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若要来到这里，中间得经过多张桌子，在他们望过来时，沈临揽过玉凝的肩膀，把她往怀里带。

远远看着，像是一对道侣在耳鬓厮磨。

其中一个弟子只不屑地看了一眼，又转头回大部队，和其他人说了这边的事情，完成任务去了。

他是正派大宗门出来的弟子，以修炼为尊，才不想和其他差劲的修者一样，沉溺于什么情情爱爱。

等到他们在酒楼办好事之后离开，沈临才呼出一口气，想把玉凝扶起来。

玉凝紧紧抓住沈临的衣服，有些虚弱：“再让我靠一会。”

这样的请求，沈临必不能拒绝。

刚刚沧归仙宗的人出现时，身上也带着噬魂钉。

经过了这么久，上次又打败了几人，玉凝还以为龙初莹会暂时停止寻找她。

没想到，还是盯得这么紧。

鼻腔内传来好闻的药草香，那是独属于沈临的味道。

玉凝知道，在她坐在屋内修习御兽宝典时，沈临有时候会去青润堂，回来的时候，会带来他已经配制好的草药，那时，他身上的药草香最浓。

有时候，她不知道沈临去哪里了，回来的时候，什么也闻不到，但他却换了一件新衣服，旧的那件不知所踪。

在噬魂钉远离她之后，玉凝身上的伤口痛才慢慢缓解。

可她竟对沈临的拥抱有了一丝依赖，不愿意离去。

耳边嘈杂的声音不断，但仿佛离了她很远，她的耳边，只有沈临擂鼓般的心跳。

“你带我去那，是想给我看到火鹿和那波人吧？”

玉凝轻轻开口。

沈临嗯了一声，直接承认。

“他们的交接人是谁，你也知道，是吗？”

玉凝说出自己的猜测。

沈临也嗯了一声。

玉凝忽然感到鼻子有点酸。

他什么都知道，但什么也不说，只带着自己来看，来经历。

在这之前，她安排下去的任务，那些人只会一遍一遍来询问应当如何做，甚至有些不服她的长老们更是先斩后奏，待东窗事发才来向她征求意见。

上任初期，她应付得筋疲力尽。

玉凝憋住泪水，从沈临的怀里离开。

沈临原本炽热的怀抱瞬间涌入一大团空气，冷冰冰的。

他也恋恋不舍，但最终只握紧了拳头，放在膝上。

玉凝说：“谢谢你。”

沈临不知道她为什么说谢谢。

这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吗？

但他见玉凝心情不佳，郑重道：“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她信。

沈临又叫来了几份糕点。

园洲的吃食块头都比较大，沈临拿来餐具，切成小块，放在玉凝的盘子里。

他经常这样，总是绞尽脑汁做各式各样的吃食送给她。

从少女时开始纤弱的玉凝，也渐渐圆润了起来。她也有些爱上这样的感觉。

玉凝也曾想过，回到宗门之后，该给沈临什么样的职位比较好。

他大显身手的时候，会想着要不让他保卫宗门？

他对自己好的时候，会想要不让他贴身伺候自己吧。

他做美味吃食的时候，会想着让他在自己的小厨房工作吧。

想来想去，也决定不了。

“我听说啊，沧归仙宗的玉宗主失踪了！”

“那现在的宗主是谁？”

“听说叫什么龙初莹，是玉宗主的好朋友呢！”

一旁桌子的议论声将玉凝从思绪中拉回。

看来龙初莹没瞒住。

也是，那群长老，一个比一个刁钻。

能瞒得过他们一时，瞒不了他们更长时间。

“难道是背弃好朋友这种话本故事吗！”

“我看，原本安排的宗主是龙初莹，玉宗主抢了她的位置！”

……

越传越离谱。

戴着帷帽，吃东西有些不方便，但玉凝还是插起一小块，送入帷帽下。

意外的是，老道突然来了。

他甫一进来，便四处找玉凝和沈临，看到他们之后，急匆匆过来。

“交接人说，现在可以过去。”

他气喘吁吁道，看得出来他是用跑的。

沈临问：“不是说要明天？”

说起这个，老道眉飞色舞：“那人听说不光有火鹿，还有内丹，兴奋得不得了，把其他事都推脱了，就等着来见我们。”

玉凝淡淡道：“火鹿趁我们不注意，跑了。”

老道大惊失色。

“跑……跑了？那我可怎么向交接人交代啊，真是的……”

