬在手腕上的侧脸。

但她只是轻轻贴着手腕，没有用力，希罗娜竖起的红色瞳孔颤了颤，软了下去。

小僵尸又重复了下这个动作，让吸血鬼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然后，她放下手腕，重新按住了希罗娜的双手，俯下身去，将脖颈凑到了吸血鬼的嘴边。

“啊。”小僵尸在她耳边轻声说。

吃掉我吧。

吸血鬼之前吸食过小僵尸的“血液”，虽然很难吃，也很难消化，但那只是让她很难受，并不会有其他的反应。

小僵尸是知道这一点的，于是哪怕此刻被小僵尸强迫着吸血，希罗娜也只当是她的报复行为，没怎么犹豫就咬住了她的脖子。

就当是礼尚往来吧。

她这样想的时候，口中传来了一股淡淡的海潮味。

人鱼血不知何时混入到了僵尸的“血液”之中，那股强大种族血液的天生的吸引力令吸血鬼完全无法抗拒，不自觉就咬的更深。连她的理智都被影响到一些，牙齿完全长出，埋在小僵尸颈间的时候就像是一头撕咬住猎物喉咙的母狮。

这其实还是她第一次喝千年的人鱼血。

希罗娜现在的样子就像是第一次喝醉酒的人，整个陷入了微醺的状态。她一边吸食着人鱼血，一边下意识舔舐过伤口附近，为小僵尸注入着麻醉的毒素。

禁锢住吸血鬼的双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松开了，吸血鬼不知不觉间按上她的后脑凑向自己。

但人鱼血的量并不多，海潮的味道在口中散尽后，希罗娜尝到了那股被掩盖住的原始的苦味。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这次好像没有之前那样苦到她想哭了。

小僵尸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她静静伏在吸血鬼的身上，灰蓝色的发丝拨到一边，露出了供吸血鬼下口的脖颈。

她感受到了人鱼血的消散，但她觉得这样的自己才是自己。

只是，失去了人鱼血后，她好像也没有什么改变。

所以那并不是人鱼血的影响，而是她自己的感情吗？

忽然被扶着肩膀推开，小僵尸低头望向正喘着气收回尖锐利齿的吸血鬼，她的唇边还有些泛蓝，红色的瞳孔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她想问，你这是在干什么。

但小僵尸没等她说话，摸了摸脖子，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她提起被扔到一边的水壶，径直离开了。

吸血鬼第一次被她抛在身后，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希罗娜摸了摸嘴唇，分不清凌乱的到底是什么。

她躺在地上发着呆，直到蝙蝠传来的视野告诉她，小僵尸走出了庭院。

胸口一滞，她来不及想是因为什么，下意识就追去了庭院门口。

风带来了吸血鬼的身影，小僵尸的手腕被一把抓住。

看到她疑惑回头的表情时，希罗娜才注意到她另一只手拎着的野兽的尸体。

她正在把地下室堆的那些用不上的尸体清理出去。

乌鸦们在附近鸟视眈眈，死死盯着她手中的食物，蝙蝠们为希罗娜传递来了乌鸦的威吓，令她不免有些好笑起来。

......自己到底在干什么啊。

但手心一凉，小僵尸已经回身握住了她的手。

吸血鬼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她僵硬地被小僵尸牵着，走到了她扔尸体的地方。

那里已经有很多野兽蹲伏，眼尖的吸血鬼甚至看见不少吃的肚子鼓鼓也不肯离去的动物。

希罗娜能感觉出来它们对小僵尸的亲近，也能感觉出来它们对自己的警惕。

什么啊，她难道会跟它们抢吃的吗？

希罗娜想。

此时的她已经完全忘了，她之前确实被小僵尸投喂过野兽的血液，被吸干血的野兽尸体后来被小僵尸扔到这边处理时，身上全都沾染着属于她的味道。

在野兽们的心中，希罗娜可不就是小僵尸的王，小僵尸打来的猎物要第一个给她吃过后，剩下的才能分享给它们。

此刻它们的警惕，也就是担心希罗娜被小僵尸带到这里来“进食”，会不会不剩多少给它们吃了。

吸血鬼当然不懂低智力的野兽的想法，她只是感觉到了这里对自己的不欢迎，于是不高兴起来。但她的手被小僵尸紧紧牵着，根本抽不出来，吸血鬼只能尴尬地掩饰自己的不情愿，摆出一副屈尊降贵的样子。

小僵尸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将手中的野兽丢下就带着她离开了。

看见她没有过多停留，吸血鬼终于舒服了点，这时候就在意起了牵在一起的手。

怪怪的。

她悄悄扯了一下，没扯开。

......僵尸力气这么大，真是烦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