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饭除了墨晓静吩咐婢女替清儿布菜外,大家都吃得安安静静。
程澄习惯吃饭时与妍妍聊天,突然食不言仿佛被限制自由一般待得浑身不自在。
饭后,天色已晚,她本欲告辞回去,却被留下来喝茶。
墨晓静坐在主座。
她自觉地留出其下手两边的位置给两位,挨着小翊坐。三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自始至终东方莫离一言不发。
“听宫里的人说,你与王弟的婚期定在九月?”墨晓静状似无意地提起。
“嗯。”程澄轻轻应道。
“九月?”东方翊喃喃道,转念央求道:“还剩不到半年,母后,儿臣留下,待姊姊大婚后再回去,可好?”
“胡闹,怎能留你一人在这。”
“王兄你说,好不好?”
“小翊想留便留。事已了,王后不必担心,还有清儿在这,她从前最是照顾小翊的。”
“别……别留……千万别留,翊王子最好过几日跟着王后一块回去,今日你也瞧见了,我平日事忙,没时间顾你。”
“我能照顾自己。”
“翊王子身份贵重,在我这肯定是照顾不周的,东璃君还是将人带回去吧。”
“清儿可是记恨先前的事,才不肯让小翊留下?”
“罪人已逝,我不会牵连旁人,东璃君误会了。倒是我全然不顾及旁人,亲手了断了太子妃的性命,东璃君还敢让翊王子留在我这,是不是心太大了……”
她的话有点夹枪带棒的意味,是想试探此事在他心里是如何衡量的。
“如兰她……有错在先,怪只怪我没早些察觉,才让事态严重至此!”
“叶金瓯的子嗣,看着再纯良,骨子里都随了他的阴狠。害得翊儿差点丢了性命,现下翊儿无事,她亦死了,此事便作罢,否则本宫决饶不了她。”
“王后若在意那汤,汤的事没有证据不好下定论,我说的不过是推论。”
“那毒汤定是她特意做的,不知她目的为何,总归翊儿喝的时候,她是心知肚明的。翊儿平日吃食很是挑嘴,若非真的好喝,怎会喝光一整碗。再看看她,不过轻轻沾了一口,反而卧床装重病。”
“王后,如兰已故,莫再论长短,是非对错,亦不必再说。”
“幸得翊儿平安,不说也罢。”墨晓静应道,随即看向她,“清儿,过来。”
程澄不知何事,缓步走到她旁边。
“这次来得匆忙,没带什么像样的东西能送你,这只镯子,是本宫大婚时王上赏赐的,送你,聊表你多番救吾儿之情。”
“王后的心意,清儿心领了,这镯子过于贵重,恕清儿不能收。”
“听话,收下!不过是只镯子,完全比不上你的救命之恩。”
“姊姊,收下吧,那个镯子,母后平日里很宝贝的。”
“如此更不能收了!救人是医者本分,再者说君子不夺人所好。王后看看就能知晓,清儿向来不爱戴珠宝首饰什么的。这么宝贵且有蕴意的镯子,给清儿的话纯属浪费,还是王后留着最合适。”
“那……你可有别的东西想要?只要本宫做得到,都可以满足你。”
程澄刚想脱口而出,没什么想要的,瞬间转了话锋道:“清儿有一事,如果可以,倒是想请王后帮忙。”
“什么事?说来听听。”
“清儿早年间着人经营了几间铺面,之前想将铺面拓展到傲天国,但困难重重,可否请王后帮忙?”
“这……本宫常年待在宫里,外面的事很难干涉。”
“是清儿冒昧了,王后权当没听到过。”
“不过是开几间铺子,到时我写封文书,你拿去,想到哪里开铺面,都没人会阻拦。”东方莫离插话道。
“如此,清儿谢过东璃君。”
“姊姊开的什么铺子?药铺嘛?”
