昙忍不住嘟嘴。
“梦里那会儿你为什么都不说?现在偏又像没有情似的,说个不停了。”她早忘了才刚说过“巴不得人不说话”。
“我那会儿不是不会说话嘛……”神君有些委屈。
“不会说话……真应该把你嘴巴锯了!”夜昙开始哼哼。
“啊?不用这么狠吧?”
“不过……”夜昙突发奇想,站起来,开始摇晃夫君的肩膀。
“要是你不爱我,你会怎么做呢?去跟你爹告发我吗?”
“我会把你送出皇宫,让你永远不要回来。”
“那要是被你父帝发觉了,你怎么办?”
“我……愿以我身,抵你命。”本就是他们做错了,自己也根本无心皇位。
“……”夜昙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身为娘子,她该怨他不惜己命的。
可想想又觉得……他是不是其实还是没把她摘出来,所以才会想都不想,就这么说出口了。
“其实……”见夜昙的表情有些僵硬,神君也跟着忐忑起来。
“……父帝不一定会杀我的。”
……为什么每一次都要做这么傻的选择呢?
夜昙定定地看了人一会儿,心头突然涌上一股子好奇来。
“……那你说,要是你没有肩负补归墟的使命,会是什么样的人?”
“……嗯?怎么突然问这个啊……”神君垂眸想了想,“大概……是闻人那样?”在天界他什么也不缺,不用割欲修身的话,可能就是钻研一下琴棋书画吧?
“……喔。”
“不过我只会爱你一个!”
深怕自家娘子误会什么,神君赶紧赌咒发誓。
“我觉得应该……”夜昙抱着人的手紧了紧。
还是大傻瓜。
就和青葵那个呆瓜一样。
“应该怎么样?”神君心里盘算着,把娘子的期望都记下来,之后也好努力不是?
“你就和那地主家的傻儿子差不离啦!”
“……你怎么又损我!”
“干嘛呀?我又没说错!不过还好~”夜昙拍拍胸脯。
“好什么?”
“好在你也生不了儿子,不然真就……成一窝傻子了。”
“……”感觉底线有被冒犯到!
他那哪里是生不了?
而且……
“看我作甚?”
……看来她是不打算承担责任了。
“你尽可以试试!”神君的语气里多少带点咬牙切齿。
“什么?”夜昙有点懵。
“生儿子。”
龙吟细细送幽香。
好梦正初长。
“如何?”神君摸摸自家娘子白玉似的脊背。
“娘子现在可是还觉得……夫君我不行吗?”
“呀!痒!”夜昙说是这么说,人却往他那拱了拱。
“行!很行!那人家信了嘛~”
“好了,不闹了。”
“谁在闹!”夜昙忍不住去拍少典有琴正在捏诀的手,“明明就是你在用法术!哼!”
“我不是怕……”他怕的东西实在太多。
“你不喜欢嘛。”
“你不是很喜欢孩子吗?”
“我?我其实……并没有……”
神君话还没说完,便被夜昙打断,“月窝村那会儿,我瞧你盯那几个小孩盯得眼睛都直了,还说不喜欢?”
在辣目最孤独的时刻,他最想要的……居然是孩子的友谊。
“而且你是不是还有偷偷给进宝立牌位?”
“……”被抓包的神君有些无言以对。
自己看月窝村那些孩子玩耍,是因为,他们的心是最纯净的。
也是最不会对辣目有太多偏见的人群。
“其实,我们……”好半天,他才听到自己的声音重新响起。
“若真的到了那时候,也可以领养一个啊?”
“可是……”夜昙咬咬唇,“我想要一个像你的……”
她可不是喜欢孩子本身。
“啊?可我希望孩子能更像你一些欸……”
若是当真领养,他还是想先养个小姑娘。
“……算了!”完全谈不拢!
夜昙气得翻了个身。
“……昙儿?”
“睡觉!”
————————
就在少典有琴与夜昙出发去找第二件武器时,他们的马车行进到了一个村落。
却突然被围住。
“怎么了啊?”夜昙有点不耐烦地掀开车帘。
她倒是要看看又是谁要来太岁头上动土!
“土匪啊?”夜昙看向车前的少典有琴,和他进行着目光交流。
带头之人是个不怎么高的胖子。
很符合他们对于土匪的经典想象。
看到夜昙探出脑袋,好几个土匪在她面前吹起了口哨。
“……”神君皱起了眉头。
“夫君,咱们也坐了一天马车了,那不如就起来活动活动身体吧?”夜昙冲自家夫君眨眨眼。
后者很是默契地点了点头。
于是这夜,某对夫妻在某个不知名的村落前教训了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土匪。
最终打得土匪们抱头鼠窜。
“为什么要放了他们啊?”
夜昙收回了美人刺,很是不解。
“他们是坏蛋!是强盗啊!”
“昙儿,我们刚来此地,并不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神君试图给自家娘子顺毛。
“还要什么前因后果!”夜昙愤愤然,“他们都公然抢劫了欸!能是什么好人?”
她有琴就是太天真,居然还觉得可能会错杀无辜。
“昙儿,如果,我是说如果……”
“这些人是因为什么不为人知的原因,不得不落草为寇的话……”
那倒是罪不至死。
“我倒是不这么觉得……他们肯定是坏人!”
夜昙噘嘴,相当坚定。
她坚信自己的直觉是没有错的!
