锐地察觉到了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
是了。无论是八月底的樱花还是突然闯入考场的男孩,都是很违和的存在。
春樱花也好,秋樱花也好,花期都不在这个季节;把守校门的校工部壮汉也好,守夜人的“戒律”也好,都不应该放任那个男孩闯入考场。
云雀眯起眼睛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开始思考自己是什么时候摘掉或者被摘掉耳机、陷入灵视的。
“看出来啦?”原本作势准备逃跑的男孩见云雀并没有如他所愿地来追自己,只好一脸扫兴地叹了口气,“不应该呀,我听别人说过你是只一点就着的火药桶啊,结果居然这么冷静?真不好玩。”
随着男孩的叹息,“灵视”的世界也如卸下伪装般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教室和学生们不见了,八月的樱与阳光也没了踪迹。
……
冬夜的深山里冷得彻骨,连绵的细雪自深邃的夜幕中剥离落下,仿佛要把时间也一并掩埋。
就像一年前的那次“灵视”一样,云雀又一次回到了很多年前的那个雪夜,站在了深山中那座疗养院的大门前。
通天的火光阻隔了漆黑的夜,消融了漫天的雪,那座燃烧中的疗养院成为了黑夜白雪间的第三种颜色。
男孩神色肃穆地站在云雀身旁,和他一起注视着那座几乎完全被火焰吞噬的建筑,怀里抱着一束素白色的花。
“你来过这里吧?”男孩轻轻地问道。
云雀漠然地看着疗养院的三楼。隔着玻璃、火海与雪幕,勉强能看到三楼的最左端和最右端分别站着一高一矮两个模糊的人影。
“……来过,很多年前。”
路鸣泽左手搭在额前远远地遥望了火海中那两个人影一会儿,忽然偏过头来看着云雀:“不打算去救人吗?”
“很多年前没能救到的人,就算在‘灵视’里救下来了又能如何?”
“云雀同学你真的很不坦诚诶,去年‘灵视’的时候你不是不顾一切地冲进去了吗~”路鸣泽一改此前的肃穆庄重,揶揄地吹了个口哨。
云雀的神情突然变得有几分凌厉:“我很确信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你,你却对我的事、甚至是灵视里的事情都这么清楚,你是什么人?”
“安啦安啦委员长大人,小的可是大大滴良民呐。”路鸣泽点头哈腰地作讨好状,然后以九十度鞠躬的姿势将怀里的那束花递向云雀,“我只是想来和您做笔交易~您只需要帮我几个小忙,作为回报……”
由于保持着鞠躬的姿势,男孩的头始终是低着的,直到此时他才抬起头看向云雀,脸上挂着诡谲的笑容:“……作为回报,很多年前你没救到的人,我可以帮你救回来哦~”
云雀无动于衷地瞥了他一眼,然后回过头继续凝望那座被大火烧得逐渐开始坍塌的小楼。那两个人影开始移动了,她们正从三楼的左右两端相向而行。
“让已经逝去的人起死回生么?这是天使或者恶魔才能掌握的权柄吧?我可不觉得你是天使。”
“嘿嘿……”路鸣泽直起腰来,有些尴尬地挠挠头,“别这样嘛,天使也好恶魔也罢,对你而言真的重要吗?我递给你的橄榄枝可是复活你的妈妈诶。”
在相距十米左右的时候,火海中的两人停下脚步,然后不约而同地念起古老的咒语,就像是舞蛇人吹响了笛子,操作着火舌和雪花化作利刃袭向对方。
“她死了。”云雀的声音很平静。
片刻之后,较高的那个身影倒了下去。
“她死了。”
云雀再次重复了一遍,平静的声音中多了几分萧索,却坚定无比,就像是在与过往作最后的决别。
“在那之后我无时无刻不在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大,因为这么多年我都在想,要是当年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我也能足够强大就好了,至少能够拥有做选择的机会。
“直到去年‘灵视’的时候,我又回到了这里,于是我不顾一切地冲上了楼。可是当我站在那片火海中时突然又变得很茫然,因为我发现自己居然还是像很多年前一样,根本做不出选择。
“那时候我才终于明白我错了,那道选择题本来就不是给我的,那是给妈妈的选择题,而她很多年前就已经做出了选择。
“她死了,我们活了下来,那是她做出的最优解。她很轻松地就回答完交卷了,而我只是一直在跟这道不属于我的题钻牛角尖而已。”
随着一人的倒下,原本熊熊燃烧的烈火也在顷刻间熄灭了,黢黑的残垣逐渐被风雪掩埋,空气中还弥漫着呛人的焦味。
云雀冷冷地看着路鸣泽:“我的妈妈当年没有接过恶魔的橄榄枝,所以我也不会。”
路鸣泽阴沉着脸注视着云雀的眼睛,似乎在辨别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末了,他叹了口气,挥挥手将手中那束白花变回了降噪耳机,然后扔给了云雀。
云雀重新戴上耳机,眼前的一切开始变得摇晃且模糊,他明白这是即将从‘灵视’中清醒过来的征兆。
而独自留在“灵视”世界中的路鸣泽则是回过头去,继续看着那栋已经变成废墟的疗养院,看着那个矮小的、红头发的女孩一边哭泣一边在废墟中拼命挖掘寻找着什么。
“走着瞧吧委员长,就算你拒绝和我做生意也无所谓。”他意味深长地笑了,“反正到最后你还是会帮我的,毕竟……你和哥哥有着相同的目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