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澄下山后本欲往兰城方向去的,在连城无意间看到城中贴着“王后病重,延请名医”的告示,便决定先去南都城看看。
在连城的禾青商铺里,她拿出禾青令牌,上面篆刻的“壹”字表明她东家的身份。东家令无不从,是每家禾青的第一准则。
只是众人万万想不到,东家竟然这般年少。
她打听了些墨月国的消息后,借了匹马,并严令不准将她的消息透露出去,甚至春雨、吴金玉都不准告诉,便骑马前往南都城。
殊不知在她离开不久,禾青酒楼的后院有一只白鸽往北飞去。
墨星辰这么快就迁都祥云城,是程澄连想都没想过的,此举意欲明显,想来不久定要再次发起战事,她不禁怀疑王后是否正因此急火攻心病倒了。
祥云城离连城不远,她暗暗打定主意,待回去定要说服师傅搬家才是。
走了近半路程,她一直露宿野外。这日午后天空乌云密布的,她担心要下雨,索性路过一座城镇时,便进城找了间客栈休息,到了傍晚电闪雷鸣,果然下起了大雨。
突然降雨,来客栈的人瞬间变得多了起来。尤其这间客栈靠近城门,是进城住店客人的第一选择,很快就人满为患。
她在一楼靠窗的位置用饭,因空位不足,伙计拉了两个陌生人与她拼桌。
对方行为举止皆有礼有节,兄妹两人都有一种温润如玉的书卷气。他们点了两菜一汤,谦让地请她尝尝。
她吃了一半的菜不好让对方尝,倒了两杯茶作为还礼。
略微熟络这话匣子便打开了。
程澄得知,他们两人亦是有事前往南都城。
“女公子独身在外,既然同往南都城,不如同行如何?”那位名唤谭冬凌的兄台好心提议道。
“谢谭公子好意,不过我有些赶时间,不便拉着两位陪跑。”
“月姑娘去南都城为何事?如此着急?”谭半夏询问道。
程澄自离开皓月城,在外行医,都是用月洛的名字,她自己的名字再没用过。在她的意识里,既然借了月洛的身份,那便应以月洛之名行事。
“找人。两位去那儿又是为何事?”程澄反问道。
“我们谭家世代为医,听闻王后病重,小妹想试试能不能医治王后的病。”谭冬凌解释道。
“难怪谭姑娘身上有股淡淡的药草香。”程澄了然道。
“姑娘身上亦有药香。”谭半夏应道。
“跟师傅学过几年医术。”程澄解释道。
“我们当真是有缘,竟然同为医者。”谭半夏高兴地道,仿佛难得见到女医师般有些惺惺相惜的感觉。
“女公子不会也是为王后的病才前往南都城的吧?”
“公子猜的不错,的确如此。”
“真的是赶时间,不过我们一样赶,不如同行?我们驾马车,你可以跟半夏一起乘车。”他再次提道。
“……好。”程澄犹豫片刻便答应了,既然目标一致,一起也不错,如果他们到时跟不上自己的步伐,再分道扬镳亦不迟。
她补充道:“我有骑马”。
“明早巳时在城门口汇合?”
“你们不住这间客栈吗?”
