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晓静作为傲天国的王后,太子的继母,筹备其婚事,不可不谓劳苦功高,凡事必亲力亲为,连婚服的花样都是她亲手绘的。怕是未来自己儿子成婚,她都不会如此用心,可见她这继母当得甚是合格。
东方翊自那日与王兄吵了一架后,便很少去离宫,亦不再陪着叶如兰四处闲逛,反而去母后的寝宫变得勤了。
这日他赶去看望母后,不想寝宫热闹得紧,院内站了一排婢女手捧木盘,上面摆着各类钗镮首饰,队伍延伸至寝殿内。
“儿臣给母后请安。”东方翊上前行礼道。
“翊儿来了,正好帮母后一同看看,挑了半晌,花了眼了。”墨晓静招手道。
“母后在选什么?”
“当然是你未来王嫂大婚的首饰了。”
“……”
“你看这顶冠如何?珍珠又大又圆。还是那个?上面的玉石很是不错。”她在两个之间摇摆不定,看看这个,瞧瞧那个。
“随便吧,都一样。”东方翊敷衍地应道。
“罢了这两顶一会儿都给兰儿送去,让她自己选。”她摆手吩咐道,两个捧着冠的婢女站在另一边,那边已经站了快十个人了。
每件首饰,墨晓静都让他帮忙参谋,发簪、耳铛、手镯、项链。最后连他的眼都花了,看什么都是金光闪闪的。
“儿臣想起一会师傅还要授业,先行告退。”
“好,注意休息,别累着了。”她叮嘱道,盯着首饰眼都没抬。
“谢母后关心。”
墨晓静挑选了近一个时辰,最后留了二十几件,全部送到兰儿那,让她选。
如此阵仗,即使叶如兰是星叶国最受宠的公主亦是没见过的。青儿更是忙不迭地赞扬王后对公主的好。
待公主挑好首饰后,王后的婢女贴心地递上药膏,道:“王后听公主说上次送来的药膏不大好用,这是刚寻到的,您试试,若不好用,王后再着人去寻。”
“谢王后体恤。”叶如兰接过药膏谢道:“明日兰儿定亲自前去谢恩”。
夜晚沐浴过,青儿拿着新药膏替她涂在肩膀处,雪白的肌肤上有三道凸起的疤痕,每每瞧见,都心底泛苦,大婚在即,她不想让太子瞧见这丑陋的爪痕。
“公主勿忧心,这痕一定能祛掉的。”
“会吗?”
“当然了,王后四处替您寻药,若连她都寻不到好用的药,只能说这世间没有。何况以公主的容貌,即便真的祛除不了,也不必介怀。”
“太子应该不会嫌弃本宫吧……”
“肯定不会的,公主可是这世间第一美,就算在偌大的傲天国都没见过能胜公主的女子。”
“那倒是。”叶如兰心里得到些许安慰道。
那个有几分姿色的武琼玖,太子并未放在眼里。游览南都城时,她见过许多世家闺秀,亦没一个能与自己相比的。
涂好药膏,她和衣睡下,梦里皆是婚后与太子两人幸福美好生活的画面。
时光荏苒,天气渐热,百花齐放,万物焕新,所有的一切仿佛都象征着傲天国头等大事——太子大婚的到来。
大婚当日举国欢庆,婚礼仪仗超三百丈之长,从祭祖到行礼,皆是百官朝贺。
人群中那几个星叶的使臣甚是高兴,公主此番联姻的目的已成,接下来便是王上的大计得以实现的时候了。此次虽耗费数月光景,幸而不辱使命,他们已然开始想象回国后,升迁封赏的场面。
新人皆着玄纁之色喜服,玄为主,纁为辅。
太子喜服以金线为主银线为铺,绣旭日东升、朝霞映日的样式。
太子妃喜服以银钱为主金线为铺,绣月明风清、众星攒月的样式。
满月斜挂,东方莫离在前庭宴客,叶如兰独坐在新房。
她头戴镶嵌硕大珍珠的黄金凤冠,纯白珍珠流苏遮掩着娇俏的面容,若隐若现,泛红的脸颊不知是胭脂还是娇羞染红。
她紧绷的身体、双手交握泛白的指节、无所适从的眼神,无不显露着此刻紧张激动的心情。
嬉笑声从外面传来,越来越近,随着房门打开,她一眼便看到太子站在那,身边跟着好几个人。
见他一步步靠近床铺,坐在旁边,她的心跳得越发慌乱,绷紧了身子坐得挺直。
喜婆吆喝着,“新人共饮合卺酒,和和美美、永不分离。”
武琼玖听令端着酒杯递上前,待两人共饮后,收起酒杯退到角落处。
喜婆再道,“各取一缕青丝,结成一束,自此夫妇一体、永结同心。”
