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不是停电，宣朵把灯关了。林见清在黑暗里看她这边亮堂堂的，总让宣朵觉得不好意思，因为她看不清林见清的表情，总是会对语气产生一些臆想。
宣朵问：“你为什么不开灯？”
林见清默了两秒：“因为我在洗澡。”
宣朵先是脸一红，随后理直气壮扬声道：“那怎么了？有什么我不能看的吗？”
“真的吗？”林见清略一停顿，“那你不要跑。”
镜头里林见清起身，伴随着哗啦啦的水声，宣朵捏不住手机在怀里跌了几下，一面“诶诶诶我开玩笑的”一面往房间里躲，猫朵朵黑暗中的眼睛发着幽绿幽绿的光，一直盯着宣朵把房门关上。
宣朵缩进被子，觉得自己有点猥琐，又把脸漏了出来，她把手机平放在床上，屏幕已经亮起来了——林见清开了灯，宣朵侧对着手机，摄像头里只有黑漆漆的天花板。
林见清：“宣朵？”
宣朵清了清嗓子：“嗯。”
林见清：“不是说想看吗？”语气里仿佛有真挚的疑惑。
她说了吗？
宣朵：“我没说。”
林见清语气淡淡的：“有什么不敢看的？”
“我没有不敢看！”宣朵唰一下将脸压在了屏幕前，然后看见林见清正看着她笑——已经裹好浴巾走出了浴室。
宣朵顿时觉得自己被微妙的戏弄了，撇开视线不看她的脸：“你捉弄我。”
“没。”林见清说，“我检查一下窗帘拉好了没。”
“嗯？”宣朵没立刻理解这个关系，但是目光下意识顺着她的动作转了过去，窗帘是拉好的，林见清转过身来，在她面前解开了浴巾。
……
已经过了半小时，宣朵依然面红耳赤，她觉得自己特别没出息，林见清坦然大方姿态镇定，她在这边脸红心跳手足无措，好像做这种事情的是她一样，临了林见清还笑她：“别遮了，除了眼睛我什么也看不到。”
宣朵直接把视频挂了，给她回了个信息：【电量预警通话自动断了。】
林见清：【插︱上充电器就行。】
宣朵：【不了充电视频对电池不好。】
林见清：【你不是经常插︱着充电器玩吗？】
宣朵：【我困了！】附带一个晕倒的表情包。
林见清：
【哦。】
【刚刚看你眼睛那么红还以为你要哭了。】
【想哄哄你来着。】
【原来是困了啊。】
【辛苦你了。】
宣朵觉得她根本不了解林见清。
林见清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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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灵禾穿着一件松石绿抹胸配奶油白半裙，戴着夸张的金色圆环耳饰，暖棕色卷发蓬松落在肩头，朝橱窗外张望的神情带着几分天真，见宣朵走进来立刻扬起了手：“这边！”
本就引人注目这时吸引了更多目光，宣朵做了会儿心理准备才朝她走过去。
周灵禾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用肯定得语气问：“你和林见清确定关系了？”
宣朵一愣，林见清在她脸上写字了？
忍住没拿手机出来照照，在周灵禾对面落座：“为什么这么问？”
周灵禾招来服务员给宣朵要了杯饮料，同时漫不经心地回答：“你这一身上上下下都是林见清的喜好，这种看似委婉含蓄实则明目张胆的宣告方式很符合林见清的性格。”
“你……”宣朵实在没忍住问出了口，“你跟林见清很熟吗？”
周灵禾回过头看她带着不加掩饰的笑意：“小美女连妈妈的醋都吃吗？”
宣朵张口结舌。
周灵禾又说：“还好吧，相处时间不长，次数挺多，我以前喜欢骚扰她。”
“为什么？”宣朵很疑惑，周灵禾难道有什么心理疾病？
“好玩啊。”周灵禾理直气壮，“林见清这种……装腔作势，色厉内荏，酷爱自我折磨的人很有意思。”顿了下又遗憾道，“当然我一开始是不知道的，我以为她会成为我的乖女儿的。”惆怅转瞬即逝，周灵禾看着宣朵满意道，“女儿的对象也是女儿，这次我不会看错。”
