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倒霉的时候就是这样的,连曝尸荒野的尸体都要和她过不去。
鼻尖都是些难以忍受的腐败气味。
夜昙也没吭声,只是迅速爬起来。
尽管被尸体散发的腐臭脏污给弄了满身,夜昙也没心情整理,用手掸了掸裙摆,便继续往外走。
反正这乱坟岗又没人会看到她出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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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典有琴本想跟着夜昙,但他还需要先返回自己的身体,才能帮她。
神君抬头看了看太阳,大约还要等上半个时辰的样子。他权衡了一下,还是站在原地等元神附体的时辰。
元神与身体合一之后,少典有琴赶紧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还有魂魄,正如他所料的那样,并没有什么损伤。
就是身体现在被埋在黄土之间。还好沙土和他之间,还有个草席,不至于完全被埋,还有一点点呼吸的空间。
少典有琴动了动,小心地揭开了覆在脸上的草席。
一大抔黄土直接兜头而下。
……
他一刻也不想停留了,赶紧往上挖土。
还好,昙儿可能是考虑到还要将辣目挖起来,所以就在草席上浅浅地铺了一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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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君扒开草席,钻出地面的时候,虽然速度也是极快的了,却依旧搞得灰头土脸。
环顾四周。
天已大亮。此时,他看清了拂晓时分,绊倒夜昙的那具尸体。
将军死于战场,是马革裹尸。
辣目好歹算是“草席裹尸”……
这乱坟岗,还有很多没有一点遮蔽的尸体。
神君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但如今,要他一并帮忙埋了,他也是力有不逮。
少典有琴想了想,习惯性地开始往怀里掏香。
掏了半天,发现自己穿的不是没有情的黑衣。
算了,还是先换装吧。
既然昙儿已经认定辣目死了,此时,他也只能扮作没有情了。
而且,昙儿她还需要人帮忙照顾嘲风。
少典有琴自乾坤袋中拿出了没有情那些同款的黑衣服,又从那衣服里摸出一支香,点燃,插在地上。
他蹲下来,将夜昙放在草席上的金币分别放置了在了几具裸露在外的尸身上,随后双手合十,拜了拜。
希望你们都往生极乐。
来世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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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完香,小没神君赶紧往缤纷馆赶。
昙儿昨夜是真的伤心了。
所以,这到底算不算渡了情劫?
他要不要先去找司命确认一下这件事呢?
在去找夜昙的一路上,神君的脑子里都在想这件事。
“昙儿?”终于追上了!
神君刻意去拦正在低头赶路的夜昙,“你怎么了?”
谁料想,夜昙竟然理也不理会,径直从他身边经过。
“昙儿!”
没办法,少典有琴只能一把抓住夜昙的手,顺便用上了几个清洁咒,把她拾掇干净了。
“师父……是你啊……”夜昙方才只是在发愣,她感觉脑子里乱糟糟的,不知道在想谁,直到被人拉住手,才回过神来。这几日她也不是没有去找过没有情,但刺客香堂和石屋里都没有人影,估计是去做任务了,“你去哪儿了!”
“我去……”没等神君解释完,夜昙就打断了他的话。
“去赚钱对吧?”夜昙此时也不愿意和他多话,“别管我,我也有事。”不管怎么样,还是先把嘲风带出去吧。
“出了什么事?”少典有琴拉住她手腕,“你要去干什么?”
大有不说清楚就不让人走的架势。
“我朋友被人害死了!”夜昙的声音陡然增大。
这一刻,她是气急了。
但很快,夜昙就冷静了下来。整件事都和没有情没关系,她不能把气撒他身上。
“我现在就要去帮他报仇。”
她从乱坟岗回来,第一时间就去了月华楼,可以说是威逼利诱地贿赂了那两个小厮,好容易才套出指使他们做事的幕后之人。
一切果然如她猜想的那样!
就是春溪和云鬓这两个人设计的。
这两个疯女人!
她一定要去杀了她们!
“不要去。”少典有琴之所以拦住夜昙,不仅仅是因为他其实没死。
人一旦踏过了那条线,就无法回头了。
“斯人已矣,冤冤相报何时了。”
他并不想看到她陷落于仇恨。何况,她之后很可能会后悔。
“他是我朋友!”此时的夜昙完全听不进去劝。
辣目只是一个普通人,被人冤枉,还是要救人。
死了都没人知道他的功劳。
她为了自己,也不可能去说出真相。
难道他就注定要白死吗?
这世界上还有公平吗?
“若是真的有冤屈,也该是由官府出面解决。”神君之所以这么说,正是因为没有尸体,官府是不可能受理的。
“师父……那我问你”,夜昙低下头,“如果今日,被人暗算的是我,你也会这样无动于衷吗?”
“……”少典有琴无言以对。
若有人敢伤她,他怕是会直接跟那人拼命。
就算没有法力,他也总会想办法,替她出气、报仇的。
“可……你若是去杀了她们,那是私刑”,劝说无果,神君只能换了个角度,“昙儿,你的那位朋友……他真的想希望你帮他报仇吗?我想,他……怕也是不愿意你被卷进去的。”
“我愿意卷进去!我就要卷进去!我乐意!你管不着!”夜昙气得急了,便不再管什么尊师重道的事情了。
不过,没有情的话倒是提醒了她。她确实不能就这么冲过去把她们都杀了。
不能让她们死得这么干脆!
杀人,还是诛心?
先诛心吧……
若冲过去直接单挑,她们死了,就没办法诛心了。
看来,今日她的确是杀不了仇人了。
“昙儿……”这厢,神君还打算再劝。
“我……觉得师父你说得对”,夜昙冷不防冒出一句,“我暂时不去报仇了……”
“你别冲动……”欸?神君差点以为是自己听错了。见夜昙转身要走,她赶紧跟上去,“哎,你去哪?”
