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当娘子看。
对着一个“陌生姑娘”,他方才的举动是唐突了。
“哎呀,不失礼不失礼”,夜昙摆了摆手。
倒不如说这才是“礼”吧?
“周公之礼”的“礼”!
她又伸出手去拉人衣袖,开始发嗲。
“夫君,你好好想想,真的不记得奴家了?我们可是才……”说着,夜昙的视线向床榻深处投去,眼神里全是些惹人浮想的内容,“嗯……对吧?”
明明没影的事儿也被她说得和真的一样。
“你别碰我。”神君想要拉出自己的袖子,转眼便看到那皱皱巴巴的被褥。
连被角都在用尽全力写着“绝不清白”这几个字。
“我……”天哪,难道他们真的刚刚才……
神君忍不住以手捂脸。
所以……
自己到底是怎么失忆的?
总不至于是太兴奋了吧?
不……不!不可能!!不会的!!!
“那你碰我呗~~人家不介意的~”夜昙将半个身子都贴了上去。
“我介意!”神君试图躲避绕上他手臂的柔荑。
可一张床上,到底避无可避。
“你是我夫君啊!”
“从我嫁给你开始,就对你不离不弃的,不对,应该说是出生入死,可辛苦了呢!”夜昙边开始表功,一边抓住自家夫君的手放上自己胸口。
“郎君不会是要奴家将心剖给你看才肯相信吧?”
“不……不必……”神君有点被夜昙的热情吓到。
自己怎么会喜欢这类型的?虽然脸他是很满意……
但娶妻不说要澧兰沅芷,起码应该端庄温柔吧?
……等等,她方才说“出生入死”?
“你还是不信?”夜昙开始眯眼,一把甩开夫君的手。
“……”虽说神君内心尚有些疑惑,但他已经下意识地开始相信这是自家娘子,而不是从哪里找来春风一度的青楼神女。
“那姑娘你……夫人你……姓甚名谁,何方人士?我们……又为何会在此地?”他想先套对方的话,自然不能暴露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记得的窘迫。
嗯……她方才喊的是……“有情”?不知是名还是字?
“……”夜昙到底是了解自家夫君的。
再说他失忆……那都是老毛病了!
她盯了人一会儿,才幽幽开了口。
“你冷清寂寞的时候,有我这样一个痴情女子为你解忧驱闷,你把人家当个解语花。到如今……你这般苦苦盘问我,是……想和我绝情吗?”
离光夜昙最擅长的事情就是反客为主。
“你个负心汉!小心天打雷劈喔!”
“……”
普通女子碰到负心人是以头抢地。
这姑娘是以头抢他。
那力道还不小。
“姑娘……夫人……我并非是不信你”,神君用手挡在夜昙的脑袋与自己的胸膛间,试图安抚人激动的情绪,“只是……”也不可能她说什么便是什么了吧?
“……对了!”夜昙一拍手。
她忽然想到一个不错的证明方法。
“我跟你说,哎呀,你离我这么远干嘛,附耳过来啊!”夜昙拉住少典有琴的手,强迫他低头来听自己讲,“我跟你说,你那里……”
“!!!”神君满脸通红。
“还不信?那要不你自己看……”
“不不不,没有!”神君赶紧抓住夜昙在他腰带上乱动的手,“我信,信的!”都这样了他能不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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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啊……”看着自家夫君大晚上还一脸憋屈地起床穿衣系带,努力想要和自己划清界限的样子,夜昙突发奇想。
“什么?”
“夫君你其实……是一个坏人。”
她忽然想要玩玩他。
不怪她有这种想法,只能怪他先忘记自己!
她怎可能默默咽下这委屈?
“所以,夫君你失忆的事情,可千万不能声张,不然你的仇家都会找上门来的!”
“……坏人?”神君很震惊,他转过身,定定地看向夜昙,手亦无意识地攥紧了,“不会的……我怎么会……怎么会是一个坏人呢?”
自己能做出什么坏事来?
“你在骗我!”他不信。
“你就是啊!”夜昙心里头憋着笑,嘴上还是没松口,“你之前是我们那疙瘩一个无~恶不作的山大王,专~门欺男霸女,成天掳些貌美的小娘子上山的~”
没错,她以前就是这么解读要把自家姐姐抢走的神族的!
“我就是不幸被你强~抢的那个民女啦~大王~~”
“!!!”神君感觉自己的价值观都要崩塌了。
“你说什么?!”他忍不住坐下来。
这冲击实在太大了。
“好了大王你别想了,哈……”耍完自家夫君,夜昙小小打了个哈欠,倒回床上。
“咦?你不和我一起睡吗?”
椅子上的人一动没动。
“你想什么啊?睡~觉~啦!”
“我……我觉得我不是那么坏的人。”神君有些纠结,也有些挣扎。
任谁知道自己从前是个大坏蛋,都会毫无困意的!
“我……都害过什么人?”
“你问这个干嘛呀?”对着自家夫君发亮的目光,夜昙的眼神开始闪烁。
“这我哪里知道!咱们是半路夫妻嘛!”
“……”
“哎,你去哪儿?”见人准备开门,夜昙赶紧追上去。
“我去报官。”
“……”离光夜昙瞠目结舌。
“不是……天都还没亮……”
“对了,你……”神君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
他改了主意,走向桌边,“我写一张和离书给你。”
“……和离书……等等……”夜昙赶紧上前,一把捂住他手,“你不会是真的打算休了我这个糟糠之妻吧?”
