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门办公的一行三人驾着马车出了衙门,蒋春潇洒地坐在前头赶马,把两个小崽子留在里头坐着。
天气热,门帘也没关就这么敞着通风,还方便他们三个聊天。
微微的小风穿过车厢,奈何暑气大空气都是热的,完全没什么作用。
“春爷,这柯府怎么分了大房二房啊,他家分家了吗?”顾小桥好奇心最重了,反正过去还要一会儿,闲着也是闲着,先八卦会。
“我知道的也不是很清楚,就是以前听大虎说过一嘴。”蒋春抖着缰绳,“大虎那嘴漏风么,最爱说些巡街听来的有的没的了。”
“听大虎说,他家好像是分府不分家。据说是因为柯老爷子正妻死了后扶正了府里的一位良妾,结果那良妾,就是现在的柯家老夫人,大概是和正妻生的长子三子处的不好,家里有些失和,给柯老子闹烦了,就干脆分府了。”
“如今似乎是老爷子跟着长子三子住,老夫人跟着亲生的二子住。”
“他家那三个儿子都挺出息的。长子是个五品翰林,次子好像官也不小,是个从五品的游骑将军吧。剩下的小儿子跟着柯老爷子经商,接过了柯家的生意。”
“哇,那这家挺厉害啊,一家子都有出息,文武全才啊,还有做生意的。”顾桥啪啪鼓掌,完了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打开是一包卤鸡爪。
“满哥,来一只不?陈记买的。”
“好呀。”袁满接过一只虎皮鸡爪咬了起来,皮肉劲道又不失软糯,卤的很入味,轻轻一抿就骨肉分离了。
两个小的在里头里吭哧吭哧地吃着,蒋春驾驶着马车进了登科街。
作为整个平川县最清贵的一条街,今日的登科街也依旧非常繁华。哪怕是天气炎热,路边照样有人摆摊吆喝。
眼下的时段,卖凉茶凉果子的摊子很多,百十步距离就有三五家。
顾桥探着身子在一家摊子上买了份竹罐凉茶,吃完鸡爪子喝口凉茶正好顺顺喉。
“满哥,来一口。”
袁满嫌弃地推开送到嘴边的竹罐子。凉茶什么的,苦,坚决抵制!
顾桥笑眯眯把剩下的喝完,抹了把嘴角漏出的茶渍。揉揉肚子美滋滋发出一声啊!舒坦~
他们的朴素马车才驶进街口,就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贵气。这条宽阔的石板路上,三三两两往来着不少富贵人家的豪华马车,这家的车上挂一盏琉璃灯儿,那家的马车上挂个金风铃。一家赛一家的富贵。
街口的雅言茶社也是爆满,上下两层楼里坐满了穿着各家书院袍子的读书人。一个个不是在高谈阔论,就是在品茶作对。
“真热闹啊,这么多人。”顾桥吃完最后一口鸡爪子,袁满细心地给他拿了个帕子擦手。
“谢谢满哥~”
等马车又往里头走了一段路,四周就安静下来。他们这才到了真正富贵人家的居住区。环境一整个清幽起来,就连道路两旁的栽着的桂花树都分外绿了几分。
“登科街沁园巷子口第一家。师父,是那边……”袁满眼尖地看到了街边的指路牌。
蒋春一抖缰绳,马儿转了个弯。朝着右手边的巷子驶去。
等到了地方,大老远就看见一扇开阔的黑漆木门,门头上悬着一块亮闪闪的柯府匾额,一对滚球石狮子齐齐地窝在门边。
柯府的大门洞开着,门边停着两辆贵气的马车。
蒋春三人刚下了马车,就见其中一辆掀开了一侧的纱帘,里头传出了一个好听的女声:“蒋捕头,袁捕快,好久不见了。”
几人转头一看,竟然是方府的孙小姐方雨竹,她旁边还坐着个熟人晓月,这会儿两个人都微微朝他们笑。
确实是很久不见啊。
“方小姐怎么在这儿?”袁满歪了歪头,非常疑惑。这里好像离方府还有点距离啊,他记得方府是在前面左侧的巷子吧。
方雨竹柔声道:“我陪远道过来看看老夫人。”说完突然意识到不妥,脸一红,飞快地转过了身。
晓月捂着嘴笑出声,冲几人挥挥手,把纱帘放下了。
此时从柯府的大门里又走出来了一个青年,不是别人,正是蒋春见过一面的柯家大少爷柯远道。
“蒋捕头。”柯远道冲蒋春等人抱手作揖。
“柯少爷这是过来看老夫人。”蒋春说得十分笃定。也是,到底是分府不分家,还是一家人嘛。
“是。祖母不太好,我爹和二叔又在外任职,爷爷和三叔这几日也去了外地盘货。家中无长辈,二婶这边的弟弟妹妹都还小,只能让我过来照看一二了。”柯远道三言两语解释清了自己为什么会在这边。