宣朵一阵无语，决定不理会周灵禾的无厘头：“既然没相处多久，你就能这么了解她？”
“嗯……”周灵禾思考了一下，“除了我本人比较有智慧之外，其实有部分得益于她父亲。”对上宣朵的眼神清了清嗓子，“虽然她父亲整体是个人渣没错，但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可取之处的。比如林见清自己都不承认的是，她父亲其实挺关心她的……也说不好是好的关心还是坏的关心，反正如果谈论说这个世界上谁最了解她，一定是她父亲，也超过你。”
宣朵无可反驳，她现在都不能说自己有多了解林见清，甚至不如周灵禾。
周灵禾突然凑近了她：“其实林见清很可怕的，你后不后悔？”
宣朵愣了一下：“后悔什么？”
周灵禾摇了摇头：“你完喽，现在后悔也没用喽，你没答应还有余地，毕竟林见清总是对你‘网开一面’，现在都答应了她肯定不会放过你。”
宣朵不知道说什么，想了一下周灵禾说了这么多无关的，其实也没真的告诉她什么，于是继续追问道：“所以你对林见清的了解都来自于她父亲吗？”
那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加上林见清梦里，宣朵就见过他两次，第一次只听见了声音不能算见到，所以她对他的印象很浅。她对他的感受来源于林见清，林见清恨他，所以宣朵也有点恨他。
“不完全是，但是有了背景铺垫，林见清的很多行为语言就很好理解。就比如说……”周灵禾手背支着下巴，看着橱窗玻璃里的倒影，“她一点也不讨厌我，甚至是有点喜欢我的。当然，跟对你是不同的喜欢，但是也不是我想要的对妈妈的喜欢，啧。”
这点宣朵也看出来了，林见清对周灵禾……很包容，林见清温柔但并不包容，宣朵小时候就知道。能拥有她的纵容和忍耐，一定是她在意的人。
对比钟青的完全同频，周灵禾这种思维有时候像处在异世界的人，林见清也很喜欢。
宣朵其实一点也不了解林见清。
周灵禾看着宣朵的表情：“哎，你不会吃醋了吧？林见清虽然有点喜欢我，但是她只想和你上床。”
宣朵闭了闭眼：“我没吃醋。”
周灵禾低头喝了口饮料：“所以我一开始真的期待她能叫我一声妈妈的，圆了我的经年美梦。不过现在看起来是不可能了。”周灵禾眯着眼看着宣朵笑，“你叫也是一样的。”
宣朵：“你这么想要女儿为什么不自己生一个？”
周灵禾：“我怎么保证生出来一定是女儿呢？而且生出来的我也不一定喜欢，不如直接挑一个喜欢的当女儿。”
竟然很合理。
宣朵：“你怎么保证有人愿意呢？”
周灵禾睁大了眼：“怎么不愿意呢？而且虽然林见清不愿意叫我妈妈，法律上我已经是她的母亲了，鉴于这层关系，你现在也是我的女儿。”
宣朵欲言又止，突然有个离奇的想法：“你跟那个人结婚不会是为了林见清吧？”
周灵禾一点头：“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的。”
宣朵坐直了身体：惊世骇俗！
宣朵：“还有一小部分呢？”
周灵禾皱了皱眉有些厌恶道：“那个男的真的很会装，我以为他很爱他女儿，也很爱我，我们会有一个幸福的家庭。后来就是这样，一地鸡毛。”周灵禾耸了耸肩，神情松快了点，“不过人已经烧成灰了，我白得一个女儿。”
宣朵已经疲于纠正她了。
宣朵用吸管戳了戳杯子里的碎冰：“林见清是你喜欢的女儿形象吗？”
周灵禾：“之前是，现在我比较喜欢你。”
宣朵抬头看了她一眼：“之前是，之前是什么样？”
周灵禾想了想：“很孤独，很想要人陪伴。”
宣朵想了想林见清一个人呆着的样子——小时候比较容易让人联想到孤独，现在已经长大了，问：“现在不是了吗？”
“现在喜欢装了，我喜欢天真烂漫点的小孩。”周灵禾看向宣朵，“而且你回来了啊。”
宣朵想说她一直在这里，走的人是林见清。但是周灵禾不知情，所以没必要纠正。