“是和离……我会补偿你的。”
“……”夜昙的小脸垮下来。
真是风水轮流转啊,以前都是自己拿和离威胁他来的。
“哎呀,夫君~人家都是你的人了,你究竟要赶人家去哪儿啊~~”离光夜昙开始了撒娇大法,自人背后熊抱了上去。
“人家是自愿留下侍奉大王的啦~”
“你……真的是自愿的?”少典有琴有些惊讶,加之被夜昙撞得笔一抖,几滴墨汁便也落在纸上。
不过,他的确觉得这姑娘是一点被强抢的自觉都没有。
有哪个人质会这么黏着绑架他的人啊?
不过……
这姑娘的个性……挺有意思的。
他不讨厌。
“绝对是自愿的~”
夜昙狂点头,顺便举起手。
“人家发誓~”
但……尽管如此,把抢来的姑娘继续留在身边仍旧不妥。
既然自己做了那么多年山大王,总该是有些积蓄的。
“这样吧,姑娘,等天明后,我先陪你回山寨拿钱,送你归家后便去官府自首。”
“你疯了啊!”夜昙下巴都要掉下来,“你不要命了?”
“我……”神君紧了紧袖中的拳头。
“你……你什么你?!你去报官是会死的欸!你到底明不明白?你以为你有几条命啊!”
“那也是我应得的。”做了错事,自然要承担责任。
“……不许去!”刚开始,她不过是想和他开个玩笑作耍,此刻,却被激得认真生起气来。
“到时候他们都会追杀我们到天涯海角的!你要自投罗网可别带上我!”
夜昙气到真情实感地投入剧本了。
“……你说什么?”少典有琴的神色变了,“追杀?”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快与我说清楚!”
她一会儿说什么半路夫妻,一会又说是糟糠之妻,语焉不详,前后矛盾,疑点颇多。
“其实……夫君你猜的没错,妾身……本出身青楼。”夜昙抱着手肘,脸上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
他方才那眼神是在说什么——她当然一清二楚!
“一次,夫君你来逛窑子时,我见你丰神俊逸,便有意于你……你还有个大老婆……嘿嘿~”
“……”她到底为什么要笑得这么诡异啊?
不过……出身青楼,也不是她的过错。
“不过我见你脸好,便心甘情愿给你做小老婆~”
“……”大老婆,小老婆……
神君忍不住捂住额头。
为什么他会无缘无故有这么多老婆?!
“谁料你府中的大夫人太凶……她总是虐待我……你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夜昙开始控诉。
“我呢,我也不是好欺负的!我就每天在她吃的菜里投一点点小毒”,夜昙朝人比了比个“一丢丢”的手势,“就等着她早日嗝屁~”
“你!”神君气结,拂了拂袖子。
他简直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不过呢……”望着少典有琴那惊疑不定,又十分恼火的神情,夜昙却是越说越起劲,“好在终究是夫君心疼人家,总是来宠幸人家~”说着,她又上前几步,想去拉自家夫君袖子。
却被人躲过。
“……”
自己居然还是个宠妾灭妻的!?
神君更震惊了。
人都在微微颤抖。
“……之后有一日,奴家便对夫君说,有我没她!”
“最后咱们就把她宰了,双~宿双飞,做了一对亡命鸳鸯~”
夜昙恨恨的,做出一个“手起刀落”的动作。
“喔对,还有她的孩子也是!”
“……”她竟如此狠毒!
“现在你知道我为何不让你去官府了吧?”
“……”少典有琴定定地看了夜昙一会儿。
官府……他是一定要去的。
“姑娘,你有钱吗?”
“我……你问这个干嘛?”夜昙不解。
“这个给你吧。”神君摸遍身上,就只摸出半块玉佩。
当然了,现在他已经忘记如何开乾坤袋了。
“你为何要给我这个啊?”夜昙接过玄珀,看了会。
“我……是我怂恿你杀人的欸!你脑子真的坏掉了啊?”她踮起脚,摸摸人额头。
这也没发烧啊。
“可是……最终做了那事的人……是我。”
就该他来承担这责任。
他不要再做一个坏人。
只是……她的生活起居也需要人照顾。
“放心,我不会供出你的,你且去罢。”
“我不要!”夜昙哪里肯依。
“不走!”
“我还等着你扶正我呢!没想到等来的居然是和离书!”
“天理何在呦!哎呦!”
夜昙擦擦眼角根本不存在的泪珠,作西子捧心状。
“我的心好痛,好痛啊!”
“我意已决,不必多言。”
神君不去理她了,兀自埋头开始写和离书。
……好像有哪里不对。
他都不记得他们俩的名字!
“那个,姑娘……娘子,敢问你我的名姓是?”
他也知道,有求于人,必须要说些好话,便放软了语气。
夜昙走过去,直接把他手中之笔抽走了。
“名字都不知道还想和离呢你!”
“傻瓜~”
哎呦,这傻瓜离了她可怎么办呦~~
“你……娘子啊……”少典有琴只能放软声音。
“还请娘子先告诉我,你,还有我,到底叫什么名字?”
“就不告诉你~略~”夜昙冲人做鬼脸,“你多喊人家几声娘子不成吗?”
“……你!把笔还我!”
“不还!”
夜昙蹦跶了一会,终还是憋不住,“好了停——我就是你家娘子呀!”
“你说什么?!”
“我说方才我都是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