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家这么一撤案,衙门里顿时清闲得连路过的飞鸟都懒得作声。
顾桥本来还准备努力一把翻翻医书的,这下好了,直接不用努力了!顾小爷乐得把书一丢,屁颠颠就去找袁满,要上他家去。
之前托袁媛帮忙做的香包袋子还没取回来,趁着还有时间,要赶紧去取回来填上药材。
他们准备明儿个去庙会摆摊,正好明日衙门休沐,大伙儿可以一起去。赚钱什么的,美滋滋~
两个人吃了午饭就溜溜达达出门,也没驾马车,美其名曰:饭后消食。
别看如今七月的日头毒辣,街上摆摊的小贩倒也没少,甚至还多出了好多家卖凉食的。
什么木莲豆腐,凉皮凉虾凉面,一溜儿应有尽有,甚至街边还有挑着摊子卖早熟的莲蓬的。
顾桥一路走一路买,还没走到袁满家的卤肉铺门口呢,手上已经打包了好几碗了。
袁满有些担心的看着顾桥扒莲蓬吃:“桥儿,你才吃完午饭,少吃些吧。吃多了肚子疼呢。”
“没事,这才哪到哪,我觉得我还能再干两碗饭。”顾桥说的倒是实话,最近他不知道怎么的抽条了,长得还挺快的,一碗饭干完没多久就觉得肚子饿。
所以这句还能再干两碗还真不是假话。
“那也缓缓再吃。”袁满拉着顾桥避过拉板车的人,抄近道拐进了小巷,两个人走过巷子就到了长青街。
再往前几步,袁记的招牌已经能看到了。
“呀,满崽儿,怎么这个点回来啦?”
袁满还没过去,旁边店铺里先探出个头,手里还捧着个饭碗大口大口吃着,是李家鱼档的李掌柜。
“李叔。”袁满露出温软的笑容,“这不是午休呢,回家里来拿点东西。”
“特地回来的呀,那可遭罪了,这大热的天。”李掌柜笑眯眯的,看袁满的眼神就像在看自家晚辈,“你等会儿,我今天留了两条肉多刺少的鲈鱼,你带一条回去,叫媛媛给你煮了吃。”
说完也不等袁满拒绝,放下饭碗就回屋了,不一会儿提出一条用草绳串着的鲈鱼一把塞给袁满,知道娃儿脸皮薄,也不给拒绝的机会,直接道:“别客气,你叔我平日去你家买点肉,你阿爹和阿福阿禄也得给我多切点呢。这得了好东西,自然也得分点给我们满崽儿吃。”
袁满拎着鱼道谢:“谢谢李叔,回头我叫媛媛给你送点卤猪头肉下酒。”
“好呀!我就好这一口。”李掌柜一口应下,袁媛那手艺可是他们整条街公认的好吃。
他抬头看了眼天色,催促道:“你快过去吧,这都耽误了一会了。午休可没多少时辰。”
“哎。”袁满应声,领着顾桥继续走。
“满哥,十里八村的靓后生啊~”顾桥贼兮兮地靠过去用胳膊肘撞袁满,瞧瞧他满哥这人气,人刚进自个儿地盘,里面就有人送吃的。
袁满撞开顾桥:“别乱说。”
“我哪乱说啦,我满哥就是好看啊~”顾桥咧着嘴嚷嚷。
“就是就是。”袁家卤肉铺里探出个脑袋,一叠声的应和,两只眼睛已经笑弯了,显然是听到了两人的对话。
袁满头疼地看着自家小妹:“你也打趣你哥。”
“哎呀呀,我们满崽儿,就是面皮薄。夸两句好看怎么啦。”袁媛从铺子里转出来,手里还捧着个面碗。看到顾桥还扬了扬碗,“桥儿,要不要来一碗。中午吃得猪肝面,可嫩了。”
“你可快别哄他吃了,桥儿手上还有打包的凉皮和木莲豆腐呢。”袁满赶紧打断妹子施法,“我们吃完才过来的。”
“好咧,那我自个儿吃~”袁媛端着面碗吸溜了两口,又问:“你俩这个点儿来干啥,有事?”
袁满道:“过来拿你做的布包。明儿休沐了,桥儿准备去摆摊呢。”
“那我去拿。”袁媛一听把面碗往柜台上一放,溜达去了后院,没一会儿后拿着个针线篮回来了,“做的不多,也就三十几个小袋子,够用吗?不够我晚上再赶赶。”
“够啦够啦。”顾桥一听袁媛两天的功夫做出了三十几个小布袋,眼睛都瞪圆了,这手速!!
他自己缝一天最多两个!
“谢谢袁媛姐!”
顾桥从荷包里摸出一角碎银子递过去,又被袁媛推了回去:“几个素布袋子哪值这么多呀,何况这布也是你给的,我就缝了几针,又不费事。”
袁媛摆摆手:“不用给钱了。”又不是多费劲的活,她白天没事坐在店里随便弄弄。
“那怎么行。”顾桥不依,又把银子塞过去。就算材料都是他出的,可袁媛缝制也得费功夫,总不能真的白拿吧。
“让你收着就收着。”袁媛抬手给了他一下,“推来推去的,耽误我吃饭。”
“再说了,你还叫我一声姐呢。”话落给了袁满一个眼神。
“收着吧。”袁满接受到妹子的眼神上前制止,拍了拍顾桥的肩,“你回头给媛媛拿个一盒子紫草膏,就扯平了嘛。”
顾桥点点头:“好像也是。”
“对了袁媛姐,明天的庙会你去吗?”
