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之下鳞次栉比的建筑群间,一道小小的身影在房顶、屋檐间不断闪现疾驰。
由于卡塞尔学院方面破译了“预言画”,并从中获知了疑似龙王复苏地点这等重磅情报,因此本次彭格列与秘党“破冰外交”的规格临时上调到了最高等级,九代目Timoteo与卡塞尔校董莱昂·勒布朗在秘密地点举行了单独会晤。
具体的与会地点只有双方亲信寥寥数人知晓,而为随莱昂一道前来意大利的他孙女比安科接风洗尘的工作则落到了彭格列下任首领沢田纲吉头上。
reborn正是那“寥寥数人”之一。作为家族最优秀的杀手也是最强战力,他今晚的任务是守在会面地点附近保证两位首领、家主的安全。
然而固若金汤的“马其顿”这边风微浪稳,两位小朋友聚餐的“幼儿园”那里却是陡生变故。
在得知真正的餐厅侍者已经曝尸小巷这一消息后,reborn第一时间前去告知了会谈中的九代目与勒布朗家主。在得到九代目的准许后他迅速赶往沢田两人所在的餐厅,并试图利用事先留在那里作监视用的小机器人拖延时间。
可惜那位冒牌的侍者并没有给他拖延下去的机会,直接果决地发动了袭击。
……
距离爆炸已经过去了三分钟,reborn离先前那道灼目的白光与可怖轰鸣声的源头只剩两个街区远了。
他一边在楼宇间疾驰一边将鹰隼般的目光掠过地面的街道,爆炸源头的餐厅与附近的建筑已经完全被火光与浓烟所吞没,受到极度惊吓的人潮如同被捅了巢穴的蚁群一般,不断尖叫、推搡地朝着与他相反的方向拼命奔窜。
他在更前方街道的人群中看到了一些熟悉的身影正在艰难地逆流而行:沢田的守护者狱寺隼人和山本武、九代目的守护者克洛肯·布什,以及其余十数名家族精锐。他们此前全都分散在餐厅所在街区的建筑中或是街道口,密切监视着每一个靠近餐厅的来往行人,却不曾想真正有威胁的家伙从一开始就正大光明地站在了最接近自家十代目的地方。
reborn在远程操控小机器人与冒牌侍者对话之前已经提前通知了狱寺等人,但那时距离爆炸已经不足两分钟了,想来他们终究没能及时赶到餐厅去拦下那名袭击者,反而是被随之而来的爆炸产生的冲击波、以及那之后的慌乱人群给拦在了街道上。
这么说……到目前为止都没有人知道作为爆炸源头的餐厅里的情况。
甚至不知道里面人员的死活。
……不可能那么没用的吧,蠢纲?
reborn不得不将趴在他帽檐上的变色龙列恩抱在怀里,因为它此刻正在不受控制地变化成各种形状。
他忽地冷哼一声,侧过脸向远处一栋大厦屋顶上的空地投去一记凌厉的眼神。
不过他并没有打算改变自己的行进路线,仍然朝着原本的目的地前进着。
……
由于背光的缘故,reborn先前看向的那片屋顶露台几乎完全被阴影所笼罩着。
等到reborn的身影彻底远去,阴影之中忽然有人轻声念道:
“你只管,回到宁静的房间就好。背对焕发的,都会夜夜灯火。”
言灵“冥照”解除。
黑瞳莹莹、黑发猎猎,黑色的贴身作战服自阴影中勾勒出完美的曲线。
酒德麻衣手里握着具有热成像功能的高倍望远镜,目不转睛地监视着远方那间餐厅。
“每次出场都得念首诗当自带的BGM吗?”
耳麦里传来懒洋洋的女声,随后是一阵脆响的咀嚼。于是对方接下来的话也变得含混不清起来:“肿么解除烟瘾(言灵)啦?你被划线(发现)了吗?”
好在两人已经当了多年队友,这点识声辨音的默契还是有的,酒德麻衣悠悠地叹了口气:“把‘吗’字去掉。真没想到开启言灵也还是躲不过杀手先生的敏锐直觉,真是令人感到挫败啊……或者应该感叹说不愧是‘彩虹之子’么?”
