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过半，龙腾屋子里的烛火早就熄灭，唯留月光入户，在墙面留下一片片梨花白。
龙腾躺在床上，盯着床顶，怎么都睡不着。
“童博……”他选择又开始骚扰童博，“你说，她这算不算是拒绝了我啊？”
【……】童博其实觉得童天骄只是单纯害羞了。
所谓旁观者清，他通过龙腾的眼睛看出去，能很清楚地感受到童天骄望着龙腾的眼神，分明是有情意在的。
但是童博实在是不想回答他这个问题了。
因为龙腾已经反反复复问过他五六遍了。
一开始童博还能耐着性子回答，后来他就索性保持沉默。
——童氏的史书上也没写龙氏祖先龙腾那么烦人啊……
“童博?”
“童博～?”
“童——博——”
【……】
“好吧好吧，我也知道你嫌弃我烦了。”
龙腾百无聊赖，只好换个话题。
“哎，童博，那把天蛟剑真的很不错……我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好剑，更别提剑中还寄居着上古剑灵……”
龙腾回想起那把沾染着海水寒气的宝剑，锋利无比。
银芒如月下寒潭，细看时剑身上的云纹竟随光线流转游移，尤其是那盘踞在剑脊上的蛟龙更是栩栩如生。
对于使剑之人来说，真是过目难忘啊……
可听着龙腾感慨万千的童博心头却是觉得奇怪。
【龙腾，你……难道没见过类似的宝剑吗？】
“怎么可能见过啊？”龙腾见童博开始搭理他了，立刻答道，“我还没有随身佩剑呢……再说了，上古神剑，哪里是说有就能有的啊……”
【这么说……】
童博忽然意识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你没见过神龙剑?!】
“【神龙剑】?那是什么剑?”
龙腾眼前一亮。
“听名字倒是和我龙氏一族很配啊!”
【……】
童博现在思绪有点混乱。
同样感觉自己脑子好像被打了一蒙棍的人，还有春花。
【什么?什么意思?!】
她惊叫起来。
【什么叫你从来没听说过“神龙剑”?】
“真的，我没骗你!”
童天骄放下被擦得锃光瓦亮的天蛟剑，再次强调了一遍。
“我从来没听说过龙氏一族有什么【神龙剑】，童氏一族更没有了。”
“要说宝器，那只有灵镜了，但是一直被族长锁在童氏一族祭坛底下的密室里。”
童天骄想了想又道：“季长老不是通知了你和童博，明天去见一见族长叔叔吗？不如问问族长叔叔啊，说不定他会知道关于【神龙剑】的事呢？”
春花和童博急着去找童族长的原因，自然是想询问回到五百年后的方法。
童天骄想着，关于【神龙剑】的下落，族长或许会有所了解。
【怎么会呢……怎么会这样呢？】
春花不敢置信道。
【神龙剑啊，那可是龙氏一族的家传宝剑啊？我和童大哥在五百年后的龙家旧宅里明明是找到过的呀……】
【没道理有天蛟剑，却没有神龙剑的啊……】
“哎?对哦……”童天骄将天蛟剑举起端详道，“这两把剑的名字，倒是像一对耶。”
【它们本来就是一对鸳鸯剑……】
天蛟剑蓦地发出幽幽蓝光，开始不安分地颤动起来。
「什么鸳鸯剑啊，那是什么鬼东西?」
天蛟可爱的娃娃音里带着些不高兴。
「我天蛟从有意识开始就独来独往，怎么会和别的剑一对呢!」
春花结结实实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天蛟对于自己有没有伙伴，总不会记错吧？”童天骄疑惑道，“小凤，你既然说神龙剑是龙氏一族的家传宝剑，那你记不记得它是从龙家哪一代开始往下传的呢？”
【……】
春花觉得自己的脑袋要原地爆炸了。
她借着童天骄的眼睛再次看了看她手里的天蛟剑，心中不由自主浮现出了一个无比荒诞的可能……
【我记得……这把剑……好像是从……】
【龙腾手里往后传承的……】
“童博，现在你相信我了吧!”
龙氏山庄里，龙腾进了龙家财库，带着童博把龙家所有收藏的古剑宝物全搜了个遍。
真的没有童博记忆中神龙剑的影子。
“龙家就没有神龙剑!”
龙腾斩钉截铁对童博道。
【……】
童博沉默了许久。
龙腾知道他一定是在思考问题，所以并没有再打搅他，而是环顾四周，瞧瞧有什么自己感兴趣的东西。
——反正他爹说了，这财库里的东西以后都是他的，他可以随便拿。
【龙腾，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童博的情绪似乎是平复了下来，他冷静地开口道。
“说。”龙腾在楠木架子上熟门熟路地取下来一块黑漆漆的铁块，反复摩挲把玩着。
童博想起了春花曾与他说起过的事。
【你……认不认识一户姓王的打铁人家?】
“认识啊!”龙腾笑道，“你还知道城东的王野啊？那可是有名的打铁户，手艺高超得很，替很多江湖高手、达官贵人铸造过兵器呢!”
