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哄林嘉熟睡后，陆禾起身到客厅拨通熟记于心的电话，对面早就料到他会打来，语气带着确信，“想通了？”

陆禾站在客厅，楼下路灯年久失修，忽明忽暗，动摇不定。脑海中不自觉忆起今天林嘉那句“陪你到最后”。

上天啊，请允许他贪心一次，这次他想要的更多。

“什么时候出发？”

“不急。”对面沉吟片刻，有意戏耍他一样，“明天下午四点的飞机，机场等你。”

陆禾刚放下的心转而悬起，眉头微沉，面无表情咬着唇，清瘦指节因用力紧攥，寸寸泛白。

“机会只有这一次。”对方轻笑，又道：“这件事不能让林嘉知道，否则……”

后面的话对方没说完，留着悬念挂断了电话。

陆禾保持着接电话的动作在原地站了许久，那盏忽明忽暗的灯陪他度过这个难熬的夜晚。

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是否正确，但这确实是他在热烈灿烂的十八岁最想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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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场大厅广播一遍遍提醒尊敬的乘客，从海宁飞往北京的HN3308航班已经开始检票。

穿着黑色半袖牛仔裤，带着墨镜的男人拎着行李箱在B3登机口一次次抬手看表，直到最后截至时间，他不甘心地舒了口气，转身检票登机。

飞机起飞前一分钟，手机‘叮’的一声，进来条短信。

【厉老师，祝您旅行愉快。山高路远，我们终会再见。】

来信人：陆禾。

他失约了，没有和厉川一起去北京参与实验课题。他选择留在海宁，陪在林嘉身边。

或许这是一个对任何人来说都难能可贵的机会，但……于他而言，又一条更重要的路等他去走。

那天晚上天气特别好，微风阵阵，清凉惬意。

烟火缭绕的烧烤摊上，四个人团团围坐在白色塑料圆桌前，陆禾斜倚着塑料椅，利落地用桌角撬开啤酒瓶盖，笑吟吟递给林嘉。

“嚯！厉害！”孟晨安不吝赞美。

祁夏有样学样，自是不肯把这耍帅的时刻让给陆禾，可惜风流浪子也有失手的时刻，撬了三次都没成功。

陆禾歪头笑看，“你行不行。”

“我、”祁夏拿着啤酒瓶往陆禾面前一放，“你来。”

陆禾耸肩，拿起桌上筷子，拇指食指稍一用力顶开了瓶盖，带着冷气‘呲’的一声清爽冒出。

他长臂往椅后一耷，一副小儿科的表情，顺势把酒往祁夏面前一推，张扬挑眉。

孟晨安凑到林嘉身边低语，“阿然，有没有觉得陆禾这痞劲儿似曾相识？”

林嘉双手环胸上下打量陆禾，确实有股熟悉的感觉。

孟晨安坏笑，“像你啊，不记得了么？当时你…”孟晨安抬手假装握着啤酒支在嘴边呲牙咧嘴做了个动作。

当初林嘉和徐衍他们混着玩的时候，可不就这混不吝的模样，那会儿林嘉甚至不用借助外物，直接用牙将瓶盖轻松撬开。

这才过了多久，就已物是人非。徐衍去了国外杳无音讯，乔鹤北退出了□□，林嘉不再狂妄热烈，孟晨安也不似之前那般容易害羞。那些莽撞肆意的岁月，再也回不去了。

林嘉眼底依旧含着笑意，只是这一次，她选择安静的看着陆禾去做她曾经最爱做的事情。

陆禾穿着深灰色宽松无字半袖，坐姿慵懒，比起当初的正经吊儿郎当的林嘉，他多了些不接地气的矜贵纨绔味儿。

“碰一下？”陆禾举杯。

林嘉拿起酒瓶，四人举杯在空中碰撞。夏日晚风中，声响清脆。

“嘶——”祁夏冰的牙酸，“哇，这啤酒都冻成冰碴子了。”

陆禾笑他，“这么多年没吃过大排档吧。”

“是啊，从来没坐在这种地方吃过饭。”祁夏看了眼周围乱糟糟吵吵闹闹的环境，和自己之前生活的世界天差地别。

正好老板端上串儿来，笑呵呵让他们好好享受青春。

陆禾手指敲了几下桌子，再抬头，神色正经，“今天想和大家说件事。”

孟晨安第一时间看向林嘉，见她也是一脸茫然。

“我要回南城了。”陆禾直率地看向林嘉，这句话该怎么说，用什么样的语气，又用什么样的表情，他想了一整个晚上。

气氛瞬间冷了下来，祁夏和孟晨安都在看林嘉。

林嘉表情淡淡的，她自顾自拿了最爱吃的腊肠烤串，问，“什么时候走？”

“明天。”陆禾贴心地抽纸递给她。

林嘉接过攥在手里，“嗯，到时候我去送你。”

“可是……”陆禾欲言又止。

片刻，从裤兜里掏出两张崭新的车票。

海宁到南城的硬卧。

“阿然，你……愿意和我一起么？”

林嘉神色复杂的看着他手中那两张蓝色的纸质车票，鼻尖一酸。陆禾没有打算留下她，他要带她走。

孟晨安反应过来后，指着陆禾鼻子，“陆禾！你太不地道了！原来今天叫我们吃饭，就是为了给你俩送别啊！你这不是背着我把阿然从我身边抢走么！你、你、你……”

“哼！”孟晨安气鼓鼓偏头，胳膊狠狠反掐在腰上，“你现在什么都没有，冒然回南城让阿然陪你吃苦么？”

“你们住在哪？吃什么？怎么生活？怎么挣钱？你去跑外卖么？”孟晨安一连串的问题，句句扎在陆禾心上。

“我托人收拾了南城的老宅子，虽然很小但足够遮风避雨。联系了父亲的…同事，去霞晖当实习生。我会照顾好阿然的。”陆禾垂眸，搭在双膝上的手渐渐紧握，他语气坚定的重复了一遍，“我会照顾好阿然。”

林嘉没作声，只是慢吞吞吃着手中的烤串。谁都猜不透她有没有听，有没有认真的打算。

祁夏不动声色看着林嘉，此时此刻他比陆禾更想知道林嘉的答案。

陆禾这次回南城不是重归故乡，也不是旅游散心。是要去打一仗基本没有胜算的仗。林嘉跟着他去，或许会吃很多苦。

“我和你去。”林嘉咽下腊肠，把剩下的一般递给陆禾，又从他手里抽走一张车票。

陆禾说不上那一刻他是什么样的心情，只是一晚上的忐忑不安，刹那间消平了。既是意料之中，他的阿然义无反顾选择了他。

不论未来怎么样，他想他这辈子都不会忘了这一刻的热泪盈眶。

“然然。”祁夏蓦然开口，“那…我们之间的约定呢？又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