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去赤方城。”

高昭这话是看着几人说的，目光最后却落在楚清妍身上。

楚清妍没有说话，从听说赤方城受灾严重那一刻便有所察觉身边几人情绪不对，但此刻高昭开口说要抛下自己和魏茹兰去赤方城还是感到了惊异。

但她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握紧了手中的雨伞。

“我，我也想去帮忙，可以吗？”刘无许讪讪开口，小心地觑着其他人的神色。

没有人说话，似乎在等着谁的许可，高昭目光炯炯地看着楚清妍，刘无许见状也看向她，懵懂道。

“清妍师姐，可以吗？”

安静了一会，楚清妍终于抬眸看着高昭温柔地笑了起来，像是不解。

“刘师弟有救死扶伤之心，清妍自是欢喜，去不去为何要过问我呢？师弟该问高师兄才对。”

“你说呢？高师兄？”

她回答的是刘无许的问题，全程却看着高昭，便是刘无许再马大哈也看出了几分不对，瞬间不敢说话。

高昭避开她的视线，瞬间做了决定。

“我和刘无许去赤方城，其余人继续护送魏茹兰回宗。”

话音刚落，一直没出声的田榆忽然道，“我也去，去赤方城。”

高昭看了眼楚清妍，见她依旧是刚刚那副温柔似水，眼角弯起眼底没有笑意的样子，犹豫了一会。

“我在没上山之前只是普通的猎户，也想帮帮他们，师兄让我去吧。”

田榆脆生生的话不带一丝阴霾，睁大着眼看着高昭，高昭终究抵不过攻势，无奈道。

“那田榆也去，其他人继续护送魏师妹回宗。”

楚清妍没说话，环顾田榆、刘无许和高昭三人，慢慢垂了眸子，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

她并没有走很远，只是远离了他们，走到了河道旁的一颗柳树下，只身望着河水。

望着与岸平齐的潺潺流水，楚清妍只想到了一件事。

自己和高昭他们还是的不同的。

沉了沉眸，望着细小的雨丝飞落而下，心思如同落到河里的雨溅起的一圈圈涟漪。

不论如何融入一行人，融入青禾宗，她身上都没有为天下人考虑的意识，考虑的永远是自己和身边人，这样的她哪怕听到赤方城大灾也没有去帮扶的想法，在一行人中显得那样自私。

段大洪那时说得没错，要是因为河都村的人威胁到魏茹兰等人的性命，她会放弃他们。

雨丝不小心飘长而翘的眼睫上，楚清妍眨了眨眼，心绪虽有些复杂却并没有过多的羞愧，哪怕意识到自己的私心。

无论怎么说，目前还是魏茹兰回宗最重要，就是自私也无所谓了。

……

从高昭的视角只能看到梨花白的油纸伞，和伞下楚清妍清瘦的背影。

心知她生气了，但也别无他法，做不到漠视人间的洪灾专心护送魏茹兰回宗。

收回视线，高昭对要回宗几人一一交代，尤其是面前的维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放下伞郑重弯腰行了一礼，把维方吓得连说不敢当。

“维方道友，你我虽不同宗，但我宗门人受你恩惠众多，如何受不得此礼。”

他看了眼刘绍身后的魏茹兰，目光恳切，“接下来还要麻烦道友护送魏师妹回宗，拜托了。”

维方抿唇，受了此礼，抱拳道。

“我定会照顾好魏道友，高昭道友放心。”

“谢谢。”

高昭起身，遥望了一眼站在柳树下的楚清妍，目光微暗，转头对田榆和刘无许二人说了一句什么，两人双双点头，这才拿起伞迈步走到楚清妍旁边。

几人知道他们兄妹有话说，便静静站在原地等候。

高昭走到树下，对着背对自己的楚清妍轻柔地唤了声，“清妍。”

楚清妍不理他，白纸伞一动不动。

高昭也不气馁，绕过伞走到楚清妍身侧，“清妍，你别生气啊。”

楚清妍瞥了他一眼，“我怎么敢生高师兄的气，你有你的大义，是我小心眼了。”

对于楚清妍的阴阳怪气，高昭一点没被打击，甚至神色轻松了几分，弯着眼笑道。

“哪里的事，谁说你小心眼了，看我不揍死他，”说完又挪地离楚清妍近了些，挤眉弄眼，“我这不是怕你生气嘛。”

“哼。”

只是‘哼’，说明没有真的生气，高昭提着的心终于放下，讨好道。

“也不是我不想护送魏师妹，只是维方和你尚且还能帮上忙，刘绍也能背人，我又做不了什么，不如去赤方城帮帮那些灾民是吧？”

楚清妍冷眼觑他，冷笑，“是，所以师兄去不就好了，与我说什么。”

