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每一朵浊花似乎生来就驾轻就熟。
“呜……”一旁,清花也开始默默地抹眼泪,“三殿下,你真的……不要葵儿了吗?”
“……”嘲风一整个恶煞都定住了。
好家伙,她这攻势更猛。
小姑娘眼泪将落未落的样子,连他这个沉渊大恶煞也没办法说出拒绝的话。
“不是不是……没有不要你!”嘲风赶紧蹲下来哄她。
就这样,哇哇的嚎啕之声和轻轻的抽泣之声此起彼伏。
一整个屋子完全被愁云惨淡的氛围所笼罩,全然不像庆生宴。
“……”嘲风挠了挠脑袋,看向少典有琴。
眼神里的意思完全就是——
怎么办?
你怎么不管管啊?
话果然不能说得太满。
他之前不该打包票的。
“……”他能怎么办?
这哭声真是有够让人揪心的。
“昙华,锦葵,我们不走了。”
“!!!”嘲风惊了,“老五你说什么呢!”
这和说好的完全不一样啊!
“真的?”见他松口,昙华马上不嚎了。
她睁开一只眼睛偷瞄了一下,立刻开心了。
“那……拉钩!”
就算年龄小,她也早摸清了——这里到底是谁总是赖皮,谁是说话算数的。
“好。”神君伸出手指,勾上浊花的小指。
明明就是他们这些大人的错误,却让两个无关的小孩子来承担,于情于理,都是说不过去的。
“锦葵,你放心,嘲风也不会走的”,安慰完了浊花,神君又开始哄另一个花灵,“所以别哭了好吗?”
“是啊姐姐!”浊花也跑来轻轻抚着她的背,“君上说的话可以相信的。”
“……嗯……”清花哭声渐渐止住。
“昙华你说谁呢!”
无辜中枪的嘲风忍不住给自己挽尊。
“我怎么就说话不算话了,这些年都白喂你了是不是!”
“好了嘲风,那昙华、锦葵,我们吃饭吧?”玄商君打着圆场。
“好~~~”昙华吸了吸鼻子,又跑到椅子上坐好,等着人服侍。
“昙华……你别光顾着吃寿桃”,神君忍不住唠叨,“不如吃点长寿面吧?锦葵你也吃。”
“嗯。”
锦葵慢慢地吃着面条,昙华则大声地吸溜起来,连带着溅出了好些面汤。
“哎……”神君拿着手帕给人擦嘴。
到底是养了快两年的孩子,他没办法放下人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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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嗝……”昙华打了个饱嗝,又砸吧了一下嘴,此刻正在榻上睡得香甜。
许是因为吃多了蟠桃的缘故,第二日,清浊二花又长大了不少,看着大约能有十四五岁的模样。
小脸虽然没长开,但那容貌,一看就不是他们要等的人。
神君与嘲风二人的心情极为复杂。
这煎熬要什么时候能结束啊?
由于预定的媳妇突然变成女儿这事到底太过尴尬,因此玄商君和嘲风两个待在东丘的时间也大大地减少了。
他们迟早是要离开的。
这段时间就当是一种缓冲吧。
这日,玄商君又离开了东丘。
他去了离光氏皇宫。
在内侍的带领下,少典有琴终于见到了离光旸。
“见过暾帝。”初时那种发现被骗的愤怒感已经消失殆尽了。
“玄商君……”离光旸也害怕面对这样的场面,害怕面对现实。
“葵儿和昙儿她们真的回不来了,对吗?”
“暾帝,我会继续想办法的。”
“……”离光旸举起手,向少典有琴回礼。
“夜昙能得到玄商君的爱,是她之幸。”就连他这个做父亲的,自问也做不到这样坚持。
“暾帝,你说错了”,少典有琴并不认同离光旸的话,“能遇到昙儿,是我的幸运。”
“哎……”离光旸感觉自己的头又开始疼了。
“暾帝,您先坐。”玄商君将自己的岳父大人扶上榻。
然后开始替他诊病。
“哎,百年之后,我又有何面目见梓童于九泉之下?”离光旸忍不住连连哀叹。
“寡人的葵儿……昙儿啊……”
青葵也就罢了。
求仁得仁。
夜昙……她又怕死又怕痛的。
宫中那十八年,因为自己的软弱,她受尽了冷眼。
梓童……定然是要怪他的。
他这罪,也只能带到地下再去赎了。
“暾帝不必过于忧虑。”神君挥了挥袍袖。
一个装饰精美的盒子便出现在他的手中。
“这个给您。”
“这是?”离光旸虽然感觉到了什么,但仍是有些不确定。
“此物能延年益寿,还请暾帝收下。”
若是昙儿复生之后,发现自己的父亲不在了,她一定会很伤心的。
“多谢神君。”暾帝双手接过了盒子。
“那本君就告辞了。”看完暾帝,少典有琴便起身离开。
他还想去朝露殿走走。
暾帝目送着蓝光远去后,将手中的盒子打开一看。
果然是仙丹。
离光旸看了一会儿,又将盒子合上。他想了想,最后将之藏进密室深处。
这东西他不吃,也不能让别人发现了。
不然定是祸患。
“咳咳……”做完这一切,暾帝感觉身心俱疲。
他扶住座椅的把手。
自己的头疾也越来越厉害了。
也许……他早该死了。
双花为救世而死,他,一个无能父亲,有什么脸面,独活于这世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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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丘。
昙华与她的君上正在对峙。
“我不要吃饭了。”
“为什么啊?”少典有琴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老了,不懂小孩子的心思。
“你说我长大了就不抱我了。”
“我不吃饭就会变轻。”
报复的手段,因人而异。
对付他,这种方法就够了。
“昙华。”
玄商君颇感无奈。
“我身上的清气会让你受伤的。”
他想了想,还是选择和过去那样摸摸浊花的头。
只能慢慢来。
“骗人!”
