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成为妓女。”除了夫人外,龟公还有个十二岁的女儿。
还没有到接客的年纪,但也快了。
“你知道吗,没有任何男人想看着自己的女儿也去做这种下九流的营生。”每次,龟公喝了酒后,谈兴就会莫名高涨。
“那你会从鸨儿那把你女儿赎走吗?”夜昙砸吧砸吧嘴,“这酒真不错啊~”月亮也好看。
“如果有钱的话……”龟公喝了口酒,声音有些飘忽,“要是她能在外面找到一个肯娶她的人就好了啊……”
“如果没有钱的话,你就不赎她了吗?”夜昙托着腮,看向还在仰着头喝酒的男人。
她是鄙夷他的。
之所以有此一问,是因为认识那个女孩。
有的时候,她会来帮自己干一些不轻不重的活。
因为院里分配给苏栀的重活,绝大多数都是夜昙给包圆了,所以她每天都要忙到很晚,也不太有时间睡觉。因此,对能搭把手的人,夜昙自然感激。
不过,大多数情况下,即使没活,她也睡不着。
夜昙的眼面前永远滚动着相同的一幕。
想到那一天,亲人的头颅就那样自阶梯滚落下来……
周围的人不是面无表情,就是哈哈大笑。
她当然想复仇。
想得睡不着觉。
那个经常来帮助夜昙的女孩偶尔也会跟她分享一下见过的客人。
因她是龟公的女儿,也是预备役的妓女,所以经常会跟在接客的妓女身边,端酒服侍。
空闲之时,她们就会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聊的多数是些少女心事。
只有在那一时刻,夜昙才会觉得,大概,这才是像她这个年纪女孩子应该做的事。
虽然她其实对这些事并无兴趣。
“我每天都想着要和他说话,那样的人物……哪怕说一句也好啊……”
“他有一双我这辈子见过最漂亮的眼睛……”
夜昙安静地听着自己朋友的话,心里却不如面上这般平静。
漂亮的眼睛……这有什么的,她还见过顶漂亮的人头呢。
“夜昙,你说……这样的人物,究竟为什么来我们这里呢?也没见他招哪位姐姐相陪呀……”
“而且每一次,都是众人簇拥着而来……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吧?”
“应该是吧。”只有大人物才能在这里挥金如土。
“但是他每一次都不会跟我们说话。”
“也不会侧头看我们。”
“啊啊……他真有那么好看吗?那我倒是想要见识一下呢!”夜昙只是稍微敷衍了几句。
这个女孩太想要爱了……和北里的女人一样。
所以才会执着于一个无名客人的目光。
什么眼睛漂亮的人……
她根本不关心。
能来这里的男人,什么都不是。
就算不招女子相陪……也说明不了什么,可能只是单纯的没看上。
夜昙咕噜噜地灌酒。
另一厢,面对夜昙的疑问,喝醉了酒的龟公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
“她想待就待,不想待就不待。那是她自己的选择。”
“她是个人啊……”
“我控制不了。”
“没有人能控制他人的生活……”
“是个人……”
所以应该有自己的生活,自己的选择吗?
夜昙晃了晃自己手中的酒坛。
已经喝空了。
她当然明白,人不该被他人控制。
然而,太久没有像一个人一般活着了,她都快要忘记作为一个人活着,究竟是怎样的感觉了。
————————
夜昙走在宫中。
她是上个月进入有熊氏皇宫的。
通过遗留在民间的古越国暗卫帮助。
之前,夜昙一直有所犹豫。
凭着她,就算再加上陪同自己入宫的苏栀好了,她们俩个,真的能够杀掉这个国家的至尊,为东丘的全族复仇吗?
光是想想,也知道这是一个天方夜谭。
复仇这件事,可能最能让人体会什么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但是……
夜昙想起了那夜。
确认龟公被自己灌醉后,她便一个人爬上了屋顶,然后对着冷月发了好久的呆。
沐浴了一会儿凄凉月华,她忽然意识到,自己也想重新像一个人那样活着。
所以……复仇的结果并不重要。
因为忽然间做了个不得了的决定,夜昙直接就将手里的空酒瓶掼到了楼下。
酒瓶“哐当”一声,碎在了地上。
正巧拦下了一个黑袍男人跨上马车的脚步。
“有刺客——”
“呵……”
在夜昙看来,男人身边的一群守卫就像傻子一般散开。
惊弓之态,实在丑陋得很。
“在那!”男人身边的小厮仰头找了一会儿,才发现屋顶上的罪魁祸首。
“是名女子……”小厮看向自家主子。
后者朝他摇摇头。
“姑娘你快下来!”小厮手一挥,那些守卫们又如退潮般拢到马车周围。
夜昙睁着一双醉眼看过去。
那穿着黑斗篷的男人也似疑惑得很,正朝这边看过来。
目光所及。
原来……这就是那姑娘提到过的,眼神,啊不对,是眼睛很好看的客人啊……
“略~”
夜昙摇摇晃晃地从屋顶站起来,冲着底下人做了个鬼脸,便沿着阁楼楼梯下到屋里去了。
谁会乖乖下去啊傻瓜!
