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计划?
只是他的野心昭然若揭,连自己这般的宫女都能看出来。
“他大概是太想拥有那顶属于他父亲的帐篷了,还有他的女人。”
或者说,是这背后的权力。
“你就不怕他们知道你是假公主后直接杀了你?即使他们放过你,难道不会趁机发难,致使两国刀兵又起?”
离光夜昙毕竟惜命得很,不会主动去冒这般风险。
“公主啊……”宫女自嘲一笑,“北人要烧杀劫掠,还需要什么理由么?”
“……”
“公主您还是不懂那些男人。”
“他们和您那情郎可不一样。”
“他们都是凶残的豺狼。”
“我死不死其实无所谓。”总归她也是为国捐躯嘛。
“只要他们争起来就可以了。”
“总有人会失败。顺带一提,公主您那情郎是胜不了的。”
“……”什么嘛!她有琴才不稀得和他们争这个呢!
“内乱会削弱他们。”
“而他们并不会怀疑……出卖了你的我还会有异心。”
“因此,这次若能一举全歼……自然最好。”
“如果不能,我可以再找机会。”
“再不济,就让我未来的儿子去争夺汗位。”和从前那些出使的汉地宫娥一样,付出一生,得到的却是一张白纸……
她不愿面对如此悲剧!
“……”夜昙抿了抿唇。
这听上去好像是比她的计划好?
可是她怎么觉得听着哪里有问题?
“……你这么确定你的儿子会帮你?”
“若不听,便舍弃。公主出身宫廷,该是最明白不过的。”
“本公主……不这么认为。”若是都杀光了,就真成了孤家寡人了。
“公主……离光夜昙……”宫女朝着夜昙笑起来,脸颊上露出两个小小的酒窝。
“我比你更想复仇。”
“我的父兄,都为北人所害。”
“所以我才会答应你做这个替身。”
“可惜,你却以为……我是为了钱。”
“不过我想,你这么认为,也好。”世人总是更信任那些能被金钱驱使之人。
“……”的确是她草率了!
其实,她和大王子一般,完全看错了人,也用错了人。
乃至遗患无穷。
只是……
“……值得么?”
“使团出发前,公主不就问过我这个问题么?”
“是啊……”夜昙眯起眸子,像是在回忆许久以前的事情。
“那时候你说,没什么值得不值得的。”不过那时,自己以为,她只是为了钱。
“现在呢?现在你还是觉得值?”
从来都是说易行难,难道她就没有一丝后怕?没有一丝后悔?
“公主啊……你还是太幸运了。”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忍辱负重。
“你是公主,你有的选。”
自己呢?
家中男丁尽数被杀死,日常相处的女眷被敌人掳走。
遭遇了什么,自然可想而知。
她是躲在放腌白菜的地窖里,才得以侥幸逃脱。
虽然当时逃过一劫,最后却依旧要去伺候敌军首领。
她难道会心甘情愿么?
“我没的选,要想报仇,就只能出卖自己的身体。”
可她绝对没有要出卖自己灵魂的意思。
“你瞻前顾后,迟迟都没有进展。我便帮你一把。”
“是啊……”夜昙走上前,拍拍那宫女的肩膀。
“你比我强。”杀伐果决,更甚于她。
她的确是动摇了。
夜昙望向比自己还要高上半个头宫女。
若是没有这一遭,她们或许能成为朋友。
只是,若是没有这一遭,自己又如何会注意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宫女呢?
事到如今,她甚至连这假宫女的全名都不知道。
“你……”
“公主,我姓花。”
“嗯,我知道。”花木兰的花。
“公主,您可还在想少典有琴?”见夜昙表情不若先前那般不愤,花姓宫人适时开口。
“公主本是想助他当上可汗么?”
“那公主一开始就该劝他……欲成大事者,至亲亦可杀。”
“……他不是这样的人。”
既爱他,便不该利用他。
可惜,自己明白得太晚,终还是将他牵扯了进来。
不过,他们的身份……也许注定不能善了。
“……强大,却谦和么……”对这个少典有琴,宫女所知不多,只是从夜昙和其他人那听闻了一些。
“所以他不会是最后的胜利者。”
“公主……这样的大争之世,任何一种天真和单纯,都是奢侈。”
“只有铁一般冷酷的残忍之花,才能于这个寒冷的季节,在那雪域怒放。”
“……我知道。”
乱世中,道德常败于不义。
也许,源自血脉的,对中原那天生的青睐,一早便注定了他为礼乐文明殉葬的命途。
而她,是那个推波助澜者。
那时候,她也不知道,那大夫竟然是……探子。
自己到底低估了边民们复仇的决心。
“公主,需要我替您向他解释吗?”
“不必。”那是他们两个的事情。
况且,北国主力的线索,就是她自己提供的。
事到如今,她就只能寄希望于时间。
“既如此,公主保重。”
“你之后……要去哪里?”