“火锅铺子,离开前,可以让东璃君带你去尝尝。王后,时辰不早了,清儿先行告退。”
“好,回去早些歇息,熬夜最是伤神。”墨晓静叮嘱道。
“母后,儿臣送姊姊回去。”
“你留下,母后有话问你。”墨晓静转头吩咐婢女送。
“不必送,劳王后给我盏灯就成。”
婢女去外殿提来一只灯笼,东方莫离抢先接过来道:“我送你回去”。
“……”程澄本想拒绝,想到这母子俩有话说,他在这碍事不是很好,两人一块离开刚好,便应道:“好吧!”
目视两人离开后,墨晓静屏退殿内婢女,开口便质问道:“你整日跟着她,想干什么?”
东方翊被母后突然的怒火吓得一愣,没反应过来,反问道:“谁?姊姊嘛?”
“还能是谁,你可明白她要嫁给辰清王,是未来墨月国的王后!”
“儿臣明白啊,要不刚才儿臣怎么会说想留下观礼呢!母后为何生气?”
“你留下想做什么?你若孤身在这,惹出什么乱子,谁能护你?”
“观礼能惹出什么乱子?”东方翊第一次觉得跟母后聊天这么费劲,一件事重复好几遍,母后好似都不能理解。
“总之你要明白,她要成婚了,万不可在墨月国惹出什么事,否则你父王鞭长莫及。”
“母后,您到底在担心什么?姊姊成婚,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惹麻烦?”
“高兴?她成婚,你很高兴?”
“当然了,这可是大喜事。姊姊的夫君,我该唤姊夫才是,可姊夫又是舅父,母后,你说儿臣应该唤什么才对?”
墨晓静看他满不在意的模样,顿时松了一口气,想想可能是自己误会了,这孩子还没开窍,哪里懂得什么是情爱!
“日后要唤舅母或者王后,姊姊这称呼日后不可再用了。”
东方翊感觉那两个称呼与姊姊很不相衬,拒绝道:“……儿臣还是问姊姊好了……母后还有别的事嘛?”
“没事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
“嗯,儿臣告退,母后也早些歇息。”
“来人,送二王子去映阳宫。”墨晓静招呼人道。
程澄两人离开后,一路没人说话,气氛尴尬到极点。
最后到底是东方莫离率先打破沉默道:“如兰所犯过错,我替她向你道歉。”
“不必了。人已经不在了,道歉没有任何意义。”
“这事怪我,是我没有提早察觉。”
“若要怪你,怕是要冤枉了。一切因我而起倒是真的,只盼来世……”程澄话未说完,在心里想着,那人若是他,定要鞍前马后报答他此生的救命之恩。
“来世如何?”
“没什么,你说人会有来世嘛?”
“天道轮回,世事难料。来世如何,无人通晓,只是今生,清儿,可还当我是朋友?”
“东璃君以为呢?”
“险些害你送命……已经不能再做朋友了吧?”
“我杀了太子妃,你不恨我?”
“如兰她……终是咎由自取,偷盗兵符本就是死罪,何况她谋划了那么多事……”
“东璃君刚开始,可是极力维护她的。”
“原以为她不知情,不过受了蛊惑,偷了兵符而已。唉……如今人已逝,是非都随她散了吧。”
程澄停下脚步,“此事与你无关,我不怪你,如果东璃君亦不怪我,当我是朋友,咱俩自然还是朋友。”
她顺便伸出手,望两人来个握手言和。
“灯笼我来提就是。”东方莫离应道。
“握个手,还是好朋友。”她笑着解释道。
“可以握手?”他有些诧异地询问道,怕自己误会她的话。
“当然……”她干脆地应道,突然想起封建社会男女授受不亲啊……想收回手时,反被对方稳稳握住。
东方莫离脸上难得露出笑来,“还是好朋友!”
日子一天天过去,宫里在准备叶如兰的葬礼,墨晓月按最高的标准筹备,墨星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未干涉。
程澄依旧每日两点一线来往于住处和太医院,不同以往的是,身边多了个跟屁虫。
“姊姊,你看这卷轴上写,十环水灵芝,集天地灵气,能解花草树木之毒。你说它能解斑斓的毒嘛?”
