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夜昙想都没想就直接拒绝了。
她自知语气不善,又刻意找补道:“最近,连我也不知道她在哪儿。反正不在朝露殿。我这才敢将你安置在那啊。”
“夜昙公主不在?”
“她可能出宫了呀!”夜昙脱口而出。
“!!!”要说这位公主溜出宫去,他倒也是信的。
“行了,人家都困了~你也快去睡吧!”眼见对方神色疑惑和困扰交织,夜昙决意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等等青葵公主,在下还有一事。”
这人事情真多啊!
不过,看在他长得好看的份上,夜昙还是决定忍耐。
“说!”
“在下的衣服……”
“啊!”她这才想起来那外套还没洗。
“明天,明天啊!”夜昙打着哈哈,边说边退。
“明夜此时,饮月湖见吧!”
“你问的那个什么愿望,容本公主再细想想吧~”
“欸……”
——————————
……公主不在。
听到内侍们议论——公主出宫了。
一头雾水的少典有琴走在宫道上。
既然公主不在。
那一切的真相究竟是……
是夜,在皇宫中溜达了一个白天的玄商君再次来到了饮月湖。
“给。”夜昙将洗好了的衣服递出去。
“多谢……”少典有琴一把接下。
“……夜昙公主。”
“……”
“你别跑!”
白日里,再度路过日晞宫时,他听到了内侍们议论。
暾帝最终还是决定只带着青葵公主前去祭典。
那么,今夜,自己在朝露殿碰到的一定是……
离光夜昙!
可她还约他晚上来拿衣服。
……若不是自己无意中听到,真不知道要被骗到何时!
被个小丫头耍得团团转,显然玄商君是气昏了头。
他一把就将小姑娘的手腕牢牢抓住。
“你……”
“你放开我!”夜昙拼命挣扎。
“疼!”
玄商君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手劲相对于一个十岁女孩来说,还是太重。
他松了松力道。
“那你承认自己是离光夜昙了?”
“谁说的,我就是青葵!”夜昙依旧嘴硬。
“我去过日晞宫了。”少典有琴的表情严肃起来,“内侍们说了,青葵公主不在宫里。”
青葵公主和暾帝今日一早便离宫了。
“……”夜昙的表情凝固了。
她怎么忘了这茬。
“所以‘双胞胎’,都是你编出来的对吧?”
这个撒谎精!
“没错我不是青葵!”
她原以为他是刚来的,宫里那么多人,他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弄明白。
没想到居然这么倒霉。
果然……
她总是这么倒霉。
夜昙把眼睛一闭,把心一横,梗着脖子大叫。
“要打便打!”
“我……为何要打你?”玄商君简直莫名其妙。
他只是想要找她问个清楚。
“……你问我啊?”夜昙满脸讶异。
“既然不打,那你还不快放开我!”
“……”
少典有琴抓着夜昙胳膊的手突然放开,惯性使然,夜昙差点摔倒。
他只得再虚扶了她一把。
“你这伤……到底怎么弄的?”他看见了她手腕间露出的疤痕。
“你真不打我?”见对方点头,夜昙反倒嗤笑一声。
“这倒是稀奇了。”
“……”对方看起来是不打算回答他的问题了。
只是……
少典有琴视线下移。
她的腿……又出血了。
许是方才的挣扎过于剧烈。
“公主,你可用了我说的药?”
“……”
夜昙原地坐下,掏出一个小玉瓶,然后撩起裤腿,直至膝盖。她小腿白皙修长,被月光映照,如玉生辉。
“你!”玄商君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猛地闭上眼睛,又侧过身去。
“男女有别……你这……成何体统嘛!”
“不是你说要按时用药?”
夜昙莫名其妙:“本公主不过挽个裤脚,又没脱裤子,怎就行为不端了?”她啧啧了几声,很熟练地上完药,又把裤腿放了下来。
“行了,眼睛睁开吧。”
玄商君缓缓睁眼,见她衣裳完整,方才转过身来正对夜昙。
“你这……还疼吗?”
“还好,习惯了。”
“……”
这一来二去的,二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氛围却在无形中消散了。
“其实,你该担心担心你自己!”
“本公主要是说你是偷偷住进这朝露殿的……”
“你又打算如何?”
“……我……”玄商君再度语塞,看向夜昙的表情也带上些被戳中痛处的憋屈。
自从来到这皇宫,虽说事急从权吧,但偷偷摸摸的事情……他可真没少干。
这显然不是一个神君该做的。
“无视宫禁,夜闯本公主的闺房!”
夜昙越说越理直气壮。
“……”
闺房什么的……
他根本就没想那么多。
眼前这小丫头就和紫芜差不多大。
不过……现在紫芜应该也长大了。
既然出来了,回去时还是看看清衡与紫芜吧。
“那可是要拉出去打板子的!哼!”
“谁敢打本君?”玄商君本能地不认可。
“你又要说自己是神仙了吧?”夜昙忍不住斜眼睨他。
真可怜呐,病又犯了!
