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训的日子确实是有一些枯燥,半天训练与全天训练交织在一起,仅有周日的一天可以休息。疫情的政策又像一座大山,压在她们的身上,不能像前几年一样随意出去散心。丁蓁宜和程思佳只能待在宿舍里将熟悉的番剧看了一遍又一遍,还没喘过气来,第二天又要接着进馆。又是一个全天训练,刘丁组的助教崔源又在盯着丁蓁宜练习高低杠,丁蓁宜已经做了将近50个正掏回环,依旧一点长进都没有。
“你能不能解释一下,为什么你每次到倒立位置的时候总是要屈一下髋?还有,你的腿要在做完正掏之后立马并上,而不是快到倒立位置的时候再开始并。”崔源毫不留情地指了出来,丁蓁宜已经有些微微喘气,望向崔源的眼神里却充满了无辜:“我真不知道。”她明明每一步都是照着技术要点做的,做出来却总是不对。相比之下,旁边的曹晚宁简直就是一点就通,并掏回环做得又快又迅速,甚至已经在保护带的庇护下尝试并掏直体特卡——还没有获得过命名的动作。丁蓁宜觉得自己就像一只丑小鸭,看着曹晚宁这只天鹅,眼里流露出难以抑制的羡慕。
“掏腿类动作确实不好做,”休息时间,曹晚宁并排坐在丁蓁宜的旁边,拍了拍丁蓁宜的肩膀——丁蓁宜的体操服上留下好大一块白色印记,“你可以试试多想想动作要领,多在脑海里模拟一下,也许会有所改善。”
“谢谢,”丁蓁宜喝了一口水,轻轻叹了口气,“就是崔练那个风格,风风火火的,你知道对于一个杠子渣来说有多难受吗。”
“没办法,”曹晚宁说,“‘催练’嘛,我每次感觉都能被他的唾沫淹死。”
“江湖救急啊!”程思佳也拿着自己的水杯来到了丁蓁宜和曹晚宁的旁边,“毽子小翻上马怎么做啊,我感觉根本撑不起来啊。我720每次还没转完就掉坑里了。”
“那你可以……”丁蓁宜立马眉飞色舞,绘声绘色地向程思佳讲解起了毽子小翻上马的动作要领,末了,又感到有些奇怪,“话说你为什么要学4组上马啊,你的2组和3组跳得挺好的啊。”
“刘导说还是要全面一点,”程思佳说,“我还是挺想尝试5组的,但真得好难。”
“5组确实难,”丁蓁宜说,“前空翻好难控制,我那个532老是往前冲。杨曼跳又转不完。刘导现在一直在研究5组上马,但我每次还是有点偷度数。”
“我好想跟你一起练跳马,”程思佳苦着脸说,“我这两天一直跟书瑶一起练,她真的,全程一个笑脸都没有,你想跟她说两句话吧,你看她那个表情,话就自己退回去了。她那个DTT总是一会好一会坏,前直540也老是趴在垫子上,感觉她都快哭了。”
“书瑶确实是这样,”曹晚宁说,“每次都是吴导求着她去休息,怕她脚受不了。”
“算了,休息结束了。”程思佳无奈地站了起来,又回去了跳马坑道那边,“待会见。”
冬训的紧张节奏里总算出现了缺口,华国电视台连着发出了三封邀请函:先是邀请江户奥运会华国代表队的优秀队员和教练员参与《荣誉殿堂》的录制,接着又是邀请曹晚宁参与节目《闪闪发光的少年》的录制,以及为了迎接即将到来的京城冬奥会,体操队全体成员都要参与冬奥宣传曲的录制。
“所以我们就这样被托付给了张导和吴导。”中午吃饭时,艾郁亭挑着盘子里的生菜叶子,郁闷地说。
“没事,之前奥运备战的时候,我们仨不也是处于放养的状态。”丁蓁宜夹起盘子里的水煮肉片,狠狠咬了一口,连着一上午都在平衡木上练习空翻,丁蓁宜只觉得浑身疲倦,“话说你也练了一上午,怎么也吃这么少。”
“唉,我也14了啊,”艾郁亭看看自己盘子里荤腥不沾的菜,叹了口气,“林导说我也该稍微控制一下了,免得之后发育关难过。”
“那未免也太早了吧,”丁蓁宜看着艾郁亭纤细的胳膊和腿,还有那娇小的身材,“我都快长得和我哥一样高了,丁导也没让我节食什么的。”
