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日
1月10号
09:00
奥斯卡的提醒准点而至。
『六位玩家,早安。清新美好的第四天,这就准备开始了。请赖床的玩家抓紧时间,九点半,我要在一楼客厅看到所有人。』
窗帘自动开启,露出灰色的天空。
经过辐射霾的洗礼,空气能见度比昨天更低。窗玻璃上附着一层薄薄的针尖细绒,等离子模拟日光柔和而朦胧地照在安鸩的被子上。
安鸩闭上了眼,这光照得她眼睛疼。
屋内的空气几近凝固,卧室较之前冷了好几度。
安鸩只想蜷缩在被子里多懒一懒。可是,手环约隔几秒就嗡嗡振动两下,不断催促着她查看信息。
手环举到眼前。
安鸩懒洋洋地睁开一只眼睛,奥斯卡在聊天窗口留言。
『起床了,小兔子。』
游戏已经开始了。
安鸩闭上眼消化着这句话。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安鸩回复了一个问号。
奥斯卡:『不要怀疑,你是一只兔子。兔子是草食动物。』
安鸩:真奇怪……
三位男士昨夜将就睡在一楼。方策和季凡星睡在客厅,鳄鱼先生睡在餐厅。
方策看着手环上奥斯卡的两则奇怪“问候”。
『起床了,大狮子。』
『不要怀疑,你是一头狮子。狮子是肉食动物。』
方策感到费解,他皱起眉头,左手拿起眼镜刚想戴好,睡在沙发下的季凡星扯了扯他的衣袖。
季凡星:“诶诶!”
方策来不及提问,刚想张嘴,抬眼就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一把。
客厅大变样。
原本的茶几、边几、花座、沙发一个不剩。地板上薄薄覆盖着一层巨大的飞行棋,占据了客厅中央大部分的面积。
方策抬起肘部,看着身体下方。他一直以为自己睡在沙发上。然而沙发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纳米材料聚合而成的软床。
“什么情况?这里......?”方策安全摸不着头脑。
季凡星坐在地上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醒来就这样了。”
突然,季凡星好像想起了什么,“那些家具肯定价格不菲吧,完了完了完了,不会讹我们赔钱吧?”
方策唇齿半阖,来不及插入自己的观点。
季凡星一巴掌打在脑袋上,“是那鸟女人搞的鬼?我把人抓下来问问!”他怒目圆睁准备动身。
“你们收到那两句话了吗?”鳄鱼先生从餐厅里走出来,看到这里的变化,放慢了脚步,绕道走到二人跟前。
季凡星抬起手环。“是这个不?上面说,我是一匹马。马是草食动物。”
鳄鱼先生:“我是鳄鱼。鳄鱼是肉食动物。”
方策:“我是狮子。也是肉食动物。”
三位男士将三组信息放在一起一对比,大概联想到了另外三位女士收到了什么。
柴犬女从一楼客房开门出来,边揉着眼睛,看手环上写道:
『起床了,大黄狗。』
『不要怀疑,你是一条土狗。土狗是肉食动物。』
“你才土狗。”
柴犬女眉头紧锁,下巴后缩,满脸嫌弃了一句。抬起头,三位男士正莫名地看着自己。
柴犬女眨了眨眼,展示手环,“这两句啥意思啊?”
方策回头,身后的纳米床不知何时安静地缩回了地面。“可能跟一会儿的游戏有关吧。”他走到飞行棋图纸上说。
柴犬女这才注意到客厅的改变,“我的乖乖!你们昨晚在这里干嘛了啊?东西呢?家具呢?”