青儿拿着金剪刀在两人发梢处各剪一缕发丝,用红绳绑在一起。
待新婚的礼仪一步步走完,仅剩最后一步,喜婆利落地宣布道,“礼成”。毕竟太子的洞房没人敢僭越胡闹。
新房内的几人纷纷告退离去,徒留两位新人坐在那大红的喜被上。
房内一片寂静,叶如兰偷瞄身边的人,两分胆怯、五分娇羞、十分期待。
洞房花烛夜临行前宫里的婆婆教导过,想及此,她满面羞红,鼓起勇气,道:“殿下时辰不早,该安置了。”
东方莫离仿佛受到惊吓般一跃而起,急道:“我还有政务,你睡你的”,说完就要离开。
叶如兰此刻顾不上什么害羞,扯着他的衣袖,“大婚当夜,殿下要留兰儿一人独守?殿下是不是嫌弃兰儿肩上的伤痕?”
闻言他眉头紧皱,心里像是有个巨石压得他喘不过气。
筹备婚事这数月,他每日都告诫自己娶了她,便要负责,本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不想刚刚看见她伸来的手,下意识就想躲开。
一切的一切都是自己的选择,因此导致任何后果,都必须由自己来负责,他在心里不断告诫自己。
察觉出身后之人委屈的情绪,他深吸一口气,慢慢呼出,舒展紧皱的眉头,转身拉起她的手道:“是时候该安置了。”
他按着她重新坐回床上,亲手替她卸下沉重的凤冠,扶着她的身子缓缓躺在床上,挥手熄灭烛火,落下帷幔,一室缱绻春色,不足为外人观。
翌日清晨,叶如兰缓缓醒来,回想昨夜他的温柔,仍不免面色潮红,娇羞不已,抱着喜被痴痴地笑。
“太子妃可醒了?”青儿听见动静在门外询问道。
“嗯,进来吧。”
青儿笑嘻嘻地进殿,笑容比她的主人还灿烂,“王后传话,让您过去一同用早膳。”
“知道了。殿下呢?”
“殿下一早便去书房忙政务了。”
“哦。”叶如兰微微失望。
待青儿侍奉她更衣、洗漱、梳妆,忙活大半个时辰,方起驾前往王后寝宫。
“兰儿给母后请安。”
“快起来,快起来,饿了吧?”墨晓静关切地问道,随即吩咐人传早膳。
青儿呈上一块纯白色的锦布交给王后的婢女。
婢女打开看到一块暗红血迹,微微向王后处倾斜。
墨晓静侧头瞥了一眼,眉开眼笑,直道:“好好好……以后为王族开枝散叶的重任就交给你了。”
“是,兰儿遵命。”叶如兰低着头,眉眼弯弯。
早膳摆放妥当,墨晓静牵着兰儿的手坐在桌边用膳,不时给她夹些补气血的膳食。
两国联姻既成,东方暮白与星叶使臣商讨联合讨伐的策略,最终确定由他们先行返程汇报情况,暂定于三月后共同进攻。傲天从和叶南边的蓝叶城开始,星叶则以和叶东南角的梨叶城为起点,两面夹击。
东方暮白思虑较多,首先他不会先出兵吸引敌方战力,特意提出三个月的时间,给足了他们回国并且率先出兵的时间;其次和叶在南边占地狭小,易攻且兵力折损低;最后被夹击的和叶国,绝不会选择与他们正面对抗,星叶吸引对方兵力,他们便会如入无人之境般轻松取胜。
星叶国使臣快马驶离南都城,前往沿海城镇,此时节的风向,走水路会比陆路快一倍。
船上备好了路上所需,这次本不需要在墨月国停靠补给,不想船驶进墨月国领域不久,便被拦下来扣在了海岸。
使臣不明原因,怒斥墨月官兵,对方不仅不放人,反而看管得更加严密,这让他们疑惑不解。
双方争辩不到一刻钟,驻守沿岸的宋廉校尉乐呵呵地来了。
他笑咪咪地邀请他们进府休息片刻,使臣们不想去,可被一群兵围着,迫于压力不得不顺从。
府内宋廉备了茶点,使臣们在前庭少歇。
其中一人面露难色道:“宋校尉盛情邀约,吾等铭记在心,在此诚邀汝往彩叶城游玩,到时必当尽心招待。不过吾等尚有要事在身,喝完这盏茶,须得先行告辞了。”
“好说好说。不过近期冒充他国使臣行骗的不在少数,还请诸位证明身份再说其他。”
使臣们松了一口气,原来是将他们当成骗子了。这简单,他们拿出带有星叶国纹章的通行证以及出使傲天,王上亲笔所书加盖印章的书卷。
宋廉仔细检查了一遍又一遍,随即递给旁边的官兵,看向他们询问道:“诸位从傲天国来,想必是有什么喜讯急着传回去?”