袁媛摇摇头:“我明儿要和福哥去下乡的庄子里送货,没空呢,回头再去吧。”
顾桥道:“那回头要是有好玩的,我让满哥给你带点。”
袁媛笑眯眯的应了:“好哦~”
三人正说话间,一阵清脆的铜铃声从背后传来。
顾桥一回头,嚯,老长一队僧人排成一排正从街尾走来,少说有个十几二十个。
领头的那个僧人约莫五六十岁的模样,披着一件红色的袈裟,手上持着一根九环锡杖,宝相庄严。他身后的僧人们一个个低眉敛目,有些抱着宝瓶捧着经幡,垂目而行时连衣袂翻飞的弧度都好似一致。
九环锡杖每触地一下,上头坠着的铜铃就发出一声脆响。
一队人缓缓从街尾走向街口。
队伍路过三人面前时还能闻到一股子飘散檀香味儿。
袁满忍不住揉了揉鼻子。
青云街上不少商户都探出头来看了个热闹,直到这队僧人消失在了街口才一个个交头接耳八卦起来。
“嚯,哪来这么多大和尚?”前头李家鱼档的李掌柜又出来了,手里的饭碗已经浅了一半。
另一头卖馄饨的张娘子开口了:“这是泰安寺负责做法事的道惠大师啊,瞧他们这打扮,应当是去给人办事儿呢。”
“婶子你认识人家啊?”顾桥开口搭话。
张娘子一瞧搭话的是个看起来乖巧的后生,也愿意多说几句。
“不算认识,我哪能和道惠大师攀上交情呐。但是我见过道惠大师好几次。城外的泰安寺应该没人不晓得吧?”
张娘子指指远处的青山,“就那边,四明山上那座三朝古寺,香火顶顶好的,我家每年都要去拜拜好几次呢。”
“去年底,我男人带我和家里的娃儿回村子里过年。我们村子附近的庄子里,有个小姐病得严重,都说是给冲撞了什么邪物,那家老爷就去寺里投了香油钱,请泰安寺的大师们来做了场法事。”
李掌柜凑过去,道:“结果咋样,好了吗?”
“好了哩!”李娘子肯定地点点头,“当时泰安寺来了好几个大师,带头的就是道惠大师。都说道惠大师仁心仁德,人到病除啊。”
“这么厉害。”顾桥摸摸下巴,那岂不是大夫都可以下岗了。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李掌柜若有所思道。
“啊?老李头,你想起啥啦?”隔壁杂货铺子的掌柜探出头来。
李掌柜道:“就,昨儿个。昨儿我儿子去给登科街的柯府送鱼,回来的时候提了一嘴,说是他家老夫人病了几天,儿子孝顺,一赶回来就说要给老娘做场法师祈福。”
“还说今天会派粥咧。”
“哟,大手笔啊。”张娘子一听咋舌,“这请道惠大师做场祈福法事可不便宜。还派粥呢,这儿子生的值。”
杂货铺的掌柜打趣道:“瞧你说的,你家儿子闺女哪个对你不好啦?”
“去,去。我家的娃儿自然对我好啦。”
一群人说着说着便散了。
只剩下顾桥留在原地摆了个嫌弃的表情,他凑过去轻声对袁满说:“绝了满哥。昨天信誓旦旦说啥事没有,就是中暑热晕眼花,跑来找咱们撤案。今天转身请人去家里祈福……”
“你说这柯二老爷,到底在搞啥呀?”
袁满侧过头,若有所思地说:“许是在压风声?”
“啊?”顾桥不解,压什么风声??
袁满小声道:“昨天那个柯二老爷不是说了,咱们派了捕快过去守着,周围的街坊邻居都以为他家出事了。”
“再加上,柯老夫人信佛,这请大师祈福,可能还真比我们管用。”
“我懂了。”顾桥满脸无语,“一举两得啊。一来可以让他老娘安心。二来对外直接就说是为老娘生病祈福,博个孝子名声。”
“这么一来就盖住了他家出事的真相是吧?”
袁满点点头,应该就是这样。
顾桥撇了撇嘴:“求神拜佛还不如赶紧查查到底是谁要害他老娘呢,人都没抓住,是真不怕再出事……”
“你怎么知道他家关起门来没查呢。”袁满倒是不认为柯家二房真就没动静了,“只不过鹤叔说得对,这事涉及家宅阴私,不足为外人道罢了。”
“也是。”
“你两嘀嘀咕咕说啥呢?”袁媛面都吃完了,来拿东西的两人还在门口站着,“不用赶着回去上值啦?”
袁满闻言一惊,看了眼天色,确实不早了。赶紧把手里一直提溜着的鲈鱼塞给小妹。
“这鱼是李叔给的,你回头拿点卤猪头肉过去。我们走啦。”
袁媛接过鱼挥挥手:“知道啦,快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