四个人站在空空如也的一楼,对话都带着回音。
“我刚好想问你。你昨晚听到什么动静了吗?”季凡星问柴犬女。
柴犬女回忆片刻,摇摇头。
“你呢?”“你呢?”季凡星先后询问了方策和鳄鱼先生。
大家的回答都是否定。
“我以为只有我睡觉死。”季凡星挠了挠鸟窝头。
时间一晃来到09:10。
六位玩家在一马平川的客厅集合。
鸟女士澄清道:“我发誓,这里的情况跟我无关。我跟你们一样,也是被Play的一环。”鸟女士站得很远,与另外五名玩家之间隔着一段距离。
接着,为了自证清白,鸟女士爽快展示自己的聊天记录。
每个人收到的早安内容都差不多。
3号玩家是一只兔子。兔子是草食动物。
6号玩家是一匹马。马是草食动物。
7号玩家是一条狗。狗是肉食动物。
8号玩家是一条鳄鱼。鳄鱼是肉食动物。
10号玩家是一只孔雀。孔雀是草食动物。
6号玩家是一头狮子。狮子是肉食动物。
季凡星:“统计好了,刚好三个草食,三个肉食。好像是根据我们当初选择的动物属性粗略匹配的。”
大部分玩家在客厅里研究地上的图纸。安鸩默默移动到餐厅,冲了两杯热饮,端着其中一杯坐在老爷椅上喝上一口。鸟女士出现,自然地蹲在安鸩的身边。
“东西呢?”安鸩借咖啡杯遮挡,小声询问。
鸟女士借了个位,一本黑色记事簿出现在她的身后。安鸩看了一眼直播镜头的位子,伸手接来,作势抬起手环点了一下,看似塞进了游戏口袋,实则装进了时空囊袋。
“给。”安鸩五指抓住杯口,从地上钳起另外一杯,“特地给你做的。你爱喝热巧克力,对吧。”
“你观察得真仔细,谢谢。”鸟女士接过,顺手从身上摸出一块饼干。
那是昨天自助晚餐偷偷带走的椰绒生巧曲奇。
鸟女士刚想塞进嘴里,忽然顿了顿,将曲奇伸到安鸩面前,问:“这个不嫌弃吗?不嫌弃我们一人一半。”表情好像一个小孩子。
“吃那么多甜食还这么瘦,好羡慕你啊。我要保持身材,谢谢了。”安鸩婉拒,眼眸垂下,全程看着地板,主动回避鸟女士的好意。
不是因为嫌弃,而是自己在鸟女士喝的东西里“加了料”。
鸟女士嚼着曲奇,没有怀疑地啜了一口热巧。
“全糖,微苦,我喜欢。我戒烟了,只能靠吃甜食对付一口。可可的味道可以提升心情,心情好了,代谢就快。”鸟女士两根手肘搭在膝盖上说。
安鸩:“只听说安逸了容易胖,你的肉都很乖,全长在该长的地方。哎,老天爷真是太不公平了。”
“当然是骗你的啦,我胡说八道的你也信哈哈哈。”鸟女士有些得意,扭了扭肩膀,顶了一下安鸩的老爷椅。将剩下小半块曲奇一口塞进嘴里,拍了拍手。
安鸩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滋味。她起身,离开餐厅,进了洗手间,转身坐在马桶盖上,掏出气运之书。
翻开第一页,5317的图标和图纸引入眼帘。
就是这本!