耳麦那头的声音变得紧张起来:“喂长腿,你可千万别去惹他啊,就算在‘彩虹之子’中那家伙都可以称得上是佼佼者。”
“知道知道,我又不是三无妞,我有分寸得很。”酒德麻衣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而且……杀手先生这会儿根本没空理我。
“薯片,你知道这位号称‘最强’的杀手先生为什么已经好几年没有执行过暗杀任务了么?”
“为什么?因为他善?”
确定了麻衣没去招惹reborn后薯片妞安下心来,她一边继续往嘴里扔着没营养的零食一边继续捧着没营养的哏。
“因为他有了弱点啊。”
“弱点?”
酒德麻衣戏谑地看着那个终于出现在望远镜镜框中的小不点身影,轻轻一挑她那双如墨画的细眉:“王子的弱点是公主,父母的弱点是孩子。而对于老师而言……弱点当然就是他的学生喽。”
……
时钟拨回到几分钟前。
整座建筑物变得倾斜残破、摇摇欲坠,四面八方的墙纸和墙皮簌簌脱落,由于失衡的缘故比安科已经跌坐在了地上。
如雪花屏幕般模糊的视线范围之内充斥着呛人的浓烟与触目惊心的火光,因爆炸产生的爆震性耳鸣令比安科感到强烈的不适与眩晕感,几乎快要昏厥过去。
“勒布朗小姐!勒布朗小姐!请振作一点!”彭格列家小鬼那急切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在堪堪就要昏死过去的比安科听来,那声音忽大忽小,时而似离家旅人遥望星空的自语梦呓,时而又似洪钟般振聋发聩。
她强打精神,拼命告诫自己不要睡去,努力地将模糊的视线重新对焦。
烟雾火光之间,比安科终于看清了前方的情形,看清了正背对着她半跪在地挡在前方的沢田纲吉。
炽烈的橙色火焰在年轻的Mafia首领额前跳动,华丽的同色匣子滚落在他脚边。
一面看上去柔软单薄、甚至连御寒这项本职工作恐怕都不太合格的披风出现在沢田身前,替他们挡下了近在咫尺的爆炸冲击波。
【匣兵器·Ⅰ世的斗篷】
“这就是你的匣兵器么?”比安科问道。
“是的,这是我们从未来……嗯,从某次纷争结束后,九代目拜托家族里最权威的炼金师塔尔博爷爷为我们完美复刻打造的彭格列匣。”
沢田一边说着一边再次回过头来确认了一下比安科是否无恙,却意外地发现了出人意料的状况:
“勒布朗小姐你的眼睛……?!”
是动用言灵了么?!沢田有些激动又有些懵圈地注视着比安科的双眸,她那双红宝石般的瞳孔边缘正泛起淡淡的金色光芒,其间似乎还夹杂着一缕细若游丝的紫。
“小鬼,把那块布移开,看一下我们的侍者先生还有没有什么别的小花招。”比安科下令道。
沢田犹豫了一下——爆炸前那一瞬和丘比特君的那个对视让他感觉到了一股久违的怪异感,这份莫名的感觉实在令他很不舒服——不过危急关头他还是决定先听从比安科的指挥。
“……纳兹,形态变化!”
收到沢田的指令后,那条柔软却仿佛能抵御世间一切攻击的斗篷被一团橙色的火焰所包裹。等火焰散去以后斗篷不见了踪影,而地上却多了一只看起来很萌、带着头盔的小狮子。
“你的匣动物也是狮子?可是为啥这么小只这么萌……”
饶是生死存亡之际,比安科看到这么个突然出现的小萌物后还是没忍住多瞟了它几眼。
“……也?”沢田敏锐地抓住了对方话里的重点。
比安科没有接他的茬儿,她的注意力已经全部放在了静静立于他们正前方的丘比特君身上,讶然喊道:
“帕西·加图索?”
“果然勒布朗小姐也认出来了么?”沢田轻声说道。
他在前两天的家族会议上看到过帕西·加图索的照片,也得知了其重伤昏迷而后又离奇失踪的消息。
即使没有特别留意,但沢田还是只看过一眼就将帕西的样貌牢牢记在了脑海中——因为那双好看又危险的异色瞳太过有辨识度,实乃沢田生平仅……两见。
“加图索家的秘书从医院里神秘失踪,然后出现在这里对彭格列和勒布朗家的继承人发动袭击——所以你到底是代表个人还是家族策划了这次爆炸呢?”
