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葵的话,只有一个背影。
不过看背影,也知道那一定是个大家闺秀。
但少典有琴此时没心情好奇未婚妻究竟长得合不合自己的心意。
他正忙着大惊失色。
“这怎么……”那些信息他们到底怎么知道的?
包括自己喜欢什么茶,喜欢弹什么曲子,甚至还包括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
他自己都不知道好嘛!
玄商君默默地蹲下身。
他感觉很羞耻。
这和被扒光了也没什么两样吧?
可是……这些事情,父帝和母神都不一定知道,该不会是飞池给泄露的吧?
等他回去一定要好好问个清楚!
“欸,你怎么不看了?”夜昙注意到身边人的动作,扒拉了一下自己的裙子,一屁股坐在他身边,“你也觉得很无聊对吧?”
“是。”真是有够荒唐的。
“我觉得……”夜昙猛地转头看向少典有琴。
“觉得什么?”玄商君本能地警觉。
“我是在想啊,万一我这姐夫他不咋滴……”
“……你待如何?!”玄商君的心情有些微妙。
说她姐夫呢,看他作甚?
“当然是去搅黄这门亲事!”她正需要他这个帮手!
“……不可。”这事本来他想亲自解决的。
不过……他甚至也没有把握。
别的不说,他父帝,是绝对不会轻易动摇的。
“为何?”
“人们不是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亲’吗?”玄商君努力回忆这些日子听到的人间谚语。
“哎,打住!”夜昙比了个“停”的手势,“你少来教训我!”
“那你还想继续听吗?不如回去吧?”他是一点心情都没有。
这一件两件的,都太糟心了!
“你以为我想学这些啊!”夜昙不爽道。
但她没办法挑啊!
“那你想学什么?”
“我就是想要和那些上书房的人学一样的东西!”夜昙想起上书房中那些贵族子弟,一脸不甘。
“凭什么他们能学,我就不能啊?!”
“那我教你可好?”
“可是……我还是想……去学堂?”
“为何一定要去学堂?你不喜欢一个人念书吗?”一个人学习有时会很孤单,这他倒也明白。
师父去后,他也是一个人学。遇到瓶颈的时候,他是多么想要师父能够回来!
“不是……”也许她想要的不仅仅是能读上书。
靠着青葵的课本,她也磕磕巴巴地学了下来,虽然离姐姐的水平还差好多。
“我就是想去学堂……”
她只是想要公平而已。
“知道了,我会帮你的。”
小姑娘满脸别扭,他怎么能熟视无睹。
……他能帮她什么呀!只有她父皇才有权力决定她能不能进学堂。
而去上书房的事情,连青葵去说情都没有用。
“都是你!你不是说要帮我变强吗?又不好好教我!”
夜昙公主开始控诉。
“……我哪有不好好教你!”天知道他多用心好嘛!而且她比清衡、紫芜都要难管。
不过,天赋是惊人的。
她才学了这么点时间,可也学得有模有样的。
……自己也是该让她多看看书了。
“那你还想学点什么啊?写诗?作画?文章?历史?”
“我全都要!”夜昙一手握拳。
她都能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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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露殿。
“公主,你下来!”
“小玄子,你有所不知啊~常言道——房梁上读书,才记得住。”
“……”这哪里来的常言?!
说罢,夜昙又开始摇头晃脑,口中亦念念有词。
“汝不识贤愚,是眼浊也;不读诗书,是口浊也;不纳忠言,是耳浊也;不通古今,是身浊也;不容诸侯,是腹浊也;常怀篡逆,是心浊也。”
“……”玄商君越听越不对。
“你这看的都是些什么?”
为何竟是些怼天怼地之语?
“话本啊!”慢慢刚从外面淘的。
她今日还约了帝岚绝,看完正好一起分享分享这些故事。
“公主,不要看那些书。”
这些日子,他忙着规划从何教起,便让她自己去找些感兴趣的。
她这究竟是找了什么呀!
“为何?”
“还问‘为何’?皆是些污言秽语!”那些书简直不堪入目好嘛!
“书何分污秽洁净?”夜昙当即反唇相讥。
她最烦别人管东管西的。
“天下之大,有书何止千万。岂可盖以‘清浊’二字论之?”
“汝为清白,则见清白。”
果然,他还是和之前一样!
老古板!哼!
“若是看的人眼拙么……”
“当如何?”不管多少次,玄商君还是会愣生生地往夜昙设下的陷阱里跳。
“便只能看到污秽咯。比如你~”
“你!”一时间,他也找不到什么词来辩驳。
“我如何?”舌战胜利,夜昙一副小人得志。
“……你等着!”
玄商君气得转身就走。
“欸,你去哪儿!?”夜昙来不及追出来,只能挂在房梁上看着人的背影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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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
饮月湖边。
玄商君被夜昙公主气得不轻,正在试图施法割除欲念。
自从来到这一千年前,忙着应付夜昙公主,他好久都没割了,修炼也没有进展。
“……”方才,自己若是不走的话,只会继续被她呛到说不出话。
可走了吧,又觉得憋屈。
不行,少典有琴,这些都是小事。
对方只是个人族小丫头,自己不必与之计较。
正当玄商君禁闭双眼,试图集中精神,清除欲念。
“嗷呜——”夜深人静,一声长嘶惊得少典有琴当即睁眼。
这是……狼嚎?
