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此,扬起旗帜!”用力将旗杆插在地面,魔力顺着这一举动从那一点扩散开来,咳嗽出的血染上了这面旗,“愿意跟随我,却不得不被我抛下的同伴们啊!新选组一番队队长冲田总司,在此祈祷,请回应此面旗帜与手握之人的请求,应召于世!”
淡蓝色的光芒中,沾染着他的鲜血,每位新选组队长都拥有的,第二宝具诚之旗缓缓展开——
“回到我身边,助我一臂之力!”
——屏幕外,原属于新选组的刀剑们,以及新选组已经现世的英灵们,紧张看着屏幕,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最后一丝魔力也被抽干,完全不懂得什么叫节约,或者说,在此时根本不需要考虑这些东西,英灵只是任由身上仅剩的魔力覆盖在此面旗帜之上。而他的努力没有白费,在几近绝望的期待之中,一个个蓝白色的身影,在意识模糊之际,出现在他的身边。
扶住已经将近昏迷的他,无比熟悉和怀念的声音响起。
“冲田队长,怎么这么久不见还是把自己整得这样狼狈。”“哇好大的老鼠。”“队长脑袋上是个什么东西,哇摸起来好软!”“好像是什么气体的副作用,英灵殿那边的画面模模糊糊的……队长,嘬嘬嘬。”
“你小子小声点,打趣不分场合吗白痴!”“你就手欠吧,小心等下安定把你脑袋切下来。”“我们总不能再死一回啦,冲田队长这副样子可是千载难逢,你不想摸?”“想。让开点我瞅瞅。”
“冲田队长!!虽然不是一番队队员但蒙您照顾过,三番队的我也来啦!!!”“叉出去,也就能叫十来个人你小子凑什么热闹,一番队的名额都不够用啊!”“哎呀这不是冲田队长难得向我们求助,大伙在英灵座都挤破脑袋了。”“反正我们都死了就别计较了嘛。”“现在重要的不是这个吧,队长撑着点啊,队长!”
“……”“……”
七嘴八舌,吵吵闹闹,如响雷般,却又让人安心的声音。
“噗咳咳……都几百年了咳咳咳,还是这副倒霉样子……真是让你们看笑话……”浑身无力到抬不起头,被围着的冲田倒在其中一人身上,“摸够没……咳咳咳咳,咳咳咳……”
以及。
“总司!”所有人都自觉让出了道路,宽厚的,上前一把将他捞起来,抱在怀中安抚般拍着后背,如同旧时在试卫馆那样的,“……好小子,辛苦了。接下来就交给我们吧。”
“……呜,近藤大哥……”呼吸一滞,也不顾自己咳出来的血染上对方的羽织,冲田只是死死揪着他,声音中带着哽咽,想必如今已经泪流满面,“大家咳咳……呜,谢谢,欢迎……回来……”
——奇迹,不过如此。
“……真厉害啊。”斋藤一啧啧道,就算是自称感情淡薄不甚在意的他,在旁人或压抑或释然的哭声中,此时也一面自嘲,一面悄悄揩了揩眼角,“我都不一定能叫来这么多人,甚至连近藤局长都来了,真不愧是冲田亲。”
土方默然地走了出去。
屏幕内,将无法行动的一番队队长妥帖地放在一个队员的背上,转过身来的近藤勇抽出了佩戴在身侧的长曾弥虎彻,站到最前面与鼠群对峙,他举刀示意,队员们在他身后整成队列:“诸位,既然重聚于诚之旗下,那这些伤害我们同伴的家伙就绝对不能放过!”
“——新选组局长近藤勇,参上!”他飒爽地哈哈大笑,摆出了天然理心流的起手势。鼠群从他身上感知到了与刚才杀害它们的人无异的气息,吱吱叫着弓起身子,露出犬牙,对着眼前小小的人群怒目蹬视,而对方全然无惧,“列队,新选组全员听令,出击!”