“校尉消息灵通,的确是天大的喜讯,急着回去禀明吾王。”
“莫不是贵国公主与傲天国的联姻?”
使臣笑了笑,不想消息传得如此快,说不准他们回到彩叶城前,王上便已知晓谋划成功了。
“诸国皆是姻亲,吾国王后亦是贵国公主。现吾国与傲天国联姻,彼此都是亲上加亲。”
“大人说得是,既如此,这好消息便由在下派人送给温王好了,诸位在此处休息几日,放松放松。”
“承校尉好意,实在不妥,吾等离家数月,归家心切。”
“嗯……明白。”宋廉极为赞同地点点头,瞬间换了一副面孔道:“来人,送诸位大人去该去的地儿。”
黑压压上来一群官兵,押着他们去地牢。任他们如何呐喊,也无人理会。
这三个月来,两国战事紧凑,墨星辰率军一路杀至千叶城外,陈逸、月沐、朱南率一半人马绕到东南边,其一阻隔敌军进攻墨月的可能,其二断其后路形成包抄之势。
二对一的局势僵持了五日,墨星辰本想慢慢消耗对方,却在此时收到宋廉飞鹰传来的消息——联姻成功使臣回程已关押。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必须速战速决,回防加强边境守军,他不确定东方暮白得知此事会做何反应,但他绝不会给别人做嫁衣。
天未亮,墨星辰直接下令强攻,近二十万兵马,以踏平千叶城的气势,全面围攻。
星叶十万大军,多数都是没有作战经验的普通百姓,面对汹涌的敌军,毫无还手之力。
墨军此番作战被命令,以保全自身为前提,尽量留活口。
原墨军暂且不说,后加入墨军的星叶军,他们万分感念辰清王慈爱,都是被迫上战场的无辜百姓,家里上有老下有小,能活着回去就是天大的幸运,他们深有体会。
在行宫安睡的叶金瓯,被纷繁喧闹的吼声,吓醒。
一会儿,有人来报,墨军攻进城了;一会儿,有人来报,损失尽半数兵马;一会儿,有人来报,辰清王马上就要攻进行宫了。
他面无血色,披散着头发,衣衫不整呆坐在冰冷的地上,心叹道,传唤众臣前来议事的速度怕是都没有敌军进攻的速度快。
“父王,儿臣进来了?”叶金瓯唯一的儿子——叶如意——敲门询问道。
“如意,快……快进来。”他急声道。
叶如意推门而入,月光洒在他的背上,照在他父王的身上,他的脸隐藏在阴影里,让人看不真切。
“如意靠近些,父王看不清你。”
他沉默不语,缓缓靠近,跪在地上,搀扶着他的父王,轻声道:“会没事的,父王别担心。”
“你是孤唯一的儿子,父王无能,王位留不住了。你可会怪孤?”
“儿臣不怪父王。”
“好好好,真是为父的好儿子。”
“父王从小教导儿臣,是我的别人抢不走,不是我的不择手段都要变成我的。当年父王从大父手里夺得王位,儿臣铭感五内。”
叶金瓯深深叹了一口气,若当初没做得那般绝,星叶没有分裂,还会是如今的局面吗?兴许活不到今日亦说不准!
“父王,儿臣不怪您,您也不会怪儿臣的对吧?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