跳过图纸篇,就是姚顺篇。安鸩快速跳过已知部分,姚顺篇结束再翻一页,内容直接衔接到了鱼女士篇。
鱼女士提出的第一个问题,【如何改变一个人死期?】
这是一个试探性的问题。这个时候的鱼女士由于刚刚获得【死亡先知】的能力,对能力权限感到生疏,她在测试这项能力的精确性。
气运之书回答,【三要素:关键时、关键物、关键人。】
四张小人画直观呈现了5号玩家山羊女士的死法。
第一幅找到钥匙,第二幅爬出别墅,第三幅被病毒感染,第四幅树下画了一个5号坟墓,上面刻着R·I·P。
四幅画绘制于山羊女士去世前。气运之书精准言中了山羊女士出局的根本原因。
关键时,是时机的时。
关键物,是通往别墅外的钥匙。
关键人,山羊女士是作死的。关键人就是山羊女士自己。
三个要素一个不占就必死无疑。
而本子能知道玩家怎么死,就能知道怎么改,只有玩家自己不知道。
看到这儿,安鸩深刻的明白,本子回答的是它允许鱼女士知道的,而本子没有呈现的不代表鱼女士没有问。
鱼女士的第二个问题:【如何改变我的死期?】
这个问题本身就很有意思。
站在未来视角,安鸩已经知道鱼女士之死是自杀,并将现场伪装成他杀。因此,鱼女士的提问并不是表面上看到的那样,背后有她自己的盘算。
本子仍然以小人画的形式回答,但观点零散而抽象。
第一幅,关键时。一个小人躺在病床上。意思是尽早住院接受治疗。
第二幅,关键人。一个小人远远观察另一个小人。被观察小人的身上写着数字3。安鸩的理解是,本子在建议她远离3号玩家。
第三幅,关键物。一个小人把自己关在安全屋里离群索居。
站在鱼女士的视角,可以知道本子的回答与提问者的真实动机是相反的,鱼女士在为自己的计划反向排除干扰选项。
这里的关键时,指的是治疗的窗口期。只要介入时机得当,癌症在这个世界并非不治之症。然而,这个关键时,是鱼女士自己放弃的。
第二,关键人。安鸩没想到列出的关键人竟然是自己。
这能解释为何鱼女士特地注意安鸩的死期,还告诉了鸟女士。鱼女士将安鸩列为了干扰项,鸟女士才偷走了安鸩的猎枪。
第三,关键物。气运之书建议鱼女士谁也别信,保持独立。
然而,这书没算到鱼女士决心自杀。
安鸩心道,有意思。
这说明气运之书并非100%准确。宿命论根本不存在,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
可是,鱼女士步步精心计算就为了自杀?
这点太说不通了。
安鸩来回翻页,确认了一遍,全本没有撕页、拆书的痕迹。
这说明两种可能。
第一,姚顺死后,没人经手使用过这个本子。其二,如果期间有人经手,那么那个人的使用痕迹已经被抹除了。
现在这本气运之书先被8号玩家捡漏,后被鸟女士偷走,现在属于自己。
想着,安鸩在本子上写下,【我该如何用你?】
合上,再打开。
【欢迎随时提问,我将知无不尽。】
安鸩:【8号玩家用他的装备干过什么?】
书绘制了几幅简笔画。
第一幅,一个小人打开箱子,得到了海螺。
第二幅,8号别墅附近出现了巨型章鱼。
第三幅,章鱼身后出现了时空漩涡。
第四幅,章鱼被转移到5号岛屿。
游戏要开始了。安鸩合上书,从洗手间出来。
玩家们都在研究飞行棋。
飞行棋是一个规整的正方形,约有155个平方米,中央有一大块面积没有任何图案。每条边约莫各占12米,每条边十个格子。正四边形有四角,三个是自由格,一个起/终点格。
位于四角的格子各被两个陷阱格夹着。每条边居中的六个格子里分别标着1到6个数字编号。6个编号格的外侧摆着6个柱状餐台。
整张飞行棋盘中共有8个陷阱格,1个起终格,3个自由格,24个用餐格。
时间跳转到09:30。
一楼的窗帘缓缓拉上,房间里逐渐暗下来,几束射灯打下来,照亮了飞行棋的回字形道路。
奥斯卡的声音不早不晚如约而至。
『六位都很准时。接下来的游戏主题叫做——饥饿游戏。』
“不吃早饭直接开始吗?”安鸩揉着肚子问。刚才喝了一杯咖啡,肚子饿得嗷嗷叫。
奥斯卡:『体恤到大部分都饿了,所以,今天的游戏内容是边玩边吃。六位玩家,请注意脚下。』
四面围墙條地拔地而起,沿着飞行棋内测边界组成一个独立的厅中房。原本视野开阔的空间,转眼之间变成了回廊。
地下室大门“噶”的一声推开,六位机械侍从一个接着一个走了上来,手中稳稳端着一个金属托盘,托盘上盖着半球型的罩子。
罩子上印有两种图标,对应着素菜和荤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