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契,不可轻易废除,你娘想在她这一代解除生死契的血脉传承,不想让你们也背负阴厨的职责,不想遭到了反噬……我曾经警告过她,但她并没有听进去……唉,老婆子我今天来,就是希望让你能顺利继任成为下一任阴厨,如果不这样做,在你妹妹死后,你不久也将横死于某一场意外……”
听着老人家如箴言一样的话,沈聆不由得浑身发毛。
“我……我也会死?”
“这是血脉里背负的契约,也是血脉里传承的因果。”老人家说着,抬起手、用干瘦的手指摸了摸沈聆的脑袋,“聆娃儿,先人立下了誓言,我们便有了完成的使命,如不履约,将遭反噬,这也怪你当时托生在你娘肚子里,若非如此,你的一生都不会有此一劫。”
沈聆听着老人家的话,低着头看着右手上的红绳,上面银色的铃铛就像是有灵性一样,闪烁着幽幽的光。
沈聆一时间有点儿难以接受老人家的话,她神神叨叨的样子,让她打心里发毛。
但是看着老人家近在咫尺的认真的神情,这一切又不像是老糊涂的昏话。
一想到重伤妹妹还在医院里昏迷不醒,沈聆心乱如麻,如果科学已经无法拯救妹妹的性命,那么求助神学是否可行呢?
沈聆沉默了许久后,像是自言自语一般说道:“我知道了,只要能让沈凝好好的,做什么我都愿意。”
在这世道,常有人带着不治之症的患者求助游街的神明。
那么现在,她也可以为了妹妹,相信一次玄学。
或许,真的有用呢?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概率。
外婆点了点头:“你也不用担心,那些鬼魂不会伤害你,他们虽然是枉死的冤魂,但冤有头、债有主,毕竟我们只是送他们上路的人,我们只要完成好他们的委托就行。”
“那我们……不能只是去送送寿终正寝的人吗?”
“傻娃儿,寿终正寝的人是没有遗憾的,只有那些突遭意外或者是被杀死的冤魂才会徘徊在世间,阴厨的存在,就是尽量减少他们的遗憾,让他们安心上路转生。”
“那我要去哪里找那些……所谓的枉死的冤魂呢?”
“现成的不就有吗。”外婆的目光擦过沈聆的肩膀,看向了灵堂的两口棺材。
外婆用榆木拐杖敲了敲地板,沈聆感觉背后一股阴森森的风吹过,她打了个冷颤、回过头看向了爸妈的棺材,说话的声音也有点儿结巴起来。
“您的意思是……我要招我爸妈的鬼魂?!”
……
“阿嚏……”
沈聆背着黑色的书包,一个人沿着人行道走着,她的影子在身后被拉长,她感觉到背后阴森森的,像是有许多双眼睛在身后盯着自己。
时近午夜,十字路口冷清得如同坟地,昏暗的路灯照亮了空荡荡的路口,萧瑟的秋风擦过耳畔、带走了些许的凉意。
沈聆刚从平安医院出来,给妹妹签字了手术的同意书后,她马不停蹄地便赶往瑞景路,在那里,即将开始她的第一次“工作”。
“沙……”
迎面的风带着冰冷的寒意,沈聆低着头瞥了一眼前方的路口,在前方路口的便利店前,有一大截被撞断了的人行道的栏杆,栏杆下有一滩已经干了的血迹,那便是车祸发生的地方。
——车祸发生的时候,是沈聆的妈妈开车的,而沈聆的爸爸坐在副驾驶上,后座载着刚从学校接回来的沈凝,三人正驱车要去接沈聆,没想到在途径十字路口时,一辆大卡车从右边撞了过来,大卡车直接将小车撞翻在地并碾压了过去,主驾和副驾的二人当场身亡,后座的妹妹重伤昏迷,大卡车被撞得偏离了方向,一头撞进了便利店里,将便利店的墙壁撞得稀碎。
说来也奇怪。
这场严重的车祸中,其他人均只是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外伤,就连大卡车司机也只是脑震荡和胸肋骨骨折,死亡的人,只有沈聆的爸妈。
就像是……天降横祸,要他们死于非命。
“就是这里了吧……”
沈聆按照外婆的嘱咐,在血迹最多的地方蹲下身,从背包里拿出一个黑黢黢的煤油灯,将煤油灯放在地上后,她用火柴点燃了煤油灯的灯芯,昏暗的灯光便照亮了她身周一小块区域。
——外婆说这叫结魄灯。
——在招魂的时候,能够唤回游荡的鬼魂。
沈聆默默地想着,随即,从书包里拿出了一个小镜子,立起小镜子的镜托,她将镜子放在了结魄灯前面,她下意识抬眼看了一眼镜子,发现镜子里自己的那张脸面无血色,眼眶下带着乌青,印堂隐隐发黑,怎么看都像大限将至之人的面色。
镜子是聚阴之物,肉眼看不到的阴魂,可以倒映在镜子的另一面。
“沙拉……”
不知道为什么,夜里凉风似乎更大了几分。
吹过耳畔的风,就像是女鬼在耳边的低语,在结魄灯燃起的时候,一股冰冷的恐惧感自内心深处升腾而起,仿佛一双冰冷湿滑的大手悄摸着爬上了她不安跳动的心房,并狠狠抓下几道长长的抓痕。
沈聆打了个冷颤,在心中默念了几遍“百鬼不侵、百无禁忌”。
半晌,她用颤颤巍巍的声音开口对着周围说道:“爸爸妈妈,我是沈聆,你们还在吗?你们能听到我说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