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大家照顾了我家念悦一天，这孩子给大家添了不少麻烦，很感谢大家这么包容他，我们母子，现在也差不多要到了离开的时间了……”
刘悦说着，朝着长着鱼尾巴的鬼婴招了招手。
那孩子也听懂了刘悦的话，他乖巧地回到了母亲身边，微微低下头，蹭了蹭刘悦的手，像是一个祈求母亲关爱的孩子。
刘悦伸出手，轻轻拉住了念悦的小手，又摸了摸它的脑袋。
母子二人，这一刻终于化解了心头的误解。
马伯良感慨万千地看着这一幕，忍不住一阵悲伤涌上心头，他张了张口，终究是什么话都没说，那千言万语，都化作了流下的两行眼泪。
他后悔了。
如果没有早尝禁果，或许这一切悲剧都不会发生。
如果一切都等到他们有能力组建家庭后再进行，他将有一个体贴的妻子，一个懂事的孩子。
只不过，现在说这些都晚了。
刘悦牵着孩子的手，最后看了一眼她牵挂的人间，以及，她牵挂的人。
马伯良静静地伫立在离她仅有几步之遥的位置，他的目光牢牢地锁定在她身上，那双深邃而明亮的眼眸之中，流露出丝丝缕缕的牵挂与深深的不舍之情。
尽管他并未开口说只言片语，但那饱含着千言万语的情感，却全都凝聚在了这令人心碎的、依依不舍的眼神当中。
刘悦凝视着他的双眼，仿佛能够穿透那层层迷雾，读懂他内心深处未曾言说的话语。
就在这一瞬间，往昔的记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她清晰地回想起了他们初次相遇时的情景——那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命运的红线将两人紧紧缠绕在一起；她也忆起了每日放学后，在夕阳的余晖下他总是站在窗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翩翩起舞的身姿；还有那些在热恋时光中，彼此间轻声细语、充满浓情蜜意的呢喃情话......
最后，那些在眼前一闪而过的画面都化作了耳畔隐隐约约传来的熟悉的音乐。
那首歌，是他和刘悦最熟悉的——那是她在舞蹈室里播放的歌曲，也是他为她改编的乐声。
刘悦微微一笑。
“谢谢。”
但马伯良终究是无法放下，他眉头紧锁地看着刘悦，他知道自己现在做什么都为时已晚，只能说一句：“对不起。”
马念悦不明情况地看着刘悦，又看看马伯良，似乎对这个陌生的大哥哥充满了好奇。
“……念悦，我们打算离开了。”
“好。”
“你会害怕吗？”
刘悦蹲下身子，摸了摸马念悦圆乎乎的小脸。
念悦摇了摇头：“只要和妈妈在一起……做什么都不怕。”
刘悦鼻子一酸：“好。”
他们是阴魂，没办法在这个人间徘徊太久。
他们没有受世人的香火，无法长存，一旦恨意瓦解，如果不及时转世投胎，很快就会灰飞烟灭。
她的时间不多了。
她要带着孩子去投胎转世了。
这一生很短，只有不到二十年，但这一生也很长，她遇见了所有爱她的人。
带着遗憾，结束吧。
“跟我们走吧。”
一个声音在门口响起。
众人回头看去，正看到子涵的爸爸妈妈站在门口，他们依旧穿着常人的便服便装，也化形成了正常人的模样，但沈聆和吴妄知道，他们是黑白无常。
“这是谁啊？”宋明夷用手肘捅了捅沈聆的腰，不明所以地看着那突然出现的两个人，只觉得他们好像走路没声音一样，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出现在宿舍门口。
“是黑白无常。”沈聆低声回答。
“啊？！”
“嗯，不只是他们，还有孟婆，他们最近在陵川市，不过为了不吓到大家，化形成了正常人的模样，藏在人群里。”
“这个世界上居然真的有黑白无常啊？！”
“废话，你都是看过鬼的人了，黑白无常很奇怪吗？”吴妄皱起眉头，看着宋明夷，一副看着乡下土鳖的表情。
“那能一样吗？我之前都是在鬼故事里才听过黑白无常的大名，还有牛头马面，我还以为都是传说而已！”
闻言，白无常微微一笑，看着宋明夷：“牛头马面没来，他们是鬼差，日常负责勾魂，带走新丧的人的魂魄。而我们此行则是来调查一些亡魂无法引渡到阴间转世的事情的。”
宋明夷明明是窃窃私语，但似乎全被黑白无常清晰地听到了。
