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到这里开始,他一直听宴会中的人说,这栋大楼的顶层藏着一件世界上最完美的艺术品。
那是一位伟大木偶师最后的杰作,也将是人类历史的瑰宝。
一开始,我天真的笃信这种说法,并将一切凡物的容貌僭越的套用在您的身上。
直到那天,我有幸见到了您。
从亲眼看到的那刻,我知道,他们都错了。
艺术品三个字是对您的玷污!
因为您是我的神明!我曾亲眼见证您的神迹!
只要能满足您的愿望,我愿为此承担一切罪孽!
哪怕为您奉上一切!
我一直注视着您。
也……一直期待着您的注视。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
高台上的画像随着暴怒的动作被清扫在地,西装革履的男人在此时却像一只暴怒的野兽,掀翻目之所及的一切!
瓷器,桌椅,燃烧着的烛火与遍布屋内遍布的大大小小的木偶,随着他疯狂的,愤怒的动作凌乱不堪的散落一地。
这场发泄持续了太久,肾上腺素带来的精神亢奋已经散去大半。
脱力一般的跪在地上。愤怒,不解,痛苦……种种情绪混杂在一起,让他像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一样大笑。
他笑了很久,到最后只剩下窒息般的呜咽。忽然间,水渍被呛进气管,生理性的痛苦让男人抓紧领口剧烈咳嗽。
可他依旧在笑,笑的泪水大颗大颗砸在地上。
“为什么?”
为什么一个外来者轻而易举的赢得了您的目光?
为什么您从不注视着我!?
狼狈不堪的男人带着疑问,仰头看着正前方墙上精致的纯白雕塑。
没有脸的木偶看起来依然温和,似是包容,也似是鼓励。
“不……还没结束……”
看着它,男人忽然神经质的喃喃自语,随后跌跌撞撞的爬起来,冲向走廊尽头那间上了锁的房间。
“他不会是最合适的……他根本不可控!”男人动作急切且粗鲁的推开房门。
终于在看清里面人抬起的沉静眼眸时,像被按下什么开关一样放柔声线:
“今天的心情还好吗?”
窗边的人没有回答,他也并不在意。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和平时并无不同,男人上前将人重重拥在怀里,如往常每一个日夜一样,像确定着什么一般柔声询问:“今天的你依然爱我对么?”
他的话语落下,房间里沉默许久。
直到怀中人后知后觉似的顺从的拥住他,缓缓闭目,轻柔而温和的声音缓缓回答:“是啊……今天的我依然爱你。”
……
之后的两天,黎忻堂而皇之的霸占了儒先生的豪华公寓。
出乎意料的是,这两天无论是助理还是玩家都毫无动静,想来都在为最后一天的拍卖会做准备。
趁着短暂的空闲,黎忻废了一天时间把除了顶楼以外的其余房间全部搜寻一边,将儒先生多年以来的家底套了个空。
将从书房扒出的一堆名单和人员介绍翻了一遍,黎忻最终从里面找出了一份相当有意思的资料。
资料里是一对母女,母亲是一位相当干练的企业家,而她20岁的女儿则因为目睹父亲的死,因而产生了一定的精神问题。
姓名一栏写着两人的名字:穆闻、穆欣
“上面说这位小姐多年不曾开口,她的母亲一开始伤心欲绝日日相伴,可始终不见好转。”
黎忻靠着沙发,随口总结着里面的内容:“但很明显,长久且不见成果的陪伴太折磨人心,很快心理医生彻底接替了母亲的位置,开始进行心理干预。”
“不用说,过程相当不顺利,有一段时间她甚至已经到了每天昏睡的地步。她的母亲想不到更好的方法,只能送出更多礼物,偶尔以散心的名义带她出席宴会。”
这个剧情太有既视感了,劣池忍不住接道:“之后的剧情是不是她们来了儒先生的宴会,然后见到了木偶,然后奇迹般的好了?”
被劣池打断,黎忻即将出口的声音一顿,随后意味不明的抬头盯着某位捣乱的听众,直到快把劣池看毛了,才不冷不淡的开口:“没人告诉你听故事的时候不要随意打断么?”
劣池:“……”
虽然觉得这话很没道理,但在黎忻的紧盯之下,劣池忍不住回忆和这位硬钢过的几位仁兄的下场,最终头皮发麻的开口:“知道了,你继续。”
满意的收回视线,黎忻重新看向手里的资料,继续补充资料的后半部分:
“然后在两年前的某天,这位女士受邀参加了儒先生的宴会,因为主题是木偶师后期的作品展,于是便带着女儿一起出席。”
劣池:“……这不是和我说的一样。”
丝毫不受影响,黎忻自顾自的说了下去:“那场宴会大概率是一场筛选,他们需要更多的合作者。”
垂眸看着资料下方的标注,黎忻眼底看不出什么情绪:“这位女士对木偶没什么喜好,换句话说,她对整场宴会都没表现出什么兴趣,只和几个可能的合作商进行了交谈。但她的女儿明显不同。”
“她的女儿对这些带着残缺美感的东西很感兴趣,甚至可以说被深深吸引。”
视线划过纸叶,黎忻最终看向资料的最后一行:
“然后,那个女孩失踪了。”
郁宿珩抬了下眼,难得从书里抽出目光:“失踪?”