“我去寄一封信。”只消片刻,夜昙就已经想好了大致的计划。
“真的?”真的就这么简单?
虽然这就是自己要的结果,但他怎么就那么不信呢?
“真的!”此时,夜昙已经稍稍恢复了情绪,“我寄了就回来找你啊,你去那边的茶楼等我吧!”
“哦对了,师父,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夜昙止住跨出去的脚步,“帮我叫辆马车。”
神君看了一眼夜昙手指着的地方。
民信局就在不远处,坐在茶楼的二楼就能望见。
“好。”神君目送着夜昙远去,进了茶楼,顺便又托茶楼里的伙计去叫马车。
夜昙的确是去寄信了。
只不过没有那么简单。
她飞快地写完信,便在信纸上倒了点自己的独家秘药,随后又用帕子包上信纸,小心翼翼地塞进了信封之中。
待到把信封投入集信箱,夜昙拍了拍手,踏出了民信局。
那厢,神君按夜昙的指令雇了辆马车,然后坐在茶楼上等自家娘子。
见夜昙果真只是去寄信,他甚是欣慰。
他们家昙儿就是这么通情达理的。
眼见的夜昙正往这边走来,神君又喝了口茶,放下茶杯,准备下楼去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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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昙回来以后,二话没说,便拉着神君一同上了他提前雇好的马车。
“你……昨晚哭了多久啊?”
少典有琴看着夜昙顶着大大两个黑眼圈,实在忍不住了,便从乾坤袋里掏出冰肌玉颜膏,蘸了一点在手上,慢慢地帮她涂在眼角周围。
然而,此时的夜昙全然没心情享受这份体贴。
“我没哭啦!”她矢口否认,随即又转换了话题,“师父,你本事很大的,对不对?”如果是师父的话,大约可以和她爹一战的吧?
夜昙在心中暗暗比较着。
她特地让没有情叫马车,带上他一起去缤纷馆就是为了接嘲风。
那日,她之所以能成功地用捆金绳将嘲风制住,主要还是因为嘲风那时候已经杀了那女子。
若是正遇上丧失理智的嘲风,她没把握就能成功制住他。
辣目不在了,她只能拜托师父了。没有情在,她就可以安心许多。
“那是!”小没神君还是没忍住,在自家娘子面前自夸道。
“那我跟你说啊……”夜昙将脑袋凑过去,在他耳边嘀嘀咕咕了一阵。
“行,放心,交给我吧”,神君边听边点头。
果然不出他的所料,昙儿是让自己帮忙去安置嘲风。
“不过,你打算带着你爹去哪儿?”
少典有琴是想劝说夜昙,让她带着嘲风先去石屋安置。
“去你那。”既然求他帮忙,肯定是得去他那边的呀!她打算一到石屋,就把惹事的嘲风关进师父的密室里!
其实,自乱葬岗回来,夜昙就在盘算,他们到底去哪儿。
想来想去,能够供自己暂避一时的地方,约莫也只有石屋了。
而且,离安放尸体的茅屋也比较近,她也可以顺带监视里面的动静。
“哦……哎?”小没神君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他没听错吗?居然是石屋?
这就是夫妻之间的“心有灵犀一点通”了对吧?
之前,在得到了雪妃的首肯后,他早已经决定,先把嘲风带出缤纷馆外,然后从长计议。
缤纷馆毕竟也不太平,加上嘲风的失魂之症,也只能从长计议了。
思来想去,少典有琴觉得,最好的去处,可能还是月窝村。
毕竟,他并不知道,那些凶案罪魁祸首就是某便宜连襟,否则也不可能会让嘲风待在人族的领地了。
“昙儿,你不回家吗?”神君虽然心里美,但还是有点疑惑。
“不。”夜昙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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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缤纷馆接到嘲风后,他们三人便直奔着没有情居住的石屋而去。
“进去吧你!”一到石屋,夜昙便照着嘲风的屁股赏了一脚。
然后迅速锁上石门。
“……”神君站在她身后,看着这幕父慈女孝的场景,但并没有一点要帮嘲风的意思。
于是乎,少典有琴与嘲风便在石屋里暂时居住下来。
嘲风是住在那个有机关的山洞里。
夜昙则是来往于自己租的那个木屋与石屋之间。
神君也不过就是换了个马甲,还是得继续照顾嘲风。
当然,他也没忘记在月窝村茅屋中那些救了一半的兽界女子。
就在嘲风搬来石屋的第二天一大早,小没神君便偷偷摸摸前往茅屋。
因为夜昙喜欢睡懒觉,此时一定还没起床。等她回来石屋,怎么也得太阳高照了。
茅屋内,少典有琴刚开始放血输灵气没多久,就感觉到屋外传来了响动。
来不及下禁制赶人了,他犹豫了片刻,赶紧祭出了个可以让自己隐身的法宝。
不多时,茅屋的门便被人推开了。
进屋的人,倒是让少典有琴也有些吃惊。
他本以为来的定是夜昙。毕竟这个地方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
毕竟这茅屋里的秘密,只有他们二人知道。
来人虽然带着面巾,但仔细看还是能认出来的。
正是春溪与云鬓。
她们两个怎么会找到这里来?
“怎么样,亲手害死你们的姐妹,感觉如何?”神君正在疑惑间,突然听到屋外传来了夜昙的声音。
“你那信上写的,都是真的?”春溪看着那排列得相当整齐,甚至整齐到有些诡异的尸体,声音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是不是真的,我想你们心中应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