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祝山的眼睛是亮亮的。
霍祁琛没由来地想。
他们此时正留校排练着六天后就面临正式演出的舞台剧。
傅祝山作为主角自然是最忙的，而他作为一位反派，只需要在故事的开始莫哈哈地挥魔杖，以及接受自己被打败就行，自然没多少台词准备。
找了个座位休息，他望着小木台子上的背影发呆。
剧本最后杂糅了很多元素，导致大家的祝山公主最后穿了一套汉洋折衷。
傅祝山的背影顶着一头的绒花、珠花、烧蓝和点翠，半挽起的黑白发扎成蝴蝶，用一支发簪从中穿过压下细软的发丝。
琳琅满目的装饰品像在黑白脑袋上长了一个漂亮的小花园。
顶着漂亮小花园到处乱走的公主手腕翻动，转着一根小手杖。像一只颜色斑斓的小蝴蝶，或者一只色彩艳丽的小翠鸟。
背景音是一群邪恶两脚兽发出“嘿嘿嘿，嘿嘿嘿嘿。”的奇怪动静。
霍祁琛瞧着那两串顺着发簪落下，在空中沿着一根金丝摇晃的珍珠。
傅祝山的眼睛是亮闪闪的。
就外界的审美来看，他无疑是好看的，一双内勾外翘的桃花眼，眼角下点缀着颗乌黑小痣。而眼上，当他半垂下眼帘，或眨眼的瞬间，又能看见眼皮上那枚偏红的痣，蛊惑人心。
两颗痣就能把人的心勾得彻底。
那么漂亮的眼睛，总是含着一汪泉水般。看人的时候会变化角度，忽闪忽闪地眨眼，高兴或者对什么东西感兴趣了，就会湿漉漉的，这时候像小猫崽第一次发现了逗猫棒，或者小狗崽第一次发现了一颗好玩的球。
霍祁琛单手撑脸，目光流连在傅祝山的背影，发梢和侧脸。
高挺的鼻梁，精致的鼻翼，唇在灯光的映照下一张一合。此时此刻咬着巧克力，嘴角还沾着奶油。
怎么这么可爱。
霍祁琛情不自禁地想。
从眼睛到鼻尖到嘴角，从手指到指甲，浑身上下的每一处都如此可爱。
现在大概率是发展到了剧情的高潮点，排练舞台所拥有的简易灯光照在了他的身上。
冰山脸在柔和的暖光下中和了棱角，使得本来不近人情的冷淡揉进些许柔和。至于精心搭配的妆，橘粉的唇把他的皮肤映衬得更加白皙，简直像是雪和牛奶做成的BJD娃娃。
霍祁琛有一瞬间都担心舞台的光会把他照融化。
这幕刚刚结束，傅祝山拖着裙子从台阶上一跃而下。
“看见了吗？”
傅祝山兴高采烈。
“江台刚刚夸我表现很棒哦。”
他自信且臭屁：“我能成为下一个冉冉升起的演技之星。”
闵一诺在一旁哈哈两声，哪怕对家猫十分溺爱。也实在夸不起从头到尾都是面瘫脸的演技。“嗯嗯，咱们祝哥肯定是最棒的爱豆啦！”
下一幕没有公主的戏份，霍祁琛自然地起身让位。叫现在小孔雀一样花哨的傅祝山坐在他的位置。
得到夸奖的傅姓男子目前十分高兴。
拿到其他人递给他的奶茶时甚至颇有良心地问了一嘴霍祁琛要不要尝尝。
可爱。
“不了。”
霍祁琛朝他摆摆手。从其他地方又搬了个凳子坐下来，侧着脑袋，支着胳膊。盯着公主殿下应该有的樱桃小嘴一口气就把奶茶暴风炫入了大半杯，自己的声音冷不丁地出现了。
真可爱。
“祝山，我可以咬一口你吗？”
傅祝山：“……”
不要。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拒绝。
但他的身体比大脑先一步拒绝。
他充满疑惑地瞧着自己的发小，像看着一块把自己伪装成土豆的姜。
“这是什么怪问题？”
“我会咬的很轻。”，霍祁琛弯弯眼眸，细碎的光闪烁在他的眼睛。“不用牙齿，一点都不痛。”
闵一诺在一旁思考了两秒。
“那不就是亲亲吗？”
霍祁琛：“……”
他噙着笑，斜了闵一诺一眼。
面不改色地就将问题重组一遍。
“祝山，我可以亲你一口吗？”
这听起来不比刚刚更怪了吗？
就算是社会常识偏到邪门的傅祝山也觉得哪里有些许不对。是这样的吗？好兄弟之间就是应该互相亲亲的。
傅祝山思考了一会儿。
他弟是整天扒在他身上，傅妈傅爸也确实经常亲他脸。但作为未来的不良少年之王，在民众面前被亲亲不是非常丢面子！
“不。”
他坚定地拒绝了。
摇了摇头，头顶的装饰丁零当啷响。
好在霍祁琛似乎只是心血来潮地问了一句，被拒绝后就随意地换了话题。
傅祝山边嚼草莓果冻边磕巧克力豆，听他发小谈天谈地的，脑袋就和流水一样过。
“？”
有点不对。
傅祝山咀嚼的动作停顿，他摸摸自己一侧的脸颊，伸出舌头舔了舔后牙床。
无形的雷电劈在他身上，傅祝山浑身僵硬。
蛀牙……
蛀牙了！
晴天霹雳！魂飞魄散！伤心欲绝！
傅祝山瞳孔地震，捂着脸颊像是在进行世纪性的大选择，造型亦如国风版的思考者。
蛀牙？
他，男主，蛀牙、拔牙……
绝对不要拔牙！
“吃腻了？”霍祁琛推给他一块蛋糕，被宽大衣袖遮盖的手在不知从哪掏出的卷子上随意圈画。要兼顾事业与学习不是简单的事，更何况这几日都要留校进行演出的排练。