因为升格为英灵,这句号召不仅在精神上起着鼓舞作用,也实打实提升了在场新选组众人的实力。
正所谓势如破竹,生前就擅长使用刀剑作战的剑士们,虽说如今大多是凑合的灵基,但团结起来的力量也绝不可忽视,说到底,新选组本身也是聚集起来后力量会成倍增加的组合。在近藤勇的带领下,他们轻松地突破鼠群的包围圈,一路清理着老鼠,护送着冲田向快速通道急行过去,与向快速通道的终点奔赴的晴姬燕依并行着。
“……总司!再撑一会!”“队长,再撑一会啊!……”
“……嗯。”握着诚之旗,虽说一直向外供给着魔力,但不知为何,感觉身上的疼痛也稍稍减轻了,“咳咳……注意前方……”
——队员们和近藤的担忧并非空穴来风,作为被召唤出的个体,他们清楚随着灵脉的枯竭,召唤者的身体也无法支持他们的存在。在护送的过程中,不少人因为灵力无法维持,在身后大喊着冲田队长就交给你们了,自行切断召唤,减轻召唤者的负担,化作灵子光芒回到了英灵座上。
一来二去,即使鼠群已经被杀到恐惧得远远离开了这支小队的身边,真正支撑到最后,接过队员轮流照顾着的冲田总司,背着他到快速通道前的,唯有近藤勇一位而已。
不过如此的奇迹。
何等短暂的奇迹啊。
身边的声音越来越少,自知他们的结局不过是回到了应回的地方,冲田总司还是感到身体沉重不已,不禁落下泪来。
“到了。”近藤勇如此宣告道,小心翼翼地扶着冲田,让他依靠着自己的手站着,又忍不住亲切叮嘱,“……总司,只能到这里了。好啦,也不是第一次,不要哭成这个样子,多大个人了!”
“呜,近藤……近藤大哥,求你……”他从已经破损到极致的喉中挤出这么一句话,“跟我走吧……咳咳,唔咳……不要留在这里,我不想再抛下您了……”
在此分别,抛下对方也是被抛下,重伤却支撑到现在的冲田最后一点力气,源于眼前这位时刻会离开,虚幻般的英灵,血如泪一般不断从他的嘴角滑落,一如过往烛光中看着对方离开,病榻上的自己。
不要丢下我。这样用旗子撑住自己,拉住近藤勇的冲田总司无声地喊着,但润满自己血的手抓不住,正随着他一点点往地面倾倒的身体,划开一道切实的血痕。
“总司。”近藤一把捞起了重伤到快失去意识的英灵,用手轻拍对方的脸,让他直视自己,“总司啊,听好了。”
“不是你抛下了我,也不是我抛下了你,就算你因病早逝,也从来不是你的错。”
哀伤地看着冲田总司的近藤勇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
“是倒在身后的你,你们推了我一把,我才能一直前进,最后死在终路/我应有的终局上,总司啊,我已经别无所求了。”他用羽织的内侧拭去对方脸上的血污,接着抱住了这个早逝却惴惴不安,年轻到自己还没来得及教导太多人生道理,一直以来视作弟弟的孩子,“现在也是一样,我要在这里推你一把,然后一直走下去吧,顺着你的道路走下去!”
诚于心。
近藤勇握住了冲田的手,沾满了血的诚之旗帜被他们同时紧握着。
忠于心。
他撑住对方的身体,在冲田背后不轻不重地推了一把。在这轻巧却不容反抗的力道下,年轻的一番队队长小声抽泣着被推向光的道路,经由快速通道传到了另一边。而在下一瞬间,通道那边的,灿烂笑着的近藤随着坍塌的空间化作灵子消散。
“近藤……大哥……”
这样几乎已经说不出话的冲田总司,看到最后一点蓝色的灵子光芒,闭上眼止不住地落下眼泪,而在几秒后重新睁开,他握着旗帜的双手收紧,强撑着站起来,咬着牙向唯一没被堵塞的窗口缓缓走去:“……咳咳,咳咳,呵咳咳咳咳咳咳……我还……”
不能倒在这里!
他爬上废墟坍塌出来的阶梯,身后走出来长长的血脚印,沾染着石块,直看得人心惊肉跳,极限可能在下一秒,也可能是现在,但更有可能,是他发现几次伸手都够不到的窗边。
还差一点……
他眼中的光一点点黯淡下去,身后的坍塌声如影随形。
还差……
“——!握住我的手,saber!”
