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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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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先停到何时雨家的小店门口。

周其野下车把她那一侧的车门打开,手搭在车顶护着她的头。

司机大哥拉了手刹从后视镜瞄了眼,听了一路的小情侣打情骂俏腻腻歪歪,不禁怀念起自己的学生时代。

唉,年轻真好!

在心里感慨几句,司机大哥无意瞥见两人头凑得越来越近,赶忙挪开了眼。

唉,年轻真好!

没磨蹭几分钟,年轻人之一上了车,落下窗户看着人进了屋亮了灯,才转回头来说走。

司机大哥莫名感觉车内气压有些低,他把空调调高了几度,试图和后座沉默的帅小伙搭话:“女朋友啊?感情不错的呢,郎才女貌。”

周其野不知道在想什么,迟了几秒才回道:“...谢谢。”

他又不说话了,敛着眉,垂着眼,抿着嘴,在黑暗里冥想似的。

大哥瞅了几眼后视镜,砸吧砸吧嘴,也不说话了。

妈的,这世界太不公平了,这么个锯嘴葫芦也能找着对象,难不成就因为他长得稍微帅点?

锯嘴葫芦从口袋里拎出黑着屏幕的手机,举高到眼前,那只兔子在黑夜里扎眼的白,随着重力晃来晃去,钟摆似的。

周其野盯着它撒癔症,脑子里全是何时雨刚刚刀子一样扎人的话。“异地恋”“分手”两个词绕着他脑袋转圈圈,他神经质地握紧手机,手背上青筋绷起,指尖泛白,想不明白也不想明白自己到底是哪儿做错了让何时雨有了想分手的念头。

他知道自己脑子有病,但他克制不了,他只要一想到有一天何时雨要和自己分开,对别人笑朝别人撒娇,就感觉浑身发冷,心尖剜了肉似的疼。

不,坚决不行。

他松开快要捏碎的手机,没管那一连串的未接来电,拨通何时雨的电话。

嘟──嘟──嘟──

电话每响一声,周其野的心就攥紧一分,他屏着呼吸,静默地等待着命运的宣判,等待命运铡刀落下的瞬间。

“喂?”

电话对面传来熟悉的声音。

“……还没睡?”

周其野嗓子有点哑。

“我写题呢,你到家了吗?”

“还在路上。不要学太晚,早点睡觉。”

“知道啦!”何时雨应道,而后又讲悄悄话似的,放低了声音,“我还等着和你一起考到b 市呢。”

周其野怔愣一瞬,很快反应过来:“好,我们一起去b 市。”

何时雨听出他情绪不对,耍宝一样哄了几句,这才道了晚安挂断电话。

周其野把手机从耳边挪下来,手指磨蹭着手机的边角,脑海里回放着何时雨的承诺。

他一颗惴惴不安的心,因为这句不算承诺的承诺,抚平了,熨帖了,像倦鸟终于飞回了静林,像孤舟终于飘回了岸边。

他重重吐出一口气。

周其野没让司机大哥开进去,直接在小区门口下了车。

保安室的大爷认识这个高档小区里的每一位业主,自然也认得这个每天早上雷打不动出门晨跑的帅小伙。

他打开窗户,熟稔地打了个招呼:“小周,回啦?”

周其野点头示意:“嗯。您值晚班?”

“嗨!小李子他老娘病了,一直瞒着,这不昨天给家里打电话,他老子没兜住,说漏嘴了,这才让他知道,连夜就赶回去了。临走还不忘托付我帮他替个晚班,怕经理开除他。唉,这孩子也是命苦。”

小李子是保安队离最年轻的一个,人长得精神板正,对工作热情负责,平时还总上门看顾一下独居老人,对小区的安全比对自己还上心,小区里的老头老太太提起他没一个不夸的。

大爷叹口气,啜口茶,又道:“对了,我刚去巡逻的时候,好像看见你妈在楼底下转圈呢,情绪不对劲。我怕她遇见什么事,问了她几句,她说等你呢,你赶紧家去看看。”

周其野握着手机的手攥紧又松开,半晌,他应下,转身朝家里走。

原本回归宁静的心脏又开始跳动起来,像地震,也可能是泥石流,总之就是浑身不痛快。

遥遥地,借着路灯的光,周其野看清了长椅上笔直坐着的人。

他脚步顿了顿,又抬脚走过去,喊一声:“妈。”

周嘉抬眼,表情很平静,甚至透着一丝慈祥。她选择性忽略了周其野浑身萦绕的如丧考批的情绪,往旁边挪了挪,给他腾出来一个位置,示意他坐下。

周其野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周嘉想说什么,他没心情陪她玩母慈子孝的游戏,转身要往单元门口走。