蛋糕看起来很好吃。
蓝莓味的提拉米苏，用的应该是动物奶油。作为点缀的柠檬片在蛋糕顶部弥漫清香。
可恶，痛！
没曾想过第一个打败他的boss居然是区区的蛀牙。
傅祝山痛到眼含泪花。
有些疼痛就是这样，在眼睛没有看到，大脑没有意识到之前轻松就能忍受，只是一旦发现了，就会突然变得非常痛。
他捂着脸不敢再张口。
犹豫两秒，舌头小心翼翼地再次触碰上牙。有一个小小的洞在左上第二前磨牙，舌尖刚刚碰到，酸痛感就像电流一样在口腔快速泛滥。
推过去的蛋糕没被吃，霍祁琛抬起脑袋。他在舞台剧里的设定是个因为时代变迁，即将溃散的山神。凌厉的眼尾拖出两条长长的红痕，眉心的正中央还点了一颗红痣。
只是暖光太过昏沉，他又偏头撑脸，大半脸处于阴影之下。
本有意仿造菩萨的妆造就生出一种阴气来，好似沾染了森森鬼气。英俊的脸无端叫人心里发凉。
“怎么不吃？嗯？”
傅祝山：“……”
他打心眼里不打算叫霍祁琛知道自己蛀牙。上一次他骑机车摔伤了腿，本来藏得非常好，连他弟都只是有所怀疑，霍祁琛瞧一眼就说上医院。导致他在医院病床上躺小半个月还要写反省书。
蛀牙要是让他知道，绝对又要拔牙又要戒糖。
“……会吃的。”
傅祝山心虚地移开视线。
霍祁琛：“……”
霍祁琛抓住了傅祝山的手腕。
“张嘴。”
他嘴角微弯，语气也很温和。
但傅祝山大感不妙，尝试挣扎。
“张嘴，祝山。”
洁白的宽大衣袖覆上他的膝盖，红眼尾的英俊山神歪歪脑袋，脸在落下的面具阴影里，漆黑的瞳孔深到让人心慌。
“乖乖的。”
……
“我觉得我们应该看一眼原剧本了。”
会长说，她调取出档案室的文件。
“这个天诛法庭到底从哪里来的？我不记得原剧情有。”
小A只是礼貌地微笑。
【在四大家族为培养优秀后代而创立的贵族学院中，身为四大家族之后的F4在学校里的地位便可想得知。韩晓萱，一位富有正义感的平凡女子，带着父母要她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梦想来到这里，却意外发现校园王子的秘密……从此展开了她与F4之间的爱恨情仇。】
她把简介合上。
“秘密？”
“F4？”
这和现在的剧情可相差甚远。
【扩展。】
她下达指令。
【F4。】
关键词导入成功。
【F4，黎罗尔学院的四大家族之子。】
【冷酷毒舌的霍祁琛，风流花心的谢濯，温柔腹黑的顾容和聪慧天才的司马子珩。】
“等等，如果这是f4，那我们亲爱的男主呢？”会长接着往下看。
【拓展】
【韩晓萱在进入了黎罗尔学院后频频被针对，但她不屈不挠，坚定要以自己的力量战胜强权。在又一次被欺负后，韩晓萱在校医务室结识了一位狂妄自大的帅气男子。对方在听闻她的梦想后嗤之以鼻，不屑一顾，展现的价值观和世界观与韩晓萱相距甚远。却总会在女主受到伤害时伸出援手。】
【两人一见面就会斗嘴争吵，却又总会在一起对抗外敌。数学竞赛后，两人小组获得冠军，韩晓萱在误打误撞之下和神秘男子交换初吻。暧昧气氛和心动讯号才刚刚吹响号角，就在此时得知，原来这位狂妄自大的男子就是黎罗尔学院真正的幕后掌管者，傅家长子。F5中，不为常人所知道的秘密。】
【韩晓萱悲痛之下随即感受到背叛，认为傅祝山所作所为只不过是设局，怒而决定退学。离开校门时却被黑衣组织绑架，原来是这么多天的相处，让黑衣组织认定他跟傅家长子的关系匪浅。】
“啊，原来如此，是那种传统的相爱相杀。”看到这里差不多也就懂了，会长点击了暂停。“男主亦正亦邪，女主正义之光设定的那种啊。”
“那时候黑衣组织的应该就是天诛法庭了。原剧情里连名字都没有的东西怎么发展到现在的？”
她双击【黑衣组织】。
跳转到剧情应该与之有关的部分。
映入眼帘的是一整片鲜红的警告。
“锁住了？认真的？”
会长再次点击。
【在剧情尚未进入相关阶段，您尚未拥有特权提前解锁。】
开什么玩笑？
如果她都没有权限能够打开，那这个剧本是在防什么？作为演技部的总会长，她就相当于战场上的总指挥。假设有一本剧本的权限是她也无法打开的——就不应该有这样的假设！
够了，这都不是第一次！
会长感受到了愤怒，她烦躁地打开基因认证，决定以总会长的身份重启系统。
【原来幕后黑手竟是——】
加载中断。
「监测愤怒情绪超过40%」
「智脑管控中心向您发出温馨提示」
「开启情绪弱化」
大脑中的芯片自主输入程序，明明灭灭的白光从眼中闪过。三秒过后，会长忽地冷静下来。
确实。
这只是一本剧本而已。
为什么要那么在意呢？
“时间应该以优先原则，用来处理更重要的事。”
小A在她一旁保持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