“客栈没有空房了,待雨稍小些,我们再出去找地方。”
“谭姑娘要是不介意,可以跟我睡一间,这雨不知何时停,出去找地方肯定要受累的。”
“谢月姑娘好意,不好过多打扰你,我与兄长另寻住处便是。”
“好。”程澄应道,没再挽留。
每个人有自己的想法,并不相熟的两人,对方表示拒绝,她更愿意选择尊重,而不是当成谦虚,多番礼让。
“我吃得差不多了,两位慢用,明早南城门汇合。如果找不到地方,再来找我,并不会觉得打扰。”程澄微颔首,便往通向二楼的楼梯走去。
店里的伙计正招呼刚进来的一大批客官,脸笑得像朵花,眼睛里好像都闪着银光似的。
“客官别急,咱们今儿人多,那边腾出地儿了,几位先坐过去,小的马上加凳子。”伙计指着她离开那张桌子。
这一指,可指出了大事。
这大批客官,看着走过来的人,互相看了看,念叨着,“是她,是她吧……”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兄弟们,抄家伙。”为首的小声道。
程澄刚走两步,感到寒意袭遍全身,顺着源头,发现一群人虎视眈眈地盯着她,而且个个都毫不收敛散发着杀意。
目光交汇,电光火石间,她踏着旁边的桌子,飞身跃上二楼,那群人推倒一切阻碍,向她追来。
一楼吃饭的众人,不明所以,有的吓得大喊大叫、有的四处躲避,瞬间乱成一团。
“那些人是去追月姑娘的吧?”谭半夏疑惑道。
谭冬凌不答反道:“没想到她身手还不错。”
“他们人好多,要不你去帮帮她。”
“这儿太乱,你的安全更重要。”
程澄跑回自己房间,拿起软剑。入住客栈不久,她沐浴换了衣裳,没将剑带在身上。在认出那些人的身份时,第一时间返回房间拿剑。
再想出门时,那群人已然追到了门口,堵个正着。
“月洛!你不知道,我们找你找得有多苦,总算没白受累。”
“诸位该不会禀告了四公主后,便四处寻我了?”程澄调侃道,“我的话,你没带给她?”
“既然你知道,我等不再藏着掖着。公主是何等身份,你区区一介平民以下犯上便是死罪。我等奉命要你死,这次不会再放你走了。”
“好啊,那就各凭本事。”她翻窗从二楼跃下,可不想再打烂了客栈,这下雨天的,让这么多人无处可去。
剩下那群人有的跟着她翻窗跃下,有的沿楼梯下去从正门包围她。客栈里剩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一个个在窗户边、门边,扒着往外瞧。
雨势虽渐小,然他们在外淋了一刻钟,浑身也已湿透了。
程澄有一点失算,在这雨中,银针的射程受影响,没办法她只能全力以剑御敌。
对打之中,她能感觉到这群人,武功有精进,但她自不是碌碌无为这两年之久,与十几人打斗起来丝毫不落下风,但也算不得游刃有余,背上被划了两刀,换来对方数人倒地不起。
众人依旧以围堵之势进攻,不给她留空逃脱。
他们奔波两年,盘缠全部用光,原本召集了三十人,走了大半,到现在还是他们原班人马十来个,这次有幸再见到她,说什么都要取她的命邀功。
“月洛一个姑娘家,这是结了什么仇,兄长要不还是去帮帮她吧。”
谭冬凌有些犹豫,其一自然是半夏的安全,其二不知原由冒然对别人出手,不是他的作风。他觉得月洛不像是坏人,有什么难言之隐亦说不准。
想到这,他摸向腰间刀,踏上窗沿冲入包围圈,背对月洛,道:“女公子,在下来助你。”
杀手们见有人突入,审时度势,纷纷退后两步,观察那人。
为首那人调侃道:“呦,这次真有帮手了。”
“我不认识他,而且这事与他无关。萍水相逢,公子好意,我心领了,麻烦你离开。”
“这么多人欺负一个小女子,在下实在看不下去,拔刀相助而已,女公子不必在意。”
程澄不想牵连别人,可除非调动破心法,否则不可能很快解决他们。就在她纠结如何是好时,几十上百人骑马而来,打乱了他们的步伐。
那群人整齐划一穿着侍卫服饰,被他们拦住了去路,甚是不悦,其中一人大声呵斥道:“在此挡路斗殴者,严惩不贷,还不快快将路让开。”