宋明夷忙点了点头，看着眼前化身高贵美妇人的白无常，内心不由得啧啧称奇。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人类的认知还是太过狭隘了。
“小聆聆，我可以跟他们要一个签名吗？我还是第一次见黑白无常诶！我觉得我能拿到世界上唯一一个鬼差的签名，这也太酷了吧！”
白无常依旧微笑着，语气温柔地说：“可以啊，但我们是用血签的，而且我们从来只写生死簿，你是想被写上去吗？”
宋明夷一听，傻眼了，忙拒绝：“不不不，那就不用了哈，婉拒了哈，我还想多活几年。”
吴妄一挑眉：“他们能看到生死簿，宋明夷，你想不想知道自己究竟还有多少阳寿？”
“我可不想知道。”宋明夷连连摇头，“如果那样的话，岂不是每一天都要活在恐慌里面，我才不要，我还是现在这样一无所知地活着吧，这样也挺好。”
“时间差不多了，刘悦，你和你的孩子准备准备跟我们走吧。”
不苟言笑的黑无常打断了众人，微微眯起眼睛看向了刘悦。
“好。”
刘悦牵着孩子的手，朝着黑白无常走去。
在走过马伯良身边的时候，她最后抬起头看了一眼这个男人。
她的眼神中满是对这个世界的留念，对亲人的留念。
马伯良低声说道：“安心去吧，我会好好照顾你的父母。若有来生，记得再来找我，我会等你的。”
“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好。”
匆匆一眼，两人做了此生最后的告别。
马念悦似乎也猜到了这个大哥哥是谁，他抬起头看着马伯良，在看到对方那双温柔的眼神之后，心中对于父亲的猜测似乎也在无形中被填满了，他虽然没有和马伯良相认，但内心却也明白了眼前这个人对自己的重要性。
在短暂的告别后，刘悦和马念悦已经走到了黑白无常的身边。
最后看了一眼自己挂念的人后，她牵着孩子，跟着黑白无常转身离开了。
一道蒙蒙的白光闪过，那道白光像是来自彼方的世界，当那光笼罩在身上，浑身感觉到暖意，但在那白光消失后，黑白无常、刘悦和孩子都消失了，空空的宿舍里再一次恢复了平静，这一切就像是从来没有发生过。
匆匆人世间，他们的到来就像是砸落在平静水面的一个小石子，在激起一池涟漪，但在涟漪消失之后，水面逐渐恢复了平静。
马伯良痴痴地看着刘悦消失的方向，陷入了沉默。
这件事情，终于落下了帷幕。
那留在陵川一中的恐怖传言，终于破解。
只不过，马伯良心中留下了一块空白，这块空白，怕是谁都无法填补了。
他只能用自己的余生一遍遍去回忆过去发生的事情，离开的人已经干脆利落地离开了，但活下去的人才需要继续受记忆的折磨。
吴妄一抬手，收起了张开在宿舍内的结界。
在这时，林凌也转醒了过来。
“……结束了吗？”
他抬起头看向扶着自己的宋明夷。
“嗯，结束了，刘悦和孩子已经离开了，黑白无常带他们走的，他们走的很安详。”
“孩子呢？心愿都满足了吗？”
“他玩得很开心。谢谢你把自己的身体借给他。”马伯良看向了林凌，对这个陌生人表达了自己的感激，“说来也惭愧，我这个亲生父亲都没有做到你的程度，我也算不得什么父亲……”
“不是这样的。”沈聆安慰道，“你已经尽力了，而且在刘悦出事的时候，你也随即被下药了，你生病了，后续那些事情都不是你能控制的。不过还好，现在刘悦和孩子都没有什么遗憾，马伯良，你也放过自己吧。”
“嗯……”
马伯良虽然点了点头，但却依旧没能解开心结的样子。
解铃还须系铃人，可能自己的心结，也需要他自己走出来。
沈聆便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不过，她倒是还有一件事情很挂心：“对了，马老校长答应过我们，在解决这件事情后，就借我们人鱼镜一用，这件事情，他有交代你吗？”
“有的，这也是我今天来到第二个目的。”马伯良说着，看向了吴妄，“你是吴妄道长对吗？”
“是我。”
“我爷爷说，带你去看人鱼镜。但是……因为人鱼镜是我族至宝，担心人鱼镜的消息泄露，因此只能带你一个人去。”
马伯良说着，朝着宿舍外走去。
吴妄看向了其他小伙伴。
沈聆点了点头：“你跟他去吧，我们在校门口等你。”
“好。我去去就回。”
吴妄说着就要跟着马伯良离开。
沈聆想起了什么，拉住了吴妄：“无论看到什么……答应我，道长，不要太冲动。”
他看着沈聆那认真的表情，思索了半晌后，承诺道：“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