夜昙一边生气,一边向着土匪弃下的马那边走。
然后她开始各种摸包袱。
那群土匪也算是倒了大霉,没有抢到人,反倒是连自己都被抢了。
“欸?”
夜昙突然摸到了一个散发着温热气息的麻袋,便顺手解开了上面的麻绳。
“哇啊——”她被惊得往后跳了一大步。
“怎么了没事吧?”神君赶过来。
“……有琴,你不是说他们可能不是坏人吗,那我们就问问这个女孩子啊!”夜昙指着自己从麻袋里扒拉出来的一蓬头垢面的女子。
一看就是被人掳到这里来的无辜村民。
“你们……”麻袋里的姑娘名叫春花,见到衣衫鲜亮的二人,却根本没有害怕的样子。
她很熟练地从麻袋里爬出来。
这看上去……
夜昙皱皱眉。
就好像被绑得很习惯了似的。
“姑娘,你可还好?我们……”玄商君一向是问一答十的。
“我们就是……路过,路过!”夜昙一把摁住他手臂,语焉不详。
“倒是你,怎么会在麻袋里啊?”
“我是被土匪绑了……”
看吧!
夜昙一脸“我就说吧”的表情。
……
神君默然。
“那个……我叫春花”,姑娘拍了拍自己裙上污泥,继而激起一阵飞灰。
她不好意思地朝夜昙二人笑笑,“多谢姑娘、公子搭救,二位……若是过路,那要不要来我家住几晚?”
春花也不认生,很热情地邀请他们去自己家里。
“……这……”夜昙也没想到对方居然如此盛情。
复又开始跟夫君使眼色。
怎么办?去不去?
这个……
神君也没太多想法,但他原本是想住客栈的。
“虽然……虽然我家挺简陋的……”
春花看了看夜昙和少典有琴身上的衣服,突然又犹豫了起来。
这两位一看就是贵人,自己贸然请他们去家里会不会不太好呢?
“不过,这带……一直不太平。”
“哎呀没事,我们刚好想要找个地方过夜呢!”夜昙拉了拉自家夫君衣袖,示意他别再犯洁癖了,“那就谢谢你了~”
少女的自尊心这种东西,她当然懂。
而且,这个春花也是好心,是为了他们的安全考虑。
于是,神君和夜昙二人便投宿在了这名叫春花的少女家中。
正如夜昙所料的那样,春花的家里很是破旧。
看着那狭小的房间,神君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地放下包袱开始整理一应用具。
虽然家徒四壁,但房间却意外整洁,看得出来,这里的人有在很认真地生活。
隔壁还不时地传来孩子们的笑闹声。
他们刚进来的时候就发现,住在这里的是一群孩子,而那个叫春花的少女,好像是这里年纪最大的。
据春花所言,她一直负责照顾这群弟弟妹妹。
说是弟妹,却也不是亲生的。
大家都是幼年失怙的可怜人,抱团取暖罢了。
神君拉了拉还在听小孩墙角的夜昙。
“干嘛!”后者很不满,一下把少典有琴的手打掉。
“早点睡吧?”神君满脸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手。
听小孩壁角这种事……就算是小没也会觉得……太过了!
况且他们明天还要出发去找盘古幡呢!
————————
翌日,夜昙与少典有琴便出门去寻访第二件宝物——盘古幡的下落。
传说,盘古幡不可轻易祭出,因其拥有撕裂鸿蒙混沌之威,粉碎诸天时空之力,演绎造化无极之道……
也不知道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哎,春花,你也要出去吗?”正当夜昙摸下巴思考的时候,看见了一个人影,便冲着人打了个招呼。
“不是说外面不太平吗?”
“姐姐……我是去工作啦。”春花有些羞赧地冲夜昙笑。
笑得名副其实,灿烂得同朵鲜花一般。
“工作?”夜昙的笑容僵了一瞬。
这村落被牵连到战争之中,房屋零落毁损。村子里的男人不是落草为寇,就是逃荒了。
还有什么工作是适合十三四岁小姑娘的?
“是的”,春花冲着夜昙乖巧点头,“我们这里老打仗,村里的孩子们都需要照顾,我得去挣钱。等挣到了钱以后,我希望能够拥有一块田地,这样大家的生活才会有依靠。”
那时候,母亲不管有多难,都不愿意做这样的事情。
结果……她就死了。
死得悄无声息,还丢下了一群孩子。
这不只是他们一家一户的遭遇。所以,她尽可能地把村里的孩子都聚集在一起。
但……
要活下去,就需要钱,否则不过是将自家的家变成一座巨大的坟场罢了。
所以……能怎么办?
只有她一个人在工作。
只有她一个人能工作。
还好她是个女孩子,还能有工作。
这份工作对她而言,是非常高贵的。
春花想起那日,她所求的老嬷嬷那张……模糊不清的脸。
“你做不做?你不做,还有许多人等着呢!”
“我做。”她能听到自己的声音,异常的平静,却也异常的笃定。
“姐姐,时间快到了,我要去工作啦!”若是去晚了,很可能要挨打的。
“姐姐再见!”春花冲着夜昙摆了摆手,抱着个小包裹便跳下了台阶。
雀跃得如同一只脱笼的小鸟。
“好”,夜昙也朝着春花摆摆手。
看着那小小的背影远去,她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消失。
“昙儿,我们也走吧?”神君走了几步,见人没跟上,又折返回来。
“怎么了,你在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