又走到方府的马车边轻声说了几句什么,里头轻轻应了一声好,就叫小厮驾车走了。
“你俩这是……”顾桥好奇地左看右看,不对劲,这俩有问题,空气怎么变粉了。
“啊……”柯远道似乎非常不好意思,挠了挠自己的脑袋,才小声说了句,“那什么,我们两家上个月定亲了。”
“哦~”顾桥拖长了声音,明白明白,懂了懂了。
柯远道不好意思地挠了下脸,一张俊脸都微微红了。
他们大雍的民风还是比较开放的,并不拘着未婚夫妻见面。
“大少爷,衙门的人来了吗?”这时从柯府二房的宅子里又走出来个管家打扮的中年男子。他长了个大长脸儿,个头也不高,蓄着个小胡子,样貌寡淡,但看起来倒是很和善。
“何管家,这几位就是衙门派来的捕快。”柯远道为两边做了介绍,“蒋捕头,这是我二叔府上的管家,姓何,单字斐。”
“何管家。”
“蒋捕头。”
两边各自问了好,就一起踏进了柯府二房的宅门。
柯家这二房的宅子,是个非常阔气的四进院子,位置也好,就在巷子口。属实是有点闹中取静的意思。
一进门迎面就是一块青砖黛瓦的五福捧寿纹影壁,转过影壁便是锦绣前庭。数株蟠枝虬干的罗汉松列作迎宾。路的两旁一边假山堆砌,种着石榴与芭蕉。一边是一大片浅蓝色的绣球,正值花季,暗香浮动间彩蝶穿枝。
临着连廊的一侧碧波荡漾,是一个水清见底的莲池。池中养着些睡莲和锦鲤,这个季节已经开出了莲盏。
“几位这边请,我们家老夫人喜静,住在三进院的东边。”何斐一边带路一边对众人说道。
蒋春问道:“何管家,听你家来报案的小厮说,贵府的老夫人和她的婢女昨日无故晕倒了,如今可还好?”
何斐脸上染上了愁容:“昨日家里发现老夫人出事后,就立马派人去请了常春堂的李大夫过来诊治,两副药下去,如今身体倒是还好,只是……”
何斐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看向了柯远道。
柯远道脚步一停,缓声道:“这事有些古怪,具体的我们到了地方再说。”
古怪?怎么古怪?
顾桥偷偷用胳膊撞了下袁满——吞吞吐吐的,瞧着像是有不好说的隐情啊?
袁满点点头。
几人跨过两重院门,又一路东行到了一个大院子前,院门上挂着一块小小的牌匾,上书畅心二字。
这便是柯府老夫人住的畅心院了。
“里面请。”何斐做了个请的动作。
顾桥踮起脚尖悄悄从蒋春背后探出头,嚯,院子里人还真不少呢。
畅心院里这会儿聚集了一大群人,一眼望过去全是各种婢女小厮,这个端着一盆水,那个捧着一摞布。干活的干活,听候调遣的听候调遣。
柯远道皱眉,唤来自己的小厮书墨:“怎么这么多人?”
“回少爷,是二爷家的柳姨娘和崔姨娘带着四小姐五小姐过来了。说是小姐们听闻老夫人病了非常担心,非要过来探望祖母。她们担心人手不够,还把自己院里的丫头小厮叫了一些过来。”书墨一板一眼地回答。
柯远道头疼地扶了扶额,吩咐道:“叫这些没事的下人都散了,别凑在这院子里。”乌泱泱的都是人,看着就糟心。
“是,少爷。”
书墨领了命就去院子里遣散家丁。
柯远道转身冲着蒋春几人拱手:“这边请。”
这畅心院,整体是个带后院的凹字形格局,中间一排是待客用的花厅。
左面的三间是柯老夫人自己住的厢房,右面是佛堂、杂物间和下人们歇脚的茶水间。
后院是个小花园,遥遥的就能看见几棵正在开花的紫薇。最远处还有一间后罩房,大约是贴身婢女的住处。
这会的东厢房门口,一个穿着杏黄色衣裙的婢女正在门口守着,见柯远道和何斐带着穿捕快服的衙门官差过来,便福了福身:“珊瑚见过大少爷,见过几位官爷。”
蒋春等人冲她抱了抱拳回礼。
柯远道轻声问道:“祖母还睡着吗?”
珊瑚点点头:“喝完安神茶后,老夫人闹腾了好一会儿才睡下,这会儿还没醒。”
“屋子里头现下可有人守着?”
“夫人和李大夫一直在里头守着。刚才柳姨娘和崔姨娘带着两位小姐过来,这会儿也在屋里。”
柯远道微微昂首示意:“去敲门吧。”
珊瑚便转身敲了敲门:“夫人,大少爷和何管家带着官爷们来了。”
门里传出一道轻柔的嗓音:“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