他感到不可置信。
可这宫里缘何会有狼嚎?
声音的方向是……后宫?
公主……她怎么样了?会不会有危险?
“……”玄商君望了望月亮与饮月湖,又转头看向朝露殿的方向。
算了……
心已经乱了,割欲念也割不好。
虽然觉得夜昙应该能应付过去的,但玄商君还是放心不下,迅速返回了朝露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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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你已经回来了?”见小玄子去而复返,夜昙倒也不惊讶。
他就是这样的嘛,不用自己哄,也能消气。
“公主,你去哪里了?”
“没事呀,就随便转转。”夜昙将身上的大包袱放在桌上,又开始给自己倒水喝。
“公主,你方才没碰到什么吧?”他已经检查过朝露殿,没看到有可疑的人。
“……这么说,你是因为担心我,才回来的?”
想到这层,夜昙的心情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
她感觉比摸金子还舒服。
“咳咳……”被戳中了心思的玄商君轻咳几声。
“……公主,这宫里为何会有狼嚎?”
“你听到了?”
“……那狼嚎和你有关?”玄商君很快反应过来。
她一点都不惊讶,还偷摸出去了这么久,回来了以后又鬼鬼祟祟地带回来一个包袱。
“……嗯……”夜昙犹豫了一下,朝人勾勾手指,见对方没有要过来的意思,便忍不住自己凑过去。
“其实,你听到那狼嚎,是我朋友。”她刚去了趟芷涵宫、长庆宫,拿了点东西。
“你朋友?”
“对呀,就是之前那个朋友嘛~”
之前?由于夜昙公主的朋友也不是很多,少典有琴很快就记起来了。
是那个假刺客。
“你和他去做什么?”虽然她和那个所谓的兽界少主好像很熟稔,但他并不喜欢看到他们在一起的。
总觉得那个少主有些不靠谱。
“我就是去拿点东西。”夜昙含糊其辞。
玄商君花了一些时间才理解她这话中的含义。
“你偷东西!?”
“我那是拿!”她就是拿点小钱而已呀。
再说了,拿自己家的东西那能是偷吗?
“欸,你干嘛呢!?”干嘛碰她的宝贝们!?
“自然是替你还回去!”这孩子简直了!
“你以后不要和那个兽界少主来往了,知道吗?”
真是近墨者黑!
此时的玄商君显然还不明白到底谁才是那块墨。
“我交什么样的朋友,还轮不到你过问……哎呀你干嘛呀!”见人真的要动手将包裹重新装好,夜昙赶紧奔过去护住包裹,“你都还回去了我还怎么给你发工钱!?”
“必须要还回去!”工钱他可以一分不要。
“不!”夜昙死死扯住包袱皮一角。
“你欺负我!”她根本就抢不过他,只能颠倒黑白了。
“你抢我钱!”
“……”怎么自己还成坏人了?
“公主,不可如此。”偷点钱看似事小,却足以影响一个人的心性品格。
“那我就是借一下嘛,之后有钱了再回去啊!”夜昙继续打着哈哈。
“不可。”玄商君正色。
“哎呀,你怎么这么……”这么榆木疙瘩!
“公主,你可知‘勿以恶小而为之’?有道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你……”
少典有琴话未说完,便被夜昙打断。
“……你的意思是,都是我上辈子造了孽”,夜昙将手里的包袱皮一摔,“所以这辈子才会报应不爽是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是不太会说好听的话。
眼见着把人惹恼了,玄商君也有些无措。
“你听我解释……我的意思是……”
“你就是就是就是!”夜昙气得拿起包里的金子砸人。
砸完以后,还顺势将人推出自己的寝殿。
“砰”的一声狠狠砸了门。
“……”第一次吃闭门羹的玄商君愣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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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上书房来了一个白衣的公子。
身份成谜。
没人知道他是哪家的孩子。
但那气度举止,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的孩子。
玄商君还照着那群贵族子弟的腰牌,伪造了一块,放在腰间,只为了以防万一。
故而众学子都觉得——那是新来的同窗。
玄商君进了书房,也不多话,只是默默地坐到最后一排。
本来,他的身高也只能坐在那里。
直到先生进来。
“先生,不知书本能否发我一套?”
“给。”上书房的先生有点摸不着头脑,只当是刚来的学子。
他将要用的资料通通发完,便开始继续讲课。
朝露殿。
“公主,给。”少典有琴去上书房,只是为了给夜昙拿学习资料。
顺便哄人。
“哼……”过了一天,夜昙的气也消了许多。
但她不打算就这么原谅人。
夜昙本想着再生会气,却很快就“哼”不出来了。
她的眼光追着少典有琴手上的纸而去。
“你从哪里弄来的?”
“公主,昨夜,是我失言了,这个……”玄商君用余光看了看夜昙手中地教材,“稍作弥补。”
“你惹了本公主生气,就这点补偿吗?”夜昙公主给点阳光就灿烂,也不生气了,眨巴着期待的眼睛,想要更多。
“明日,我带你去上学。”他就知道,她不会轻易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