“你明明可以控制的。”
“不是的,你……长大了。”
“男女有别……我……”
“我们不能像小时候那样相处。”
“不过,我答应你,会一直留在东丘的,好吗?”
“所以,你乖乖吃饭好不好?”
昙华咬了咬唇。
“……你在骗我。”
“你并不打算一直待在东丘对不对?”
一天到晚,连个人影也没有,要不是自己闹着绝食,说不定到现在也见不到他。
“不然这些天你都去哪了?”
“没有,我没有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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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去朝露殿找枯枝。
据说昙儿在这里复活过青葵公主的花灵。
朝露殿空着时,没人来打扫。那么,会不会有血迹,或者是残根什么的?
只要能找到,复生双花就还有希望。
玄商君也不顾什么仪态了,跪在朝露殿的地上仔细翻找。
他就差掘地三尺了。
一直找到月影西斜,却也并无发现。
明明只是找个东西,玄商君却觉得,自己浑身的力气都用尽了。
他在身上施了几个清洁诀,然后缓缓地睡在那紫色的床上。
他觉得……被子上……还有些她身上的香气,若有若无地抚过鼻尖。
仿佛情人低语。
少典有琴学着夜昙的样子,将被子拢到头顶。
这床太小,他只能侧身蜷腿地睡。
那时候也是。
她总是撩拨他,但又不让他近身。
美其名曰——夫君伤势未愈,为了未来的幸福生活,要好好休息。
他拗不过她。
其实……他自己也怕被宫人听了去。
两个人便在小小的床上相拥而眠。
夜昙半夜醒来时,就会偷偷摸他胸口。
撩得他浑身燥热,不得不抓住她那双作乱的小手。
“昙儿,你能不能别老这么欺负我啊?”
“欺负你怎么了?”夜昙一副刁蛮的样子。
“我就要摸!”她将手挣脱开来,一刻不停。
“……”
“你现在可是沦落了。”
“没人会为你主持公道的。”
“就算本公主玩腻了,不要你了,你也没处说理的哦~”
“你都不是神君了……”说到这里,夜昙的声音轻了下来。
“我……”
少典有琴低头看着她。
“你不会的。”
“……”
他不会是真的什么都没想过吧?
只是因为单纯的爱和信任,就抛弃一切和她远走天涯了吧?
不会吧不会吧?
“傻瓜……”
她感觉,自家夫君真是天底下最大的大傻瓜了。
“你怎么又骂我?”神君有些莫名其妙。
“傻瓜傻瓜大傻瓜!”夜昙为自己的手找了个合适的,暖和的好位置,“睡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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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笃笃笃——”
偌大的朝露殿里突然响起了几声诡异的敲门声。
然后大门“砰”的一声开了。
一股风阴森森地灌了进来。
少典有琴能感觉到有人。
但他并没有任何动作。
若是常人,还可能害怕。
可如今这殿里,空无一人。
“大少爷~”是熟悉的女声。
见人不答,也还是热情不减。
“我是老爷吩咐来给你暖床的丫头。”
穿着紫衣服的女孩抬手就要去抱他。
少典有琴退后一步,躲开了她的手。
“怎么了嘛?”女孩不满地嘟起嘴。
亏她还特地梳了个丫鬟常梳的双髻。
“你干嘛要躲人家?”
“我……”
少典有琴望着眼前人,喃喃低语。
“昙儿……”
“我不敢了……”
真的不敢了。
“为什么?”夜昙歪着脑袋,很是不解。
“只要一碰你……你就会走的。”
他太害怕了。
“如果不碰的话,你还能……留得久一些……”
“所以……”对不起。
“你怎么了?”夜昙伸出手,将人低垂的头抬起。
他的眼睛一向漂亮,总像是装了千山万水。
此时……却拢了江南烟雨。
檐前愁霖,摇摇欲坠。
“呦呦呦,不得了啦~”夜昙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事一般。
“你也学会装哭骗人了呀?”
说着,她还拿指尖点了点他的面颊,又放到嘴里舔了舔。
“咦?”是咸的?
她疑惑间,又是一滴水滴在地上。
“哎呀,你……你别……”
别哭啊。
她转了转眼珠,踮起脚,唇吻上那自面颊滑落的泪。
“我啊……最喜欢吃甜的……”
“所以,别哭了。”
“……好。”少典有琴闭上眼。
可眉还紧紧蹙着。
这样更能忍住那翻涌蒸腾的泪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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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君好容易才让自家娘子相信,百道天雷的伤并不会让他“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