“站着。”周嘉叫他。

周其野没理,自顾自往前走。

“是叫何时雨吧,你的小女朋友。”

周其野蓦然回头,路灯的光把周嘉的脸照得苍白,她看着这个叛逆的儿子,从内心里觉得疲惫。

“过来。”周嘉又重复了一遍。

周其野沉默几分钟,也许是几秒,总之他还是像狗一样,听话地走过去,坐下。

“儿子,”周嘉叹了口气,想拍拍他的手,被利落躲开,又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

感觉到手心下的紧绷排斥,周嘉无奈:“我是你妈,不是你的仇人。”

周其野一直没吭声,听到这话,冷笑一声:“是,手机里安定位器,一天24小时要随时等你的电话,仇人也不过如此了。”

周嘉心平气和:“妈这么做是为了谁?还不都是为了你。不养儿不知父母恩,等你以后有了孩子就知道了,这个世界上只有父母是真正心疼你的,其他人都是别有用心。”

周其野听出她的弦外之音,顿时警惕起来:“你别动她。”

“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周嘉皱眉,“我只是提醒你,还有一年半高考,不要把心思放在与学习无关的事情上,别到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害人害己。”

周其野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用不着你操心。”

说完,转身欲走,又停住,转过头,一字一句警告:“我说了,别动她,别打她的主意,别让我知道你有任何接近她的意图。”

周嘉不置可否,依旧笔直地坐在路灯下,浑身上下没有一丝褶皱:“下次不要回来这么晚了,家里有门禁,别让我和你爸担心。对了,十八岁生日快乐,儿子。”

周其野不再听她废话,大步流星走向单元门。这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从小到大不知体验了多少次。愤怒,痛苦,疲惫,最后全变成一团团棉花,钻进血管里,吸干他所有的血液和氧气。

从小到大,他所有的情绪都可以忽略不计,仿佛他越痛苦,周嘉的棉花就越蓬松。他是周嘉的养料,是周嘉的所有物,他们不是母子,是蛇与老鼠,主人与狗,作物与粪便。

周嘉一定要掌控他的一切,掌控他的情绪,人格和人生。

从三翻六坐七滚八爬九立周会走,到幼儿园的拼音加减法与二十六个字母,再到小学的科科一百分,一直到重点初中、重点高中,以及竞赛保送,这所有的一切,一定要在周嘉的掌控下、在周嘉的规划下,一一完成。

他每天几点起床,刷牙时要挤多少牙膏,早饭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上学几点出发放学几点回家,他的生活起居,他的饮食用度,他的学习计划,这一切的一切,全部要在周嘉的掌控之下。

他怕他怨他恨。他是一个人,不是一个什么能够随便摆弄的物件。他想过死,直到现在手腕上还是横亘着未淡的疤痕。爷爷哭奶奶劝,他突然醒悟,人死万事空,从此尘归尘,土归土,他不甘心。

他开始反抗,从起床故意晚起一分钟,到一周用完一管牙膏,再到每天的晨跑,他步步抗争,他挺直了腰板,咬紧了牙关。被关小黑屋,被栽赃冤枉,被监视控制,他一步步挺了过来。

他喜欢蛋糕刚出炉时美妙的香气,他享受奶油化在舌尖时甜蜜的口感,但周嘉认为它们是这世界上最丑恶的食物。

周嘉禁止家里出现任何甜品,包括过生日时,也仅仅是煮一碗素面替代。

周其野六岁的时候,奶奶接他回家,路过一家新开的蛋糕店。他被蛋糕店特有的甜腻香气勾得直咽口水,他扒着玻璃,看着店里花花绿绿的小蛋糕咽口水。奶奶疼孩子,偷偷给他买了一块草莓蛋糕,祖孙俩在店里笑眯眯地吃完,那是周其野最高兴的一天。

周嘉不知道怎么发现了这件事,周其野被勒令半年不许见奶奶,上下学由庄泊聿接送。

他越来越大,周嘉也越来越难以控制他。他开始在家里烤蛋糕,满屋的蛋糕香气,周嘉想骗自己都难。周嘉要把烤箱偷偷卖掉,他无所谓,又重新买回一台。一来二去,周嘉也就不吭声了,只是烤蛋糕当天家里的气压会特别低。周其野不在意。

他一切的反抗行为都被周嘉归结为叛逆期,周嘉不认为自己的教育方法有任何问题,也不认为自己有任何精神上的疾病。

直到周其野瞒着他从竞赛班转到普通班,并且和一个家里乱成一锅粥的野丫头早恋。周嘉坐不住了,她疼爱养育十八年的儿子,一定不能就这么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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