宣朵想了想问：“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周灵禾仔细回忆了一下：“大概三年前？记不清了，我和她父亲在餐厅吃饭，遇到她了。”
“林见清看见她爸脸色不太好，她爸之前骗我说父女吵架在冷战，所以我很热情地拉林见清一起吃饭，结果显而易见，被拒绝了。”
“其实当时就有端倪了，但是我没有深想，林见清看她爸的眼神实在冷漠，不像看亲人，我只觉得这小孩真有意思。她看我的时候好像有点意外，但是没有厌恶。不瞒你说，”周灵禾有些不好意思似的捋了捋鬓角的头发，“我这种立志当后妈的遭的白眼不少。”又为自己声辩，“不过我很有道德的，如果小孩第一眼就不喜欢我，我绝对不会再跟她爸有联系，前面两任都是这么黄的，第三任就是林见清她爸，我当时真以为我们一家会幸福的。”
“不过我也没那么自恋，我比林见清大不了几岁，要让她随随便便就接受我做她的后妈，照常理来想应该是不容易的。不过不讨厌已经是一个很好的开始了。”
“第二次见面是隔天，林见清在马路边跟人打电话，我看她心情不错，就凑上去打招呼，她看到了我，眼神很平淡，没理我。我自我介绍，朝她伸手，她也没握，问我是不是要跟她爸结婚，我说顺利的话是的，如果她愿意的话。”
“其实我骗了她，当时她爸已经在筹备婚礼了，我当时非常信任他，他说他之前结过两次婚，他女儿从不干涉。他也骗我，他结过不止两次婚。”
“林见清确实没有干涉，问完那句话就走了。我们的婚礼她没有来，她当时已经出国了，其实我们遇到的那几天只是恰好赶上了她回国的日子，她回来呆了几天很快就走了。”
宣朵低着头愣了愣，林见清原来回过国，她以为她一直在国外。
“再遇到就是半年后了，我知道了她爸的事情，全部都是谎话，我甚至怀疑女儿都是假的。我们爆发了剧烈的争吵，其实只是我单方面吵，那个人从始至终都很淡定，想来应该是经历的次数多了，习惯了，有经验了，知道无论我怎么闹都没办法单方面离婚。”
“林见清不知道为什么回了国，我在家里见到了她，那个人只有一件事没骗我，就是女儿是真的。前面匆匆两次见面其实我并没有对林见清留下特别深的印象，我对她的印象更多来自于他爸的描述，和她留在家里的一些小时候的东西，她爸都悉心保存着。”周灵禾冷笑一声，“他要是进军娱乐圈一定能获得比商业上更大的成就。”
“林见清回来拿什么东西，我们在客厅遇见，她爸不在，应该是她特意挑的时间。她看见我愣了愣，大概猜到了什么，说如果我要离婚她可以帮忙。我本来是很想离婚的，但是看到她突然不那么想了，她爸……怎么说，可能是报应吧，身体不太好，没法对我做什么，而且他很爱面子，表面上对我确实还不错，一个半边踏进棺材的老东西，有一个风华正茂的女儿，我觉得也不错。”
“林见清对我很冷漠的。”周灵禾缩了缩肩膀，“虽然我很努力想亲近她，但是她总是不理不睬。不过她不讨厌我，我就觉得有奔头。我通过各种方式骚扰她，她虽然很不耐烦，但是也没有完全拒绝。啧，她就是一个很别扭的人，但是我完全具有一个做母亲的耐心。”
“后面出了什么事呢？她突然回国了，是彻底回国，不是之前那样回来看看。当时她父亲病重住院，还自作多情以为是为他回来的，林见清一次都没去看过他。”周灵禾看着宣朵歪了歪脑袋，“现在想，应该是为你回来的？”
宣朵回忆了一下……不堪回首。艰难点了下头：“是吧。”
周灵禾轻轻一挑眉：“然后林见清就有点疯了。嘶，反正很失常，以前还有点我想要的乖小孩的样子，现在完全是一种……破罐破摔的状态，什么都不管不顾了。”周灵禾上下看了看宣朵，“最近又稳定了一点，不过也是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小宣朵，你把林见清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