他原地踱步，一会摇头，一会叹气，愁得不得了。

天知道他有多想大骂这两个人，但他们内武艺高强，自己打不过。

再说了，没有他们，他什么也拿不到。

玉凝见他这样，心里有些暗爽：“怎么，我那灵兽内丹还不够？”

老道为难道：“我……我也不知道，我只和他说有火鹿和内丹，没说内丹的成色。”

玉凝道：“那不就得了，走吧。”

老道愁眉苦脸地带着他们去往一个小巷子里，左拐右拐，穿过不一样的弄堂和房子，甚至还跳过了两扇窗，才到了一个远离大街的屋子前。

玉凝往四周瞅了瞅，别说人影了，连半分声音也听不见。

老道先是敲了三下门，接着又急促地敲了一阵，最后又轻轻敲了一下。

过了好一会，才有人打开了门。

那人只开了一条缝，一只眼睛乍然从缝里出现。

他先看了一眼老道，接着转向戴着帷帽的玉凝和沈临，伸出一只手，勾了勾。

老道上前，那人对老道耳语了几句，老道露出为难的神情。

“他们说，您需要脱下帷帽。”

玉凝还没说话，沈临便抢着道：“他们不露面，反倒让我们取得东西的人先自报家门？”

沈临微愠，似乎对这件事极其不满。

若是这样一个神秘的组织，想必玉凝露了面也无所谓，但沈临的反应这么大，那这人的身份，必认识玉凝。

那人没说话，盯着沈临，缓慢地眨了几下眼睛。

气氛一下陷入尴尬。

老道的额头冒出几滴汗。

沈临和那只眼睛互相对视，像要把对方看出个洞。

玉凝有帷帽的遮挡，可以肆无忌惮地观察那只眼睛。

那只眼睛很诡异，虽是人的眼睛，但眼白有些白得失真，眼珠又黑得不见底。

不像是真的。

就在玉凝全神贯注地观察他时，他猛地看向了玉凝。

玉凝丝毫不害怕地盯了回去。

随后，像是妥协似的，那只眼睛消失了。

吱呀一声，木门开得更大了。

老道舒了一口气，事情解决了。

他还真怕这两个人突然在这里对交接人大打出手呢。

里面传来一道声音：“进来吧。”

声音很稚嫩，像是幼童发出的声音。

玉凝不动声色地往里走。

这间屋子的窗户都被木板订上，只有微弱的几缕光从木板之间的缝隙穿过来，照在地上，显出飞舞的灰尘。

屋子里虽然很黑，但并没有电灯，纯靠那几缕光照耀部分地方。

屋子的正中间摆放着一面巨大的屏风，光线昏暗，只依稀看得到上面是一副百花图。

玉凝觉得有些眼熟，但一时没想起来是在哪里见到过。

那人的声音自屏风后而来：“带的货呢，给我看看。”

一旁隐在黑暗里的人踏出一步，是刚刚那只眼睛。

他是一个人，穿着普通的粗布衣服，也带着帷帽，与玉凝那顶不同的是，帷帽顶端长着一只眼睛，正滴溜溜地转着。

玉凝想起有一种灵兽，就是眼球的模样，若与修者相连，可以看穿许多事物。

但那事物，需得那灵兽同意，修者才能观看。

他伸出手，示意玉凝将东西给他。

玉凝将那枚内丹放置在他手上。

他看了看，转身进了屏风后面。

之后，便是漫长的等待。

随着时间的流逝，玉凝的手慢慢攥紧。

半晌，终于有人说话了。

眼睛先走了出来，问：“你们想要多少报酬？”

玉凝知道她自己没有这种经验，便没说话。

沈临道：“阁下能给多少？”

眼睛又进去了，请示那人的价格。

请示完后，出来：“五千灵石，如何。”

玉凝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那枚灵丹，除了鼎是难得的，其他材料的花费不过三灵石。

沈临看了玉凝一眼，提道：“灵石我们不要，可否麻烦里头那位，露个面？”

眼睛想拒绝，但眼神又飘向里面。

按理来说，是决不能让那位现身的，但这枚内丹品质极高，他也不敢肯定那位会拒绝。

还没等他再去请示，里面那位说话了。

“可以。”

眼睛便把屏风挪开。

里面那位能看出来是位女子，发髻高耸，腰肢曼妙。

她虽没戴帷帽，但戴了面纱。

面纱上缠绕着极复杂的云纹，看不清下半张脸。

但那双眼睛，是玉凝从来不曾忘记过的。

这女子是龙初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