虽说是下定决心要当个人了,可如今,在有熊氏的皇宫中,她同样是个最下等的丫鬟,走到哪里,都要看人眼色。
至于她为什么不直接去当个御前女官。
当然是因为没有这个人脉。
而且,也没这个经费。
在她硬是抠了一笔钱送给龟公的女儿后。
不过……
宫道上,夜昙摸摸自己的胸脯。
想到要复仇,她的心头便热了起来。
苏栀和她虽然没有住在一个寝室,但彼此间离得很近。
所谓抬头不见低头见,她们难免会有打照面的时候。
此时,谁都不会显得太亲近,不过是互相点点头,后又各自赶去完成手中的活计。
离光夜昙当丫鬟当得乐不思蜀,也……游刃有余。
没心没肺,当然是一种伪装。
不过,她也并没有忘记四处打点。
要当上御前的侍女,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但……她是不会放弃的!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她舍命报仇,既是为了恩,也是为了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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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过各方打探,外加贿赂掌事嬷嬷,夜昙好容易混了个琅环阁洒扫女使的身份。
琅环阁,是宫里藏书的地方。
虽然距离当上御前侍女的目标好像还很远,夜昙也不气馁。
自己正好就到皇家的档案馆里查查那个老皇帝的起居录!
必须要掌握他的一举一动,才有办法找到破绽!
比如他喜欢什么样的妃子啦,喜欢吃什么东西啦……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如此,等到自己去了御前,便能一下解决了这老东西!
“吱吖——”
夜昙拿了把老旧扫帚作掩护,于一个阳光灿烂的午后推开了琅环阁的大门。
扑面而来的是陈旧的书香味。
书架整整齐齐地排列着。
夜昙将手里扫把随便往地上一扔。
“……”她的指尖在那一摞摞藏书的脊上划过。
这藏书的数量,让她想起了自己在已不存在的旧日皇宫中看书的情景。
只是……那些宁静的时光,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
她能看到自己的未来……
直到死的那天,才能重获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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琅环阁中。
夜昙靠着墙根坐着,打起了盹儿。
她身边是散落了一地的《起居录》。
方才夜昙在琅环阁内搜寻到些笔墨和纸张,便偷偷地将一些她觉得可以利用的信息记录下来。
阳光透过窗户,移到了夜昙脸上。
她被晒醒了。
“哈——”
夜昙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又看向一地乱七八糟的书籍。
日头已经开始西斜。
差不多也该整理一下,回去排队吃饭了。
每次都要排好久呢!若是去得迟了,可就没饭吃了!
就在夜昙将地上的起居录一本本塞回原位时,手却突然顿住了。
她是被一本闲书吸引了目光。
……《梦溪笔谈》。
听名字就知道是记载了很多奇奇怪怪的故事。
夜昙抽出书来。
就算自己是苦大仇深的话本女主角……
也没人规定她不能偷得浮生半日闲吧?
至于饭么……等晚上再去御膳房偷点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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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
听到书阁之中传来非常高亢的女声,飞池顿住了脚步。
他回身看了看太阳。
不是……女鬼吧?
毕竟琅环阁基本上没什么人来。
待飞池忐忑地推开琅环阁大门后,看到的场景让他暂时将心又放回了肚子里。
一个小姑娘正靠书架,兀自笑得开心。
一张小脸圆圆的,看上去挺可爱。
和他脑中勾勒的女鬼形象相去甚远。
“咦?”听到有人的脚步声,夜昙赶紧合了手上的笔记,迅速塞回书架。
她用手擦了擦眼角的泪花,拍了拍裙裾,自书架后走了出来。
“你是谁啊?”
“我是绛阙的飞池。”眼前的小姑娘并没有向他行礼,飞池也只是皱了皱眉,并没有多说什么。
不惹闲事,不聊闲天,不欺他人——是他身为玄商君侍从多年,养成的习惯。
“殿下吩咐了,让我来此取一些书。”
说着,飞池便想自己去找书。
“我来吧?”夜昙垂眸,收拢了因为“玄商君”几字而生的惊异,再抬头时,已恢复了寻常宫女的表情。
“……”
飞池略感惊讶。
很少有宫女会大胆到直视他的眼睛。
不过,有宫女能识字就已经很稀奇了。
“殿下要的书目有些多,我写下来给你。”飞池看了看被夜昙摆在地下的笔墨,蹲下身去捡。
却是被夜昙一把抢过,“你说吧,我来写。”
这宫女……还会写字。
倒是个不可多得的。
……不知道殿下肯不肯要女官。
飞池盯着书架边忙碌的那个小小背影,有些出神。
绛阙的活计不算太多,可也不算少!仅仅是自己和翰墨两个人,很多时候都是捉襟见肘。
有些活,甚至还要麻烦他们殿下亲自来做……
夜昙的指尖在书腰上顿了顿。
这么大个藏书楼,怎么居然只有一本《梦溪笔谈》?!
“……”
她看了看手上的书单。
应该没事吧?
“姑娘,还没好吗?”飞池看了看窗外。
他不想让殿下久等。
“好了好了~”夜昙手上抱着的那些书几乎能够遮住她全部的脸。
“给您。”她晃晃悠悠地将书递给飞池。
“辛苦了。”飞池想了想,从袖口拿出了一点碎银,塞在夜昙手中。
随后,他接过书,向大门走去。
“再来哟~”夜昙掂了掂手上的辛苦费,心情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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绛阙。
“殿下,这是您要的书。”飞池进了书房。
闻言,玄商君便用指尖轻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