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何已经把千层塔从烤箱里拿出来,就差你这荔枝了。”
万文宣伸手,将两大袋子东西递过去。
娴芝一边接过,一边偏头示意他看向旁边收银台,只见那儿站着个局促不安的姑娘,“上星期你招来的前台小妹妹,今天第一天上班。”
“哦,”万文宣才想起来这事,看向那位才二十出头的女生,“叫李观观是吗?”
他走到对方面前,“好好干,不懂的问娴芝就行。”顿了顿,不知道是想到了谁,补充,“别怕犯错,也别怕和人发生冲突,我会为你兜底。”
这话不得不说是服帖,李观观心里一跳,应了声好。
万文宣在店里找了个位置,拿出电脑办自己的事。
“我和你说老板人还可以吧?”娴芝将手中袋子送进厨房后走出来,趁着店里暂时没客人,将李观观扯到一边。
李观观不轻易下定论,飞了几个眼神到万文宣那儿,又看几眼墙上挂着的钟,“娴姐。”
“说?”
“今天我们比老板都要早来到店里,买荔枝这么重要的事,为什么我们不能做?店里有大半甜品都是荔枝口味,我们....不能自己去采购吗?也不是没有发票佐证呀。”
李观观到底是个初入职场的新人,明明老板本人就在场,但心有疑虑,就要袒露出来。
娴芝:“这个.....我和老何琢磨着,瞎猜的啊.....老板或许是特别享受买荔枝这个过程。”
“什么?”
“老何那脾气你之前也看到了,火爆得很。像今天这样做水果类甜品,却迟迟等不到主角的事发生过不止一次。有次客人点了要荔枝雪梅娘,店里的荔枝存货又刚好没了,老何给老板打三个电话,没人接,他就炸了,老板后来拎着袋子进厨房,老何一个眼神杀过去,手里切蛋糕的刀也——”
李观观听得目瞪口呆,“等等!娴姐你.....”
“前几天在听武侠小说,我和你说!老板他.....”静娴兴致勃勃,话到一半却又止住,冷不丁地把李观观推了出去——
但见门口身影一晃,有人从外面走进来。
“欢迎光临,请问要点什么?”李观观反应很快,脱口而出。
一个西装革履的人站在她面前,只见他面容端正,气质斯文,像写字楼里出来的精英,偏偏染了头银发。
“今天的荔枝到了吗?”
“到、到了。”
“那要一个荔枝奶糕。”
“好,”这是李观观第一个客人,低眸认真看平板上的菜单。
只是嗳呀,怎么找都找不到奶糕的选项,李观观往后一瞟,“娴姐,奶糕是.....”
“店里没卖这个,”一前一后两个声音回答她。
后面那个是谁李观观知道,可前面那位......
她惊诧抬头,“业务不熟啊,”就见这长得很正派的客人弯了眉眼,整个人好像恶劣起来,银发跟着晃动,黄襄说:“我要杯桂花酒酿拿铁吧,荔枝.....留给别人。”
说着就侧过身,走向万文宣。奇怪,他在李观观面前是有些活泼的性格,到了万文宣面前却严肃起来。
“项先生,”黄襄说。
“黄医生,”万文宣从椅子上站起来,示意他坐到自己对面。
两人貌似不太熟。
“项先生,你在电话里说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诉我,请问是什么?如果是和淮枝有关,你要知道我作为他的心理医生,是不能对外透露他的病情的。”
“我知道,我和你见面,是想了解怎么做才能帮到他,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和你说过,我现在和他住到一起了。”
万文宣从北半球来到南半球,开了咖啡店、找了房子,做的第三件事就是去联系黄襄,他是到了这边才知道淮枝病了,以前并不知情。
黄襄确实没有透露淮枝的病情,万文宣通过自己的渠道查到了,说已经病了有四年。
于是他回忆着自己在过去四年里和淮枝发生的事,心想到底是自己的恋人瞒得好,还是他不信任自己了,不把病情说出来。
可要命的,讽刺的,居然没能想起一件事来。
他们确实是疏离了。刚读大学那会儿一年还能见个六七次,后来随着时间过去,次数大幅减少。甚至当万文宣打开手机,看着他们的聊天记录,都不能找出一点蛛丝马迹来。
他想淮枝看似对一切都很悲观,实则也很热爱生活。他很喜欢拍照,拍风景,拍人物,等红绿灯的时候发现一旁柱子上挂着一个拇指大的圣诞小铃铛,就会兴致勃勃地拍下来,发过来。
万大忙人当然没能回复。
而当他发了一条消息给淮枝后,却收到淮枝流泪的表情。
怎么了?
一张拍柱子的图,空荡荡,光秃秃,小铃铛不见了。
万文宣说:“被偷走了。”
淮枝说:“是的.....偏偏是在我将照片发给你的第二天。”
明明铃铛在那儿很久了,只是大庭广众下,每次等红绿灯都有很多人,淮枝一直羞于把手机拿出来罢。
这事还挺妙的,故而万文宣记住了。
除此外淮枝还经常给他发大海的照片,他心情不好会到海边散心。一个人去,睡不着觉,凌晨四点多就出发,坐一个小时的火车去看日出。拿着咖啡坐在海边,明明是想自己待着,不想这大清早的海边非常热闹,居住在附近的人都出来晨跑。
嗐啊,嗐啊,牵着狗出来,放着扩音器,原来海边的清早是这样的。
淮枝怕狗,坐在过道的一张长椅上,心里那点抑郁都被扑上来的狗吓走了。
同时又觉得狗很可爱,拿着手机胆战心惊地拍。
其实......淮枝虽然阴暗又丧气,但还挺鲜明的。
万文宣自认自己正是看出了这一点,才会和他保持恋爱关系,谈着这见不到头的异国恋。
谁想谈异国恋呢?
又不是只他淮枝一人痛苦。
万文宣也想时常和恋人待在一起,能抱到、亲到他。
可如果万文宣是这样想的,后来怎么疏远淮枝了?
真是不凑巧——黄襄在这时开口,把万文宣从思绪里拔出来。
“他是说过自己找了个租客,但我没想到会是项先生你。我看了你之前发给我的邮件,知道你和淮枝的过往。”黄襄边说边回忆自己这一个月和淮枝的接触,对方是否曾有哪里表现出不对劲,没有,淮枝每每提到自己的租客,都很正常。
那会不会是.....
黄襄眼皮一跳,想:会不会是淮枝认不出项云声来?
接着就见万文宣....不,项云声说:“我告诉他我叫万文宣。”
“他完全相信了我的说法,似乎也忘了我们的过往。我看了很多和焦虑症有关的文章,没有研究表明,抑郁症会让患者认不出一个人来。我依旧是一样的面貌、声音,为什么淮枝会把我当成是陌生人?”
“黄医生,在你成为他主治医生后,他有提及、或者出现过错认一个人的情况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