“怎么办?他们这衣裳像是南都城的侍卫。”杀手中的一人问道,他们在傲天国游荡这两年可是积累了不少经验。
“看看再说,实在不行,先逃。”为首那人小声说道,拉着他们的人靠边,还是将人围在中间。
“你们留下,一会将他们通通带回府衙审问。”那人分出一队人马,指挥道,队伍重新启程。
队伍中间是一辆豪华马车,在停下来时,车上的人便撩开帘子查看外面的情况。
待车缓缓行驶,行至闹事位置时,车上人眼神亮了,急道:“停车停车,快停车”,不等马车停稳放好脚凳,便跳下车,向闹事者走去。
程澄看着来人,有些惊讶,不过瞬间笑了。
“姊姊。”
“好巧。”
两人同道。
东方翊一眼就看明白情况,怒道:“把他们都围起来,一个都不能放跑。”
所有侍卫听令行事,瞬间将这块围了个水泄不通,连只蚂蚁都休想爬过去。
那群杀手哪里料想会是这个情况,现在想跑都来不及。
谭冬凌心里有些惊讶这人是何身份,面色却是如常。
“殿下,小心淋雨。”东方翊的贴身侍卫撑着伞过来,看清眼前人,亦是喜上眉梢,“姑娘怎么在这?殿下在碧玉城找了你好久。”
“姊姊,这是怎么回事?”他接过伞替她挡雨,自己被淋着。侍卫瞧见,又跑回去拿了把伞替主人撑着。
“墨晓月派来替叶如兰报仇的。”
“四姨母……”
杀手听到姨母,乐了,四公主与他母亲是亲姊妹,自然是他们这一头的。
为首那人乐呵呵道:“您一定是翊王子吧,我们都是四公主派来的。公主是王子的姨母,王子可要顺着公主的意思行事才好。”
“笑话!把他们全部送进大牢,墨月国人胆敢在傲天国行刺杀之举,休想活着离开。”
“殿下饶命,殿下饶命,我们再也不敢到傲天国来了,求殿下给一条生路。”
“要是因为我要处死他们,就放他们离开吧。我本亦不想伤他们性命,想着打得他们爬不起来就好。”
“……谁打谁啊”,杀手们心里无语吐槽。
“若是以往会听姊姊的,可现在不行。事关两国,姊姊不要插手了。”东方翊在侍卫耳边,低语道:“让郡守派人送他们去边境,你随行,墨月国四公主派来的细作随崔将军处置。”
“是,属下明白。”
“押他们去府衙。”侍卫下令道。
“唉,他不是。他是帮我的。”程澄及时制止欲押谭冬凌的侍卫。
眼见没有活路,对付一个月洛,他们都费劲,别说再加这些人。为首那人不做挣扎,等着被押走,府衙的士兵都是什么水平,他了解,到了那找机会再逃,说不准更轻松。其他人都不反抗,顺从的通通被押走。
殊不知,再也没找到逃走的机会。他们在牢里等受伤颇重那几人养好伤,想着逃跑时,却发现身体变得越来越没力气,最后连坐的力气都没有,就这样乖巧地被押送至边境。不过这亦是后话。
“草民谭冬凌参见二殿下。”随着他的叩拜声,客栈的百姓纷纷跑出来,跪地叩首。
乌云消散,一轮圆月照亮了城镇的街道。雨不知是什么时候停的,地上湿漉漉的,不过大多雨水都渗到砂石泥土下面去了。
“诸位请起,吾偶然经过此地,无事都散了吧。”
“女公子背上的伤,让半夏帮你处理一下如何?”
“姊姊受伤了?”东方翊走到她身后,两处血痕交错着,看不清伤口,血迹被雨水打散整件外衫都是殷红的。
“伤得不重,没事。你去碧玉城找我,可是因为王后的病?”
“嗯,姊姊听说了?”
“最近知道的,正要去南都城寻你们。王后病情如何?”
“先处理伤,之后再跟你细说。你住这间客栈?”
“嗯。”
“跟我去府衙吧,还能找人替你包扎伤口。”
“能不能带上他俩,谭冬凌,那位是他妹妹医师谭半夏,也是听说王后病了,想帮忙。”
“谭家虽世代行医,不过……算了,你们跟着一块回南都城。既然是医师,可能处理姊姊的伤?”他看向谭半夏问道。
“可以,民女能处理。”她应道。
东方翊低头看向清儿,叮嘱道:“我在外面等你,不急。”
“那就麻烦谭姑娘了。”
到底是懂医术的,不用人教,上药缠绷条,一气呵成,尤其是姑娘家,心细手软,程澄眉毛都没皱一下。
每次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