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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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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守卫将无力反抗的他架到揽月楼下,强逼他跪着。

“把头抬起来。”

赵澜的声音越过风雪穿进他耳里,没什么温度,他甚至觉得比落在颈部的雪还要凉。

到了这时候他还要犯犟,低着头不肯抬。

章以年这会儿缓过劲,怒气翻涌,一把薅住他的头发把他的脸往上抬,手劲重,语气凶,“世子跟你说话呢,没听见吗?”

秦王治军极严,上了战场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草率轻敌就是兵家大忌,若有将军领兵如此必定重罚,虽说王府现由世子掌权,可两人毕竟是亲父子,行为处事自是一脉相传。

可恶,上一顿罚还没领着现在又罪加一等,自己还险些瞎了,都是因为这小子。

雪没有半点停歇,反而有变大的趋势。在黑夜里分辨不出这些雪花原有的形状,浓墨般的黑夜强夺了雪的纯白,像是熊熊烈火过后产生的无数灰烬在空中飘浮打转。

两人就隔着这像灰烬一样的雪对视。

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赵澜站在高阁之上,他跪在雪地里。

赵澜衣着华贵,他满身泥雪。

赵澜是豪门贵胄,他是江湖飞贼。

生来就横着一道天堑。

众人原以为这飞贼一定长得奸滑猥琐气质粗鄙,但是没想到生得十分俊俏。约莫二十多岁,面如冠玉,眉弯鼻挺,眼眸明亮如秋水又含了几丝倔强,薄唇上沾得血已经快干了好似闺中女子涂的口脂,平白给他添了些女气,如果不是在这里被逮住了,姚韫他们真会以为是哪个官宦人家好生教养的小公子。

赵澜问:“你叫什么名字?”

飞贼似乎还未意识到自己阶下囚的处境,清了清嗓子,嘴角弯起扯出个灿烂的微笑,朝阁楼上的赵澜大声喊道:“‘骨软神躯健,眉浓眼目鲜。形容如潘安,行走似飞仙。夜静穿墙过,更深绕屋悬。劫富为济贫,蒸庶无寒苦。’江湖人送‘无影燕’,至于我的名讳你无需知道。”

……

这话让众人摸不着头脑,王府护卫不乏和江湖有关联之人,但从未听过什么“无影燕”,像是他随口胡编的。

章以年只当他在诓人,这么不识好歹的人是第一次见,章以年有意要狠狠教训他,让他不敢再耍滑头,反手便给了飞贼一个耳光,将人打得一偏,又吐出口血来,白皙的脸上顿时浮现出清晰的巴掌印。

赵澜听完反倒笑了起来,慢悠悠地走下揽月楼。

一团阴影罩在飞贼面前,从余光中他瞥见赵澜蹲了下来,还没等他作反应,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就钳住了他的下巴,将他的脸抬起来。

飞贼这才看清赵澜的面容,方才背着光只能看见个人影。

赵澜身着华贵锦袍,外披墨狐大氅。剑眉入鬓,凤眼生威,鼻梁挺拔,嘴唇削薄,棱角分明,身材高大,生得富贵逼人风姿俊朗,光看脸就知家世不凡。

赵澜钳住他的下巴,笑着说:“我问你叫什么?”

这笑似是发自内心的愉悦,眉眼弯弯,少了分凌厉,整个人都变得柔和,更添神韵。

这副好皮囊让他移不开眼睛,只是呆愣地盯着赵澜。

赵澜见他一脸痴相,手微微施力,用疼痛逼他回神。

“啊,好痛,你问什么来着?别捏,我…我想起来了,方才不是告诉你了,我是‘无影燕’。”

赵澜虽没听到想要的答案,但笑得更加灿烂,伸手向姚韫要了把短匕首,手指用力捏他的两颊,迫于外力,飞贼不得不张开嘴,没了屏障轻而易举就看到了他的舌头,嫩红的,鲜活的。

也是最不安分的

赵澜拔掉刀鞘,用匕首的宽面压上他紧闭的双眼,睫毛刚碰上了冰冷的刀面就不住地颤抖,像是被困住的蝴蝶,也许是觉察到他的害怕,赵澜大发慈悲地移开匕首,贴着他的鼻梁,滑过他的嘴唇,转瞬将匕首横着送进了他的口中。

这把匕首刀面偏窄,若是不乱动绝不会碰到口腔两壁,飞贼不解,眼前这人笑魇似花心肠却宛如毒蝎,他惊恐地瞪大眼睛,原想折腾一番,如今是不敢了,生怕一个不慎就被划破口腔捅入喉咙涌血而死,僵在原地任由赵澜钳住自己。