从进这个副本开始,郁宿珩就对这里的书表现出了明显的兴趣。
黎忻出于好奇简单翻过,发现大多数都是些被扭曲的童话,艺术含量不高倒是够猎奇,至于有没有隐喻就不好说了。
黎忻问过这些书的事,但郁宿珩只是回答随便看看,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看了他一眼,黎忻重新看向手里的资料:“对,失踪日期是半年前。在她失踪后她的母亲几乎疯了。后来有人告诉她儒先生的拍卖会可能有希望,因此这位从不相信玄学的母亲就费尽心思的拿到了一张邀请函。”
“听着像儒先生的自导自演。”郁宿珩起身走过去,弯腰看着黎忻手里的资料。
视线不由自主的落在他的腰上,黎忻眯了下眼,不由放慢了语速:“虽然很像,但很遗憾,儒先生也不知道她去的去向,不过里面有个标注值得在意。”
对黎忻赤裸裸的目光一无所知,郁宿珩嗯了一声:“什么?”
“优品,值得培养。”黎忻冷笑一声:“听着像不像人口贩卖的那些老鼠搞出来的说词?”
郁宿珩没对此发表什么评价,只是淡声询问:“里面这种标签的有多少?”
“三个,一女两男。”黎忻将腿上一厚摞资料扔到桌上,抽出另外两份:“这两人家的世和穆欣差不太多。一个是恋爱脑,多次为爱自残。另一个则是典型的花花公子,追求者无数。”
“这两人中一个眀天要作为宾客参加宴会。至于另一个,那天晚上顶楼养殖场,你们应该已经认识了。”
这笑话实在地狱,不过好在现场也没什么正常人,因此连地狱笑话结束的沉默期都没有。
“所以助理藏起来的大概率就是这两人之一。”黎忻摸了摸下巴:“不过我倾向于这个小姑娘。”
“为什么?根据你的小丑转述,他们那天听墙角只听到了助理一个人的动静。至于另一个,别说性别,你的布娃娃跟班甚至怀疑那人是个哑巴。”郁宿珩不冷不热的嘲讽。
“是啊……为什么?”
黎忻忽然笑起来,随后猝不及防伸手勾住眼前人紧瘦的腰腹,脸贴上微凉的侧腰,随后得逞的笑了:
“因为性取向。他对同性有明显的敌意……所以在选择时他大概率会倾向于女性。”
毫无预兆的看到这一幕,劣池的世界观当场炸裂,如坐针毡的恨不得当场消失。
啧了一声,郁宿珩倒是对这种时不时的突然袭击麻木了,挣了一下见没挣开也懒得挣扎。
“当然还有另一点。”成功占到便宜,黎忻心情不错的眯起眼,悠悠补充:“另一个人已经接手了家族企业,现在同样是木偶的拥簇者。”
在这种情况下几乎能杜绝专门来陪助理过家家或者替身的情况,至于其他可能性……
窗外的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黎忻抬头看向楼梯上厚重的阴影,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敲门声突兀的响起,随后助理的身影出现在门外。
他的半边身子被阴影覆盖,此时已经再也看不出歇斯底里的狼狈模样,声音恭敬如常:“黎先生,已经确认了明日可以到访的宾客名单,但有件事需要您做决策。”
对他的出现毫不意外,黎忻随口问道:“什么?”
助理用公事公办的语气说道:“我们目前已经征集了13样拍品,现在只剩下我们这边的拍品还未定下。”
听到这话,黎忻忍不住笑了:“现在还没确定下最终要上场的东西?看来这场拍卖会不提供图册了。”
“是的。”助理同样勾唇,只是那笑里隐藏着不加掩饰的恶意:“毕竟在帷幕拉开之前,就算已经被选中的东西也可能无法正式登场,不是么?”
这种挑衅还不足以激怒黎忻,他转身走到窗边,毫不在意的随意开口:“记两件吧。”
助理盯了他片刻,最终冷声回答:“请我告诉我具体内容和位置,我需要将它们提前存放准备。”
然而黎忻并未被他唬住,甚至垂眸笑了:“没必要吧。”
“就像你说的,在正式开场之前,谁又知道究竟哪些东西有资格登台?”用助理的话把人堵了回去,黎忻转身后靠着玻璃,任由深沉的夜色将他笼罩。
注意到助理冰冷的目光,黎忻扬起一个几乎挑衅的笑,意有所指:
“我期待着明天的拍卖,毕竟有些机会可能只有一次。”
“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