比安科面无表情地盯着帕西,直到后者被她的话所吸引转过头来看向了她。
黄金瞳与异色瞳终于进行了对视,于是比安科狡黠一笑:
“gotcha(抓到你了)~。”
紫金交织的光芒自比安科的双眼中暴起,紧接着同样的光辉也出现在了帕西·加图索那双异瞳之中。
【血源刻印·魂狩真视
血系源流:黑王(推测)
危险程度:极高】
帕西的表情忽然变得痛苦挣扎,双手攥着自己的头发开始沉重地喘着粗气,似乎正在努力抵御着什么未知的精神攻击。
“别挣扎了,没用的。我说过咯,已经抓到你了。”比安科游刃有余地眨了眨眼。
果然,帕西的挣扎与抵御很快就变得愈发无力,没过多久便彻底停止了反抗。
“勒布朗小姐的言灵是……精神系的?”沢田不安地问道,他心底的那份怪异感正在逐渐增加。
“没错~准确来说这是血源刻印不是言灵啦……算了先不跟你科普这个。简单来讲这个能力可以分为三种用途,最简单的一种用法是能够获取任意出现在我视线范围内的人的视野,而且只要我的精神力能够继续支撑就可以one by one地一个跳一个获取到很远地方的视野,并且一般情况下不会被发现~
后两种用途需要和对方对视,然后就能附身到对方身上,获取对方身体的支配权或是……窥探他近期的记忆——我现在就是在干这个。”
比安科尽职尽责地向沢田进行了一番解说,而后她眼里的紫光逐渐盖过了金光,前方的帕西则不再动弹,整个人木讷地垂着头站在原地,眼中也不再有任何光泽闪烁。
……附身?
尘封多年的中学时期的某段回忆涌入脑海,沢田终于明白那股久违的怪异感是什么了,忙不迭提高音量失声喊道:“可是我感觉那位帕西先生……原本就已经被人附身了!”
“你在说什……”
还没来得及去理解沢田说的话,比安科已经潜入了帕西的脑海深处。
……
夜幕落下雨点拨乱了六弦,刚泡好的杯面冒起腾腾白雾。
帕西撑着黑伞,尾随安东尼奥走进那条幽暗的小巷、走进了那片废墟。
比安科紧抿着嘴唇跟在他们后面。事实上对于这段帕西的记忆而言她只是个不该存在的“幽灵”,本来就无法“发言”或者与记忆中的人们进行任何互动。
可她实在很想冲到最前面的安东尼奥跟前,质问他为何知道、还能进入这个地方。
她好像认得这里。
可除了她和少数几人以外,本不该有人可以踏足这片废墟。
尽管安东尼奥身后的帕西才是那个身在暗处的猎人,但把全部精力都放在安东尼奥身上的猎人君其实并不知道自己才是那个完全一无所知的人,他也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间已经尾随猎物踏进了一片危险的领域。
而那看上去已经是他囊中之物的猎物,就像一把替他打开房门的钥匙,就像一块写着“前方禁入”的道标指示牌,就像……一枚香甜美味的饵。
没有人会在走进房间时特意去留意一扇已经为他打开的门。
所有的“前方禁入”在起到警示作用的同时也是在对面前的人进行一次危险的诱惑。
所有的鱼在咬下鱼饵的那一刻之前都以为自己才是那个捕食者。
猎人与猎物在离她不远的地方互相试探着交谈,其中安东尼奥提到的“附身弹”等字眼,令比安科很是在意。
她一边听着他们的对话,一边紧锁眉头打量着废墟中那些已然破败不堪的建筑残骸,确认了此前关于“这是哪里”的那个猜测。
于是她的手开始不自觉地微微颤抖起来。
名为“记忆”的故事线继续向前滚动,比安科听见了安东尼奥说出那句诡异的话,然后扣下扳机倒在了血泊之中。
雨势骤急,像是有什么新的角色即将闪亮登场。
比安科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