不等童博接话，龙腾继续说了下去。
“他们家的老对手门氏铁铺的打铁手艺也很好。”
“说来也巧，我爹上个月初跟我提过，之前外出打猎意外得到一块神铁，想找个合适的铁匠铸成宝剑，当做我的随身佩剑。”
说到这里，龙腾略微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还是因为我坠马了，这件事就耽搁了……”
“我正在纠结到底是去王铁匠那边还是门铁匠那边，要不明天咱们去两家铺子瞧瞧，你帮我出出主意?”
龙腾戳了戳手中冰凉的铁块道：“喏，就是这块东西!”
随着龙腾的话，童博才关注到他手里的东西。
这铁块通体乌黑如墨，细看之下，表面竟是浮现金色丝络。
“你听——”龙腾弯曲手指轻叩那铁块，那声音清脆悦耳，盘旋回环似是隐隐听见龙吟回响。
“爹让族里的长老看过了，说这叫龙血玄铁，传说是上古神龙陨落之后，龙血渗入地脉千年所化。又说若劈开这铁石断面，可见其赤红髓质如凝固血珀。”
龙腾耸了耸肩继续道：“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
【应该……没那么神奇吧。】
童博似是而非道。
“你不清楚吗？”龙腾讲得津津有味，兴致盎然，“那【神龙剑】的材质不会就是这【龙血玄铁】吧？”
【不是。】
童博直截了当地否认了龙腾的猜想。
【神龙剑不是龙血玄铁铸造的。】
“这样啊……”
龙腾略显遗憾地望着手里的玄铁。
他其实很喜欢这块东西，也很喜欢【神龙剑】这个剑名。
要是拿这块玄铁打造一把和天蛟相配的剑，再拿去交给童氏一族的长老开个光，应该会很称手威风吧。
只不过，得先问问天骄的意见……
啊呀，她到底喜不喜欢我啊……
龙腾又陷入了纠结之中。
童博却是暗自心惊……
神龙剑正是由龙血玄铁所铸——龙氏财库的书简上，这一点记载得清清楚楚。
“童博，明天我们什么时候去铁铺啊？”龙腾问道。
【不，我们不去铁铺。】
“怎么了？”龙腾疑惑道，“童博，是有什么问题吗？”
【明天……】童博踌躇道，【明天不是要去找童氏族长吗？】
“早点去，不耽误打铁的事嘛。”
【不。】破天荒的，童博这次的态度很强硬，【我们，不去铁铺。】
“为什么?”另一头的童天骄困惑地追问着春花，“为什么你要把它丢回去啊？”
桌上的天蛟剑也因春花的想法而恼怒不忿，从而震颤得厉害，不断发出砰砰的撞击声。
「为什么!臭主人!刚把人家捡起来就要把人家扔了!」
天蛟剑的声音满是委屈与不解。
“小凤?”童天骄担心道，“你不是那种反复不定的人……你究竟是想到什么事了？”
【我错了……是我错了……】春花并没有直接回答童天骄的话，只是一直重复着喃喃自语，【我不应该和你去拿天蛟剑的……那样会害死你的……会害死你的……】
【没有神龙剑……是先有了天蛟……才有的神龙……】
【根本就没有神龙剑的剑谱……也没有天蛟剑的剑谱……这都是本就不该出现的……】
【这些循环往复的究竟是什么东西……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小凤?”童天骄焦急道，“你怎么了小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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煎熬的一晚终于过去了。
天边的鱼肚白只是稍稍显露的时候，童天骄就迫不及待地赶到了与龙腾相约的地方。
令她惊讶的是，龙腾又一次比她早到一步。
“龙大哥!”童天骄快步上前。
“天骄!”龙腾笑着迎了上去。
“那个……龙大哥……”童天骄迟疑道，“昨晚，童博……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小凤也……?”龙腾试探道。
童天骄点了点头。
两人陷入了沉默。
“这两个家伙还真有默契，同时噤声了是怎么回事啊……”
春花自从昨夜提出要把天蛟剑丢回去之后，除了道歉之外就再也没有和童天骄说过话了。
不管天蛟剑如何在两人脑海里撒泼打滚哭爹喊娘，都无动于衷。
到最后，就连天蛟都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憋憋屈屈地抽抽两下，一声都不敢吭了。
“无论如何，先去童族长那里报到吧。”龙腾笑道，“我就不相信，到了童族长那里，这两人还能卖关子。”
两人对视一眼，推开了童氏一族祭坛的石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