“别说你这个小小内侍了,就连我这个公主……你也看到了,谁都能打我、杀我。”
“杀你?”他是听说了一些和这两位公主有关的传闻,可是杀人什么的……这太过了。
“……我是灾星,连父皇都讨厌我,别人自然不惧我什么。”夜昙的语气变得有些落寞。
“我都习惯了。”说着,她又自嘲地笑了笑。
是了,所以她才会许那些吃饱穿暖的愿望。
……玄商君盯着夜昙看了半晌。
眼前的小姑娘长得瘦瘦小小的,但很漂亮,笑起来,就更显得可爱了。
可爱之外,是三分泼辣,三分可怜,还有些不同寻常的倔强。
他从没见过这么复杂的小女孩。
“你……不怨吗?”为什么说起这些不开心的事情,还要笑得一脸灿烂?
“……”她当然恨!
而且很恨。
可她还有青葵。
如果看到自己变坏,那个呆瓜一定会伤心的。
而且,现在她还有帝岚绝和慢慢。
“总有一天,本公主会让所有人看到!”
夜昙公主雄心勃勃地对着夜空,挥斥方遒。
“我夜昙,比他们都要强!”
“夜昙公主”,听到此处,玄商君不由正色道,“星象谶纬之说,多是人族附会,本无其事。你自然不是什么灾星。”
“……真的?”小公主的眼神瞬间亮了。
但很快又黯淡下去。
“你说了又不算!”她托着腮,仰望着饮月湖上空。
“……你可有什么愿望?”
“愿望?”怎么又突然问愿望的事?
夜昙很疑惑。
“我……那我想要……”她想要的太多,一时间竟然想不好究竟要什么。
“打扮得美美的,然后去参加宫宴。”
“我知道了。”
“不是……大哥,我们素不相识”,而且她还耍过他。
夜昙到底是有些狐疑,“你不怕我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帮我啊?你该不会是要……”报复她吧?
“我说过了,我是神。”
“你还没玩够啊?”夜昙翻了个白眼,“老大不小的人了!”
“你为什么不相信有神?”少典有琴本来是想给夜昙看看玄珀的。
直到此时他才注意到,玄珀不在身上。
莫非是在那个时候丢失了?
“我是不相信你是神!”夜昙纠正道。
她当然知道天界神族的确存在。
“我就这么不像神吗?”玄商君有些好奇。
在凡人的眼中,他们神族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据说真的有神……但我没见过。”不论到猴年马月,她都是没资格见神使的。
“那你现在见到了。”
“切~”夜昙只当眼前人还在说疯话,“不过啊,我有想象过的!”
“那你觉得神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我觉得,肯定都是事不关己,尸位素餐的庸碌之辈,就在天上用些法宝看看凡间啦,然后又对这凡间指指点点,鄙视一下我们凡人。”
“不是那样的!”听到这里,玄商君有些激动。
因为夜昙说得……居然有些还是对的。
“神族乃是四界之首,所行之事,皆是为了垂范四界。”
相较一千年后,现在的玄商君还太年轻,有些沉不住气。
“虽然有不少神仙对凡人确有微词,可那也是为了督促他们更好地修炼成仙。”
“……喔。”夜昙的眼神中透着浓浓不解,她完全不理解他为什么要那么激动。
她压根就不信他是真的神。
“不过,我也想过,或许……真正的神,是一个孤家寡人。”
夜昙在“真正的”几字上加重了声音。
“……何出此言?”
她大概……没说错。
一个人待得太久了,他的确有些想要一个主动的聆听者。
“如果真正的神的确存在……”夜昙继续托着腮,语气里透着些漫不经心,“那这个世界还有那么多不公,不幸的原因,就只能是因为他被蒙蔽了吧?因为他根本不知道凡人到底要面对什么苦难,所以也不会施下更多的慈悲。”不过……她不信。
“……没想到你年纪不大,想的事情却挺……”
挺深的。
完全不像是一个十岁的小女孩该想的。
他倒是希望她是个无忧无虑的小姑娘。
“对了,小玄子,你刚刚不是问我有什么愿望嘛?”夜昙拍了拍手,“那我追加一个好了!”
小姑娘琉璃色的眼睛盯着眼前的男子。
眼若琉璃,心亦若琉璃一般澄净。
“你说。”
“如果却有真神,那就请祂能够时刻保持清醒,睁眼看一看这人间疾苦,而不是做个孤云野鹤,只顾着自己逍遥。”
“……知道了。”
他能感觉到,随着这句话的出口,自己又恢复了一点法力。
果然!
帮她实现愿望就可以恢复法力!
之前那几次都是因为她!
“还有啊……”夜昙抬头,望向天上的星,“如果真的有神,能不能跟天帝说说,让他取消玄商君和我姐姐的婚约呢?”
“……婚约”,少典有琴有些迟疑,“我的确想要取消……”
但父帝的决定,没那么容易改变的。
“公主,你能不能跟我说说,那个婚约,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事人族人尽皆知,你居然不知道啊?”真是孤陋寡闻!也罢,自己就好好和他吐槽一下。
“十年前,我姐姐刚出生的时候,天降吉兆。神族就说我姐姐资质不凡,要聘她做天妃。”
“可她只是个凡女啊?”少典有琴脱口而出。
就算天资出奇又如何啊?
难道还真能比过天上神仙?
“你什么意思!”夜昙顿时不开心了,“你凭什么看不起凡人?你以为你是谁啊?”
“……公主,方才是我失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