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南城。
俞召念不是第一次来这座城市出差了,但之前的每一次,她的怨气都非常大。
但这一次,好像眉头没有那么紧了?
因为火车刚启动时,她就收到了白荆发来的简讯,她说,她要去上课了,不怎么看手机。如果有什么事情,就打武馆前台的电话。
还有,到了一定要报平安。
从前都是孤身一人,四处漂泊。眼下突然有人牵挂自己,像是脚踩在地上落根一样,一切都变得具体起来。
包容俞召念小脾性的那个人,她回来了。
那个让她感觉到特别踏实的人,她真的回来了。
可为什么好不真实呢。
俞召念站在南城的火车站出口,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月牙弯,虽不圆满,但千里共婵娟。
她低头发了一条简讯。
然后走进了夜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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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荆刚下课,就迫不及待地打开手机。
在看到期待的简讯那一刻,她顾不上擦掉脸上的汗,嘴角泛起了笑意。
她立马回:【我刚下课。到了就好,饿了就吃点东西。】
【晚上在酒店睡觉的时候,一定要把门锁好。】
【如果有什么事情,要给我打电话。】
消息回完,摁灭手机。
上课的疲倦感在这个瞬间消失。
就连俞谨走到她跟前,都没有注意到。
俞谨叫了她一声,没有答应,便只能拉了拉她裤脚,奶声奶气道:“白教练,你在偷笑哦。”
白荆几乎是本能的否定:“我哪有。”其实她已经很久没有过开心的笑容,和发自于内心的感觉到快乐的瞬间了。
所以在别人察觉她的不对时,她的第一反应是否定。
俞谨眯眼笑着,“哦。”
没有就没有吧,虽然嘴上迎合说没有,但心里门清。现在的小朋友都鬼马精灵的。
“白教练,今晚可以吃宵夜吗?”
“你想吃吗?”
“想的。”
俞谨咽了咽口水说:“平常妈妈都不让我吃的,说小孩子在长身体,少吃垃圾食品。”
白荆想到了俞召念严厉的脸,她说不让吃,肯定是有道理的,于是赶忙附和道:“既然是你妈妈说的,那都对。确实要少吃。”
俞谨:“……”
白荆一把将她抱起:“走吧,送你回家。”
俞谨:她的白教练,人前人后,包变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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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荆将俞谨送回家时,苏姨早就等在楼下。
本来送俞谨去上课这事,应该她来的。但俞谨说要跟白荆走,刚好她从火车站赶回来,再带她去武馆。
时间刚卡的刚好。
这也是俞谨的原话,晚上的时间都是她安排的。
苏姨在俞家两年的时间,还是第一次见有其他朋友到家里来。她想,这应该是两姐妹很特殊的朋友。
便热情邀请她上楼。
正好俞谨也拉着她不让走,白荆拗不过,便应下。
苏姨准备好了莲子红枣汤招呼白荆,盛情难却,白荆推辞不过。喝汤的时候,便闲聊了几句。
也不知道是怎么的,便说起了俞谨的父亲。
大抵是白荆见家里收拾的很干净,便夸奖了几句。顺带提了一嘴,好像家里没有什么男性生活用品。
上次白荆来的时候就觉得奇怪了,但没有细问。
俞谨倒也不忌讳:“我爸妈早就离婚啦。”家里都没有男人,哪里来的男性生活用品嘛。
“啊?”
离婚了?
不是说在出差吗?
怎么是离婚?
白荆一脸诧异。
苏姨试探性地问:“俞小姐没有把这事跟您说吗?”
白荆摇了摇头。
没说。
她也不知道有离婚这回事,她一直都以为她有老公和孩子了。明明前几天说出差还没有回来,怎么现在就说很早就离婚了?难道出差的那个,是她现在的伴侣?
白荆也不知道。
她有些心不在焉。
毕竟是私事,主人家没人提起,苏姨也没有多嘴。
只说了句,“现在这个时代,有男人跟没有男人,其实没有什么差别的。没男人日子过得还更清闲,少了很多事情呢。”
“女人现在也能当家作主啦。”
白荆点头附和。
但思绪乱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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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荆憋了两天,她很想问俞召念关于她和俞谨父亲离婚的事情,但不知道怎么开口。
万一那是一段让她特别痛苦的过去呢?