“防患于未然嘛,”艾郁亭耸了耸肩,又咬了一口盘子里唯一的碳水——一小把沾了点醋的荞麦面,“而且我们至少还能正常吃饭,你是不知道,小秦姐世锦赛回来之后圆了一圈,把林导气得够呛。还有诗雅姐,虽然她只是在我们组代训,但林导还是希望她稍微控制一下体重,还是严导替她求了情,说她一直以来都是这个饮食习惯,一时也不好调整,林导才不说了的。”
“书瑶,你怎么不说话啊?”艾郁亭话锋一转,向从刚开始吃饭就一言不发的周书瑶打起了讪。
丁蓁宜在桌子底下拉了拉艾郁亭的袖口,示意她别说话。昨天她就在周书瑶旁边练高低杠,亲眼看见她因为并掏shapo好几次飞出去而哭了鼻子,好巧不巧,下午她又在平衡木场地碰见了她,周书瑶看起来就是仅仅站在木头上都会脚底打滑的人,却硬生生地在那耗了一整个下午,练到双腿都微微发抖也不肯罢休。
艾郁亭立刻心领神会,低下头专心吃饭,不再说话了。
后面几天的训练大家过得是相当轻松,晚上还集体组织观看了《荣誉殿堂》的直播视频,丁蓁宜看着刚刚做完手肘手术的丁知文从容坚定地回答着记者的问题,展望着巴黎的目标,心头莫名又是一酸。她想到哥哥总是对自己说“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紧,健康快乐就好。”可他自己却深陷在那些漩涡里——虽然与她无关,但她多少还是了解到了男队那一地的鸡毛,还有丁知文的亲生母亲带来的那些压力——虽然这轮不到她来评论。会议桌的对面,林思远不易察觉地拍了拍陈天旗的肩膀,陈天旗看起来没有受到任何触动,只是死死地盯着投影屏幕,眼里闪过一丝不知由什么引起的光芒。
“Share your smiles in the winter world. You are the miracle.”体操队的全体运动员们操着一口速成的“塑料英语”终于唱完了最后一句,差点集体笑场。华国电视台的录音棚里响起一阵欢声笑语。
“辛苦了,大家都很棒。”一位年轻的姐姐抱着一个写字板走进来,微笑着向大家说。过肩的长发烫成非常洋气的波浪卷,用抓夹半扎着,既温婉又挺干练。
“那么接下来呢,视频结尾的配音工作我也会参与其中,谢谢大家配合。”年轻的姐姐和每个人一一握手,脸上的笑容饱和到像要溢出来一般,丁蓁宜感受着她手心的温度,看着那张笑意盈盈的脸,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涌上了心头,一时间她紧紧盯着那位姐姐的脸,过了好久才把视线移开。
“我们之前是不是在哪见过那个姐姐?”回去的路上,丁蓁宜小声和丁知文说。
“你忘啦,”丁知文笑着点了一下她的脑门,“全运会单项决赛的最后一天,那群代表学校参加活动的记者里,领头的那个就是她呀。还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他们问问题比那些专业记者更有分寸?说得就是他们呀。”
“她叫盛昕睦,是华国传媒大学研三的学生,好像她从本科开始就一直是他们专业课第一吧。他们学校和电视台有合作,经常会来参加活动。这次视频结尾的寄语就是我们俩一起配的。声音真得很好听。”丁知文看着车窗外流动的光影,陷入了沉思。
用程思佳的话来说,这一周大家基本上都活在屏幕里,本来有些无味的冬训也因这些小插曲变得多彩了起来。回到总局,还未完全融化的积雪配上各式各样的红灯笼,张灯结彩,训练中心的“距离钱塘亚运会开幕还有 天”的倒计时牌子上面也挂上了“喜迎春节,如虎添翼”的大横幅。新的一年,新的周期,晚上,丁蓁宜和程思佳一起窝在被子里,看着窗外欣欣向荣的景象。“老去又逢新岁月,春来更有好花枝。”还有什么场景能比现在更适配这句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