“嗯……难说,它的确可解多数植物的毒,可这斑斓已不得见,究竟能不能解,不能妄下定论。”
“这还写着十环的水灵芝是稀罕物,哪里能寻到,姊姊知道嘛?”
“数年前我在沧海城外断崖下的深潭底寻到一株。”
“沧海城,那不是在傲天国?”
“嗯。好了,闲话少说,看书。”
“哦……”
“女公子,王上传您过去。”郑路恰到时候的赶来太医院传道。
“好……”她应道,拿砚台将纸压好,便跟着郑路前往理政殿。
抵达理政殿外,郑路禀告,“月洛姑娘到了”。
墨星辰淡淡地说了句,“进来”。
郑路便请她一人进了殿,自己甚是识时务地留在殿外守着。
他在案前批阅奏疏,见人来,柔声道:“过来”。
她缓步走到他案前,不解道:“王上宣我什么事?”
“你啊,该收收心,准备大婚事宜了,别总带着跟班往太医院跑。”
程澄笑笑不语,开始以为他是督促她要着手习宫规礼仪了,没想到竟是……
“笑什么,孤说的不对?”
“对对对,王上说什么都对。前两日小翊还问我,待咱俩大婚后,他是唤我舅母,还是唤王上做姊夫。王上觉得呢?”
“自然是舅母……”
“好了?不吃醋了?”程澄弯腰凑上前,戏谑地问。
“孤会吃他的醋?胡言!”
“嘿嘿……这世上除了你,我是不会爱上其他任何人的,只爱你,最爱你……王上害羞喽……”她丝毫不知羞地说着最直白的情话。
“过来,再多说几句好听的!”墨星辰招手道。
她一边在心里思索着,怎么夸他,一边靠近,停在他椅子跟前继续说道:“王上天下最帅,清儿一见倾心……”
“没了?”
“嗯……总之谁都不爱,最爱你!”
想不出别的词了,她亦不再跟他废话,低头就吻住了他的双唇,软软的、凉凉的甚是舒服。
被她先下手,墨星辰嘴角邪魅一笑,唇齿间厮缠着,站起身反守为攻,揽着她的腰,扫落桌上摆着的竹简,抱她坐到那,禁锢在臂弯之中,用力吻着。
面对他的强势,她瞬间被打乱了节奏,心跳莫名加快,脸颊泛起红晕,脑袋晕乎乎的,差点就任他摆布了。
在肩膀传来湿湿凉凉的感觉时,她瞬间清醒,香肩袒露,他正在肩膀处落下细密温湿的吻。
“Stop,Stop……”她吓得连忙推开他,扯上自己的衣服,红透的脸,根本不敢看他,跳下桌子,急道:“我想起还有急事,先走了”,仿佛被人追杀似的,一溜烟跑没了影。
留下墨星辰意犹未尽地看着清儿逃跑的背景,无奈地笑了笑,心想,这么多年都等了,不急这一时。
反观程澄,她逃离理政殿后,找了个没人的角落,缓了好一阵,才平复激动不已的心绪,返回太医院。
那里要做的事,已近尾声,她在心里细细盘算着,接下来的计划……
她刚到太医院,孙乐迎了上来,兴奋地道:“姑娘,桑树根运来了。”
“在哪?”
“后院呢。”
“看看去。”
后院正中央堆着一车桑树根,郑百草趴在那盯着这堆树根细细琢磨,这东西能制成缝合线,他是万万想不到的。
听到动静,他打招呼道:“姑娘,看看,这东西可行?”
“不愧是宫里采办的,这质量没得说。”
“这真能用?”郑百草问。
“岂止能用,简直非常好。我还没见过这般又粗又长的树根呢。要不让你们开开眼桑皮线是如何做的?其实很好整。小翊去我桌上把背包拿来。”
程澄挑了一根较粗的树根,方便剥皮。
东方翊将她的背包拿了过来。她在里面拿出匕首,就开始干活。
她先是仔细地将树根的皮划开,剥去它的外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