赵澜见他乖巧,轻声说:“这样才对。二皇叔还在时,每逢冬季,遇到些不听话的宫人,就割去他们的舌头,绑缚身体埋于深雪,不需多少时辰人便痛苦死去了,听王府老人说死相极为可怖,面目肿胀扭曲,脸色青紫,宛如厉鬼现世。此法过于狠毒,可我今日着实好奇,你这舌头留着也吐不出半句我想听的,不如拿你来试试?不必担心,这刀很快不会太疼的。”说完威胁似地用刀面前后摩擦他的舌头。

涎水都快控制不住,眼里再无方才的倔强和神气,恐惧和害怕在眼中的一泓水汽里荡漾,像只受惊的小狗。

飞贼后悔至极,割了舌头还有几线生机?早知道就不来秦王府了,这下可好偷进了阎王爷家了,要被索命了。他也不想犟了,保命要紧,最重要的是自己一腔抱负还未实现,拼命眨眼睛向赵澜示意要说话。

赵澜见他服软抽出匕首松开了他。

飞贼死里逃生,捂住胸口呛咳几声,平息后老实回答:“闻峤,我叫闻峤。”

“我还以为你嘴有多硬,原来这么不禁吓。”赵澜瞥了他一眼道。

闻峤这才察觉被耍了,一时恼羞成怒,“匕首没贴着你舌头,你当然不怕。”

赵澜懒得再与他就此事争辩,又道:“月明千峤雪的‘峤’?”

“我没读过这诗,怎么知道你说的是哪个‘峤’?一个山一个乔的峤。”

赵澜道:“话本上的东西倒是用得熟稔。”

闻峤嘀咕道:“你这说的是话本上的吗?我又不爱读诗,诗有什么可读的,哪有话本有趣。”

“今晚又从府上偷了什么?”

“谁今晚偷你东西了?少冤枉人,我可没偷。”闻峤忿然。

赵澜挑眉,“是吗?那你怀里揣的什么?”手径直伸向闻峤鼓鼓囊囊的怀兜中,将他私藏的东西抽了出来。

一个小叶紫檀长匣。

里面卧着那尊山茶玉雕。

玉雕晶莹润泽,枝干遒劲,花叶舒展,大团大团的茶花竞相开放,有一花瓣还淌着露珠,似是刚从枝头折下。

这是娘亲的爱物之一,却被谢峤盗走,若不是谢峤今日返回,或许这玉雕就永远丢了,想到这里赵澜敛了笑,声音也冷下来,“我原以为早被卖了,你怎么还敢回来,是卖不出去还是上家不敢收?”

闻峤只觉他问得莫名其妙,自己分明是为了还这尊玉雕才回来,他耐着性子解释道“这山茶玉雕巧夺天工栩栩如生,定是出自大师之手,玉雕底座有一行小字,‘愿吾妻长乐安康’,这行字乍看没问题,细看笔画滞涩,雕工生硬,虽然看得出用了心,但还是不及玉雕主体线条流畅,应是外行人练习许久才刻上去,用情之深可见一斑。玉雕是我从王府偷来的,秦王世子又没成亲,那就只能是王妃的,现如今……”说到这里谢峤顿了顿,“我今夜前来是想归还此物,还没放回去就被你们逮住了。”

赵澜听完,心里微动,有些讶异。

如此品质的玉料极为罕见,而且大多都进贡给了皇室,流通到市面上的少之又少,偶尔有一块各路富商显贵必争相抢购。这尊玉雕光洁温润,玉质细腻,没有半点杂质,并且出自苏州琢玉大师陆溪之手,若闻峤将玉雕卖出去,他这一世连着下辈子都能锦衣玉食,喜乐无忧,现在局势不稳天灾时有发生,侯爵、官员亦或是平民都想多留点傍身钱,鲜少有人能抵御住这样的诱惑。

没想到闻峤居然会冒着巨大风险回来,还是念着父亲和娘亲的意笃情深,赵澜一时有些语塞。

雪下得越发不可收拾,闻峤身上覆盖了一层薄雪,眼睫上也落了些,不知是雪花太重了还是太冷诱得他的睫毛小幅度发颤,冰冷的地砖将寒意输送到他全身,后背的血似乎也凝固住了,像冰碴子挂在身上,随意动一下就是阵阵刺痛。

章以年看天色已晚,试探道:“世子,既然玉雕已经找到,我们该如何处置这飞贼?”

