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阳光灿烂。
出城的官道上，慢悠悠地行驶着一辆朴素的马车。马车边上还溜溜达达地跟着匹通体漆黑的高头骏马。
孟九安久违地骑上了乌云，天知道他有多久没骑过他家大宝贝儿了。没来这平川县前就一个狗崽子管着他不让骑。来了平川县后，现在是一整个衙门都看着他不让骑。
做人不易，瞎子叹气。
马车里，顾桥、袁满和袁媛三个人面对面坐着，三人中间的小茶几上放满了各种小吃。
“袁媛姐你这个卤猪耳朵是怎么做的，又脆又有嚼劲。还有这个脆藕，辣辣的，好爽口。真是太好吃了！”顾桥手上筷子不停，一会儿夹个猪耳朵，一会儿夹个脆藕。吭哧啃哧啃个不停，还不忘夸人。
“你喜欢明儿我让二哥再给你拿两盒。”袁媛笑眯眯地撑着下巴看顾桥吃的一脸香，余光瞥见她家正襟危坐的二哥，似乎……有点紧张？
袁媛微一思索，眯了眯眼睛，故意阴测测的靠了过去，幽幽地开口：“二哥，我的桃花纸鸢做成功了吗？”
袁满猛地一抖，跟个猫咪被踩到了尾巴一样，手里捏着的肉干差点飞出去。
一叠声地应：“做好了，做好了。”
“是吗？”袁媛故作高深地道：“这次不是馒头了吧？”
“不是，不是！你放心！”袁满赶紧摇头，但想起昨天做好的几只纸鸢，又有点儿底气不足。
“是～嘛～”袁媛拖长了声音，“那，我，就，等着看了～”
袁满：“……”
不知所措且紧张，他好像感受到无形的压力又变重了！
**
半个时辰后，马车行驶到了他们此行的目的地——虞山。
“我们要上山啊？”顾桥收拾好了食盒，掀开帘子跳下车，面前的小山郁郁葱葱的一片绿，隐约可见蜿蜒的山道上已经有了一条人群的长流。
“对，要上山。”袁满也拿好了自己的包袱卷，扶着袁媛下了车，顺口介绍道：“虞山是离平川县城最近的一座山，山不算很高但是风景好。半山腰上还有一块特别平整的地。在那儿放纸鸢碰上大晴天的话，半个平川县城都能看见天上五颜六色的纸鸢。”
“哇，那可真不错。”顾桥赞道，他东张西望了一阵，发现他们停马车的这地方好像是个小村的外围，附近居然开了不少商铺。
且不止他们的马车，旁边还停着很多别家的马车、轿子，路边甚至还有一排修好的马厩。不时有穿着朴素布衣的人穿梭在人群里迎来送往。
孟九安翻身下马，脚下的地面虽然没铺青石却平坦光滑，他挑了挑眉：“这停车的地方是特地修的？”
袁满点点头，应声：“这是白溪村修的。他们村子就在虞山脚底下，来虞山玩的人多，白溪村就修了这个停车的地，做点小生意。”
“停在这边一个时辰两文钱，他们村子的人会帮着看马车，还会给马儿喂草。不想上山的话那边还可以歇脚。”袁满说着指指边上的一排屋子，茶舍，面馆，饭馆，小吃摊，一应俱全。
“倒是会做生意。”孟九安颇为赞赏地暗自点头，这村子的人还挺聪明。他把乌云的缰绳递给袁满：“劳驾满崽儿给我们乌云开个单间呗。”
“好。大人在这边等一会，我去去就回。”袁满牵过乌云去了马厩订单间，还拿了两个新鲜的梨子给看马厩的村民，嘱咐他过会儿喂给乌云吃。
收拾妥当，一行四人正式上山。
“走咯~”顾桥欢呼一声，带头走在了最前面。
山道挨挨挤挤的不少人，每个人脸上都是开心的笑容。这样暖和的春日，出门走走真是再好不过了。
就是这山道两旁的野花开的太好了，粉的白的层层叠叠一大片，香味扑鼻，没走多少路就惹得袁满狠狠打了好几个喷嚏。
袁媛熟练地从怀里掏出一块超大的黑色帕子递给她哥，示意他捂好鼻子在脑后绑好：“赶紧捂上。”
“哦。”袁满乖乖地用帕子遮住半个脸。
顾桥回头看到袁满今日穿了一身黑色劲装，还捂了个黑色的帕子。笑嘻嘻地围着他转了圈：“满哥，你现在特别像个准备出门干点啥的刺客。脸一遮，眼一垂，凶神恶煞，无敌啊。”还挺帅气。
袁满侧了侧脸，学着顾桥描述的样子微微垂下眼帘，琥珀色的猫儿眼在阳光下闪过犀利的神色：“是这样吗？”
“对对对。”顾桥猛点头，“凶起来了。回头在拿把刀啊剑啊什么的，就更像了！”讲着讲着就被脚下的石阶绊了一下。