——补上了这个差距的,是逆着光站在窗边小小的红色身影,极速穿过敌线的晴姬燕依,左手因为被老鼠重击过,如今已经不能动弹,但伸出来的右手紧紧抓住了脱力滑落下去的从者,冲田动弹了下僵硬的手指,用微弱的力气回应了她。
“呼……啊……御主……”连头都抬不起来的冲田总司释然地扯了扯嘴角,轻不可闻地吐出这个称呼,诚之旗帜再也无法维持,化作灵子光芒回到他身体中,而她用不能动的左边肩膀抵住窗框,借着这个着力点用力将对方向上一拽——
在崩塌来临前,从者终于被他的御主拉出了这个废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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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原野上,无论谁看了都觉得无比荒谬的,是一个女孩一手托着成年人,拼了命在奔跑的场景。而在她们的身后,如镜子般碎裂的大地,只要慢一步就会被无底的深渊吞没不知所踪。一边手已经动弹不得,无力地垂下,而抱着重伤员的晴姬燕依却感觉到身上的重量一点点歪斜,被救出来的英灵意识也在不停下坠。她只能一边逃命一边喊,往自己的方向收紧手臂,试图让对方清醒过来:“抓紧我!说句话,不要晕过去!求求你,说什么都行!”
“依依……呼……”扒拉着女孩的衣服,冲田依言回答着,“我听到了,还能听到你说话……山南老师他们……咳咳,咳咳咳……还好吗……”
“还好,大家都还好,他们都在等你,再坚持一会——抓紧我!”对方的身体又在滑落,跳过一道正在裂开的缝隙,晴姬燕依再度将他颠回稳固的位置,代价是伤员因颠簸呕出一口鲜血。不过说实话,这已经是最轻的后果了,御主的喉咙仿佛也要烧起来,铁锈味溢满了大脑,声音撕扯,不禁带上了哭腔,“呼——呼——咕,就到了就到了,呜,不要睡过去!”
“别哭……咳咳,没什么大不了的,还没死呢……”无力地歪在自己手臂上,看着脚下顺着他们的逃跑路线不断坍塌的道路,他狠狠咬着手臂让自己清醒起来,“呜!对,咳咳,还没结束,依依,我们就快到了吧……”
“没错,我看到他们了!山南老师!”最后的冲刺,已经清理掉他们回来路上的老鼠,蓝白色的羽织服和黑色的乌鸦坚守在时空传送通道旁,看到两人狼狈逃过来的影子,震惊地捏了一把冷汗的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冲上前,一人一个抓起晴姬燕依和冲田总司跑向隧道,在最后一刻一齐投了进去——所谓从哪里进去就会从哪里出来,虽然有概率影响,四人还是顺利回到了演练场中,和先进去的古泽朝一他们一样从比试台的入口挨个弹出来。
被死死护在山南怀中的冲田在隧道中受到的影响很小,但对伤重员来说这种程度也无疑是伤口撒盐,他的气息愈加微弱,渗出来的血沾透了身上的和服和羽织,也浸满了抱着他的手,逐渐降低的体温让人怀疑他是否还算活着。山南和其他人惊慌的呼喊始终没有叫醒他,彻底昏迷了过去。
“不行,我们要回去!”御主和英灵都要救治,不能再耽搁了。无视掉周围讶异担忧的目光,和小乌丸对了个眼神,山南立刻抱着冲田冲向了大门,而小乌丸抱着意识昏沉的晴姬燕依,和小队中的其他付丧神们以及新加入的萤丸等人紧随其后,然后被恰到好处地截胡——佩戴护神纸,穿着时政制服的人装备武器对准了他们,堵死了回去的通道。
趁着竹下贤章没能赶过来,精通空间阴阳术的古泽家,或者说,古泽家残党先进入了演练场,还掌握不少实权的他们决定先下手为强,为首的人露出来的半张脸无比欠揍地笑着:“放心吧,治疗仓已经为你们准备好了,请随我们回时政吧。各位刚才的经历还需要细细说明,包括为什么要污蔑时政,这场直播是否为你们故意的手笔……”
“混账,一张嘴颠倒黑白到这种程度,真当我们是白痴吗,滚开!”就算没完全对上号,对此敏感的山南敬助也立刻猜到了对方是什么意图,同样拔刀对准了这群不怀好意的政客,其他付丧神警惕地摆好阵形,将他和小乌丸护在中间。而对方充耳不闻,只是背着手,摆明一副强盗的模样——另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你又是谁,凭什么代表我们古泽家!以下一任家主的名义,给我滚开!”
古泽朝一拔出了护身短刀,他头上的兔子耳朵还没消除,看起来搞笑又滑稽,却来到最前面和那人对峙上,眉毛愤怒地像马上要飞起来:“他们都是我重要的伙伴,寺岛一郎,你个道貌昂然的东西,难道想让古泽家一错再错,遗臭万年吗!”
他本丸中的付丧神们也拔出了刀,而跟着他们的脚步跑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