闻峤如今已是强撑,听到章以年的问询才找回了点精神,竖起耳朵听,等最终定夺。

他心里有底,料定赵澜不会伤他性命。阿翁说,秦王妃信佛,加之她宅心仁厚,温和善良,在王府管家的十几年从未苛待过下人,若有胡作非为不顾法纪者也就是打顿板子后交予府衙审理,是生是死全根据当朝律法来定,决不在府里动用极刑,她仙逝后秦王府也遵循这规矩。

如今已是景和七年,从未听过秦王世子滥用极刑,就连方才说要割他舌头也只是吓吓他,如今山茶玉雕已完璧归赵,估摸着应是会挨顿板子,闻峤这几日来王府行窃都特意在衣服里多垫了些东西,若是被送到府衙,他也自有逃脱之道,阿翁一手设计了西安府的官邸和衙司,西安狱也在其中,临走前阿翁还跟他讲了一宿牢狱的结构和路线,就是防着这一天。

赵澜俯视着不知在盘算着什么的闻峤,轻飘飘落下一句,“那便杀了吧。”

如平地惊雷,闻峤的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了,震惊、不解、愠怒、失望、哀怨轮番上演,好不精彩,箭伤在身脑袋也越发昏沉,他脱口就出:“你们王府不是不杀人吗?你不是应该送我去府衙吗?”

赵澜挑眉轻声道:“你我有缘,我为你破先例还不好吗?王府的刀剑虽许久没见过血但总比刑场的鬼头刀快,送你去府衙也只是让你多受磋磨。”随即话锋一转,“还是说你又想出了什么歪点子,让我送你去府衙是不是正合你心意,方便你逃跑?”

闻峤自觉失言,连忙解释道:“西安狱建构复杂戒备森严天下闻之,我怎么能逃得掉。我只不过听闻每年仲春西安狱会大赦一批犯人,若我能侥幸撑到那时尚且还有一线生机。”闻峤膝行几步,伸手扯住赵澜的袍角,金丝织线被他手上的雪水晕暗了,“世子您大人有大量,就放过我吧。闻峤自知罪孽深重但在这里杀我怕是会脏了王府的地界损了世子功德,世子肯放我一条生路,我定好好报答世子。”

闻峤自幼便知晓该如何扮可怜博同情,他一双眼生得极好,薄雪轻覆眼睫,澄明的泪水盈在微红眼眶中欲落不落,如雨后荷珠秋波流转,坚定又略带胆怯地凝视赵澜,说到末尾一滴泪跌下来划过脸颊落进脖颈,千言万语都由这滴泪诉尽了。

赵澜的心短暂停滞了一下,他轻呼口气道:“你如何‘好好报答’?”

“我会武功能护世子周全,会洗衣会劈柴会做饭会讲故事……还会……呃……”

赵澜有些失望,“无趣,王府里最不缺的就是做杂役的,你的武功自身都难以保全,遑论保护我。”转身吩咐姚韫“给他个痛快的。”

“我身体健壮,冬日里也热得发慌,给世子暖床也是可以的。”

才子佳人话本常这么写,闻峤算是豁出去了,这下总该不无趣了吧。

姚韫同时开口说:“世子,不久就是王妃冥寿,若在此时要他性命恐怕不妥,不如等过段时间再杀了他。”

话音刚落两人俱惊。

闻峤恨自己话说得太急,姚韫恨自己耳朵进了污秽。

赵澜皱着眉冷声道:“满身血还想暖床,别弄脏了我的床榻。我乏了,你们将他带下去,看住了,别让他死了也别让他跑了。”

闻峤心知暂时不会有事,暗暗松了口气。

赵澜将玉雕放在案头,上了三炷香,跪在蒲团上注视王妃画像,眼神温柔,语气平和,“娘亲,静渊把玉雕找回来了。是个小毛贼偷的,他说这是你和父亲的定情之物便折返回来,中途露了些马脚才被儿子逮住。”

“这人有意思,装腔作势,矫揉造作,还装可怜想惹儿子心软好放过他,好笑的是他也算和儿子志趣相投,我喜欢的话本他也看过,若他不是飞贼或许能和他好好聊上几句。原先准备杀了他,但您寿辰快到了,少动杀念也好,这段时间只要他老老实实不生事端,冥庆结束我会放他走。”

说罢整个人像被抽走了筋骨,仰倒在蒲团上。

天窗上透出了些白光,空中的灰絮被映得圣洁,像雪铺天盖地地向赵澜落下。

“父亲常常念叨您。”

“姚韫说我的厨艺又精进了。”

“后院里梅花都开了,山茶还要等段时间。”

“前段日子我总做梦,梦到以前……”

赵澜像个刚下学的小孩儿,回家向母亲撒娇。

画中的女人头戴珠冠,眉清目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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