孟九安一把揪住狗崽的衣领，避免某人脸朝大地来一下。
“别瞎蹦跶，好好走路。”
“好嘛，九哥~”
几个人走走停停的，两刻钟后就到了半山腰放纸鸢的地。平地上已经站了不少的男男女女了，有衣着光鲜的，也有衣着朴素的，一个个手里都拿着纸鸢。此起彼伏的说话声不时从那头传来。
袁媛站定，对着袁满伸出手：“二哥，我的纸鸢。”
“呃……”袁满犹豫了一下，顶着小妹和善的目光打开包袱卷，一连掏出来五只纸鸢。
袁媛眯着眼睛一一展开，嗯……
纸鸢吧，确实是扎成功了。就是大大小小，奇形怪状。有做成四方形的，有三个半圆凑一起像个寿桃的，有四个半圆儿拼一起看着像块饼的。但他们还都是粉底的，画着黄花蕊，三瓣四瓣的，你就说桃不桃吧。
袁媛淡定地放下纸鸢，好，不愧是她二哥扎的纸鸢。
顾桥悄俏地凑过去，从五只纸鸢里掏出最好的那只。就那个四个半圆的，要说是饼也行，说是四瓣桃花也行的那只，递给袁媛说：“这只最好，是九哥扎的。”
袁媛眨眨眼，没想到这里头居然还有孟九安的作品：“大人给我扎纸鸢了？”
“我们昨天一起做的。”
“哇~谢谢大人。”袁媛冲孟九安道谢，然后指着那三瓣像寿桃的纸鸢道：“这个肯定是我二哥扎的。”
“哎？袁媛姐怎么看出来的？”顾桥震惊地看着一眼认出来的袁媛。
“无他，和我二哥去年在扎的馒头超像。”也就她二哥能扎出这么标准的馒头，哦不，寿桃了。
“一年多一个圆，看来我后年就能拿到桃花了呢！二哥了不起！”
“我明年一定给你扎出来桃花。”袁满给损得窘迫地抬起一只手，就差给小妹发个誓了。
袁媛一把按下她哥的手：“那二哥明年可要加油了，要是再扎个馒头寿桃什么的，我就写信告诉大哥，哼哼~”说完拉着顾桥拎起寿桃桃花和饼子桃花溜溜达达地去空地了，矮子里面拔高个~
袁满深深地叹了口气，这世上怎么有扎纸鸢这么困难的事呢。
“看来我们小袁捕头明年还得努力啊。”一旁围观了半天的孟九安嘴角微扬，眼中染上笑意，抬起一只手摸了摸袁满的脑袋，小崽子们可真好玩儿。
“大人就别取笑我了。”袁满按住被揉乱的头发讨饶。
“满崽儿不去一起玩儿吗？”
袁满猛摇头，挺直了胸膛：“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孟九安脸上笑意更深，明明也就只比那两个去撒欢的大两岁，却老是一本正经的。他忍不住又摸了下袁满的头发。
“大人！”袁满捂着头顶连连躲闪，再摸就要变成鸡窝了。
孟九安心情极佳地放下手，两人一起提着食盒去了平地上的凉亭小坐。
春风和暖，日头高照。随着越来越多的纸鸢起飞，整个蓝天中布满了各式各样的纸鸢，人群中时不时传来少年少女的笑声，喧喧嚷嚷的好不热闹。
孟九安和袁满也在亭子里吃了个半饱。
就在这其乐融融的时刻，远处的小树林里突然传出了一声凄厉的惊叫——
“啊——”
人群的目光下意识的都望向了发出声音的方向，只见一个穿着褐色布衣家仆打扮的小厮，连滚带爬的从一侧的小树林里冲了出来。
小厮面对诧异的人群满脸惊恐地指着小树林，嘴巴张了又合，半天才艰难的吐出一句：“林子里有死人！！”
“死人！“小厮的手抖了又抖，”有个人在那边吊死了！”
“啊——”人群里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惊叫声，一阵慌乱。下意识的，所有人都远离了那片林子。
孟九安放下茶杯蹙着眉站起身。
“大人，我去看看。”袁满脚步轻点，一个轻功蹿了过去。
顾桥见势不对，立马带着袁媛进了亭子：“九哥。”
“你两在这待着。”孟九安示意两人在这边等着，自己大步往林子边走去。
还未走进林子，袁满就从里面出来了：“大人，林子里确实有个吊死女子的尸体。”
“满崽儿，你快步回去，叫衙门里的人过来接手。”孟九安立刻吩咐道，又扬声喊了一句，“桥儿过来，看着这边，所有人从此刻起不准接近这片林子。这边县衙接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