面对冷言冷语，高昭一点不生气，只是看着她笑。

笑得楚清妍忍不住瞪他，这才收敛了笑意，正色道。

“清妍，阿爹自幼便教导我们要兼善天下，匡扶正义，如今天下有难，我又如何能坐视不理，视而不见？”

“魏师妹一事上我确实有亏，但赤方城若不去，也是良心难安，世上没有两全法，但是，”

高昭话题一转，眼中多了几分狡黠，“但是谁让有清妍你在呢，这不就全了嘛～

“我去赤方城，你护送魏师妹回宗，你我兄妹齐心，什么事情做不成呀是不是？”

明明看高昭正经了几分，害得她还自责起来，没想到转头又是一副不正经的样子，顿时被逗笑了。

见她终于笑了，高昭夸张地呼了一口气，挥开她头上的柳枝，忽然道。

“师兄这个称呼不好听，我还是喜欢你和小时候一样唤我兄长。”

说完也不等楚清妍反应，一溜烟跑走了。

楚清妍看着高昭落荒而逃的背影，以及领子的盖不住脖颈的红，心里那一点点不岔终于是消了，轻捂着嘴笑了起来。

刘无许和田榆看着狂奔回来的高昭匆匆忙忙把他们叫走，连跟维方刘绍他们说句话的时间都没给，再看他脸红得跟猴屁股似的，眼中止不住的好奇。

“高师兄，你怎么了？”田榆开口。

还是师妹胆大，刘无许心里暗道。

一边偷偷暗自觑着红脸高昭，心里也好奇高师兄和清妍师妹说什么了，脸红成这样？但顾忌着高昭掌门之子的身份终究不敢太冒犯，没想到田榆就这么问出来了。

看着年纪比自己还小的田榆，刘无许暗自佩服。

高昭瞥了眼天真烂漫的田榆，看她年龄小，终究不好太计较，故作从容道，“无事，天太热了。”

太热？

田榆抬头，看着依旧阴沉的天，不知道哪里热了？现在都快十月了，风吹过来都带着刺人的寒意，高师兄还热吗？

和高昭三人分别后，楚清妍几人也不耽搁，连忙赶路回宗。

等到了宗门，把魏茹兰安置好，几位丹宗长老相继看过后决定了救治之术，被赶出来的楚清妍才有心思招待维方。

维方一路照料魏茹兰，楚清妍感激不尽，邀请他在青禾宗多住两天，游玩一番。

维方听了她的话倒是没有推辞，眼睫轻轻落下，把手上的茶杯放至一边。

“便是姑娘让我现在走，我也是不肯的，总要看到魏姑娘情况如何，等她情况稳定了再离开，”犹豫了一下大概是觉得这样说惹人误会，又补充道，“或许我能帮上什么忙也不一定。”

说到魏茹兰，楚清妍明显神色黯淡下来，心里也是飘忽不定没个着落，但面对身为客人的维方，还是将心中的担忧压下，表示感谢。

“此次多亏了维方，难得维方还有这份心。”

摩挲着手心的茶杯，温热从杯腹传递到心间，眉眼跟着温软下来。

“这份恩情清妍记下了，青禾宗也记着，以后维方要是有什么事要帮忙，清妍义不容辞。”

维方轻笑，“事情倒没有，就是……”

他似乎有几分不好意思，古铜色的皮肤上浮现羞涩，“就是姑娘有时间多来我宗做客可好，若是能带上，带上……‘青鸟’最好不过了。”

‘青鸟’，毕方，看维方羞涩不已，楚清妍哑然失笑，竟然是冲着毕方来的。

好笑的同时又有些挫败，什么时候她的魅力居然比不过一只臭鸟了？难道是因为脸上这道疤？

脸上因为之前和妖兽打斗留下的疤痕还没痊愈，虽然有些愤愤不平，但维方难得提出请求，不可能不答应，连忙答应以后一定带毕方多去阮觅宗走走，虽然……她现在也不知道毕方在哪。

毕方自那日大雨和她分开后，一连数天，直到现在也不见个鸟影。

现在因为魏茹兰的事她没有心情关注毕方的踪迹，但凌剑给他们下的契约没发出什么征兆，也就是毕方没有遇到危险，估计又自己一只鸟不知道跑哪躲着去了。

不经意想起凌剑心情又是一阵低落，毕方不见踪影，凌剑不也是如此。

脑海中转过无数念头，最终面对维方也只是笑着答应过一段时间去阮觅宗。

维方听到她答应带毕方去阮觅宗后，难掩喜悦，两人又随意聊了一会，维方才告退。

楚清妍送他到住处，回来的路上突然得知一意外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