“回家。”
——————————
“怎么了,你不是一直都想看看中原的庭院吗?”这夜,夜昙依旧是强拉着人来到中庭。
少典有琴却只是呆呆地注视着前方。
“有琴?”夜昙对他的冷淡熟视无睹。
她使劲拿手在人眼前晃。
“中原……”少典有琴有些自嘲。
真真是造化弄人。
从前,自己的确非常想要来中原看看。
只是,他没有预料到,是以这样的形式实现的。
珠围翠绕、雕栏玉砌……的确很不一样。
但,他又怎么开心得起来?
“有琴”,夜昙并不打算放弃,“你看,我这庭院好看吗?我才翻新好的!是不是和你想的一样?”
她绝口不提其他。
“你干嘛不说话啊……”
“你看看我啊!姐姐跟我说你早就能看到了”,夜昙噘嘴,将身子凑到人眼前。
“我……”她舔了舔唇,最终还是在滚到嘴边的话里加了点矜持,“我这庭院不美吗?”
“……”少典有琴的目光扫过夜昙。
“很美。”
“很美是多美?”夜昙听出了他的敷衍。
“……如日。”
他的确忘不了草原上的那个花儿。
他们之间,明明该是很单纯的爱慕……如何就会变成这样了呢?
更可笑的是……事到如今,他竟还是忘不了昔日情谊。
自己明明应该恨她才对啊!
怎么可以……
“……如月。”
如今的公主府,非常安静。
眼前之人,身着薄薄的一层紫色纱衣,就像是一个精灵。
“……世少有。”
能照三有之暗,若琉璃之光。
日光遍照。
月光遍照。
银河低垂,明月如练。
曾经,那光就如一剂猛药,治愈了他心里那些孤寂。
现在,又如雪般飘落。
似一副穿肠毒药,让他痛得心如刀绞。
再不愿睁眼面对这残酷的人世。
这一切,都是他应得的。
自己享受了她的灿烂,也得忍受她的残酷。
“……”夜昙瞅了眼庭院。
夜雨明明没停啊?
怎么就日啊月啊?
“有琴……”夜昙抓起少典有琴的手,贴在自己脸上。
他的手好冷啊……
“你……你还记得西萨部落的那个故事么?不管经历了怎样的颠沛,王子和公主最后是能重逢的啊。”夜昙的眼里射出精光来。
“那只是故事。”手抽走了。
“为什么啊……”
夜昙有点委屈。
“那我拉你的袖子总行了吧。”
“……”她还是这样……难缠。
可偏生自己狠不下心来拂袖离去。
连将她的手甩开……都做不到。
“有琴,你能不能给我弹一弹琴啊?”夜昙继续厚颜卖乖。
“……”他不想多说话……不过弹琴,倒也不是不行。
房间里萦绕着清雅浓郁的桂花天香,房外,夜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
琴声凄切。
冷露无声。
……是汉宫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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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回家。”
他终究没有她那么洒脱。
“请公主允我回家。”
“你想回去?”夜昙从凳子上跳起来。
“那里什么都没有的!”
“主力都已经退到漠北去了。”
见人不搭腔,她到底是有些气。
这些日子,自己待他还不够好么?
“你真就这么想回去?”就一点也不在乎她?
“你回去干什么啊?”夜昙歪了歪脑袋,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
“哦,我知道了!”怒气上头,便容易口不择言。
“想骑马就骑马,想杀人就杀人,多快乐啊?”
“你!”她怎么能……这么说他呢……
见人再说不出话来,夜昙便转了个身。
她到底也不愿意看他这般。
可到底如何才能让他忘记草原上的一切,长久地留在自己身边呢?
夜昙走向房里的鸟笼,状似无意地拨了拨鸟腿上的链子。
“这海东青……你之前不是放过它?”
“……”
“可它又自己飞回来了。”
“你就该知道……”
知道是回不去的。
闻言,少典有琴垂眸。
“公主……我想出去走走……你能不能不要再派人跟着我?”
还好,飞池他们当初没有跟着自己,留在王庭,躲过了一劫。
但他还是忍不住,想去见见其他族人。
“……那你不会离开我吧?”
“如公主所言,海东青……自会飞回来。”
事到如今……他又能去哪呢?
她想他能无忧无虑,所以不愿意让他去见那些俘虏。
她想时间总是能冲淡一切的。
但……若执意不让他见,他会不开心。
“跟着他,他做什么,你们都不要拦阻,只管回来禀报我。”夜昙思索再三,终还是如此吩咐了跟踪的随从。
“是。”
夜昙也不知道,自己的决定究竟正确与否。
最近,他总是很晚才回来。
是夜,他还在她的床前站了许久。
她满怀期待等着人开口,他却始终一言不发。
最终又回去了。
“……”
一片黑暗中,夜昙睁开眼。
他在想什么……
她大概明白?
夜昙起了身,又在自己的床上呆坐了许久。
终是蹑手蹑脚地摸进那间肖想了好久的房门。
她真的好想他啊!
床上的人却不如她预料的那般。
“对不起……对不起……”
“都是我的错……”
“对不起……”
这是怎么了?!做噩梦了?
夜昙赶紧冲上去抱住人。
她手忙脚乱地拿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