她去问岂不是在伤口上撒盐。
所以她一直忍着没问,因为就算离婚了,但她还有一个正在出差的伴侣。
不知男女。
因为家里没有男性用品。
白荆生平的推理能力都用上了,想了无数种可能,但唯独没想过,她们之间从一开始就有着很深的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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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城。
俞召念出差,忙得飞起。
就连厕所,都是憋了好久才上。根本来不及打开看手机,这两天白荆没怎么给她发消息,她也没时间跟她说什么。
忙起来的时候就是这样,顾不上吃饭,顾不上睡觉,也顾不上去整理自己的情绪。
成年后,生活似乎开始变得无趣。
只有工作和赚钱。
准确地说,从家里发生变故后,她的后背仿佛被人推了一把,她往前摔了一跤。再爬起来时,她的人生早就和别人不一样了。
此后的生活,她走的会更吃力一些。
尤其是前几年,姐姐突然结婚后,她举目无亲。
逢年过节,她就一个人在宿舍或者是出租屋里。即便姐姐一次又一次,打电话给她,让她去她和姐夫家里。
但俞召念不愿意。
俞繁念经常说她,不要那么倔强。
都是一家人,没必要搞成那样。
俞召念什么话都没有说。
直到两年前,她姐离婚,抱着俞谨出现在她家门前时,俞召念才肯说出实话。
在俞繁念怀孕时,她撞见过那个男的出轨。
她膈应。
但那时候,小俞谨就要出生了。
俞召念知道姐姐的脾性,对婚姻不忠,出轨是两姐妹最忌讳的。俞召念怕她把事情闹大,万一姐姐做出极端的事情,一尸两命的事情,谁也接受不了。
所以俞召念选择自己默默承受。
直到她姐姐终于下定决心要离婚,姐妹俩难得的谈心,彼此都说出了藏在心里的秘密。
也是那天,俞繁念说,“你呢——”
“这些年还在等那个经常送你回家,叫白什么的女孩子?”
俞召念突然失笑,低着头一字一顿地说:“她叫白荆。”
“对。”
“白荆。”
“荆棘的荆。”
在很久以前,俞召念第一次和姐姐说起她时,就是这么介绍她的。
提起那个久违的名字,俞召念耳根蹭地一下就红了,“姐,你还记得她啊。”
俞繁念失笑:“你打小就没什么朋友,她是唯一一个,我听你跟我提起过的。”
俞召念没说话。
俞繁念也是第一次打听自己妹妹的情感生活,她问:“所以呢,这些年你们都没有联系吗?”
俞召念耸耸肩:“不知道。”
不知道?
俞召念苦笑:“不知道她在哪里。”
其他的俞召念不太想说了。
毕竟当年她是被抛弃的那个,没有任何征兆的——
她在她的世界消失了。
所以直到此刻,俞召念还是不相信她回来了。不相信她再次回到了她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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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理好南城的事情后,俞召念买了晚上的票回北城。
回程前,她接到了俞谨的电话。
“小姨,你晚上什么时候到家嘛。”
“怎么啦。”
“我想你了。”
“是想我的礼物吧。”
俞谨撒娇:“才没有嘛。”
俞召念:“那就乖乖等我回家。”
俞谨:“好。”
出发前,俞召念想,要不要给白荆发消息说自己回北城了。
但两天两人都没怎么联系,她没有说话,她也不知道要跟她说什么。在外地出差,仿佛整个人被掏空。
合眼就能睡着。
算了。
犹豫的事情不做。
还是不发了。
万一她有事情,没空来接自己,岂不是期待又落空。
害怕被拒绝,就不要主动。
这是俞召念的至理名言。
她上车后睡了一觉,醒来刚好到站。
她已经做好了打车回去的准备,但在出站口,她一眼就看到了她。
过往的行人很多,但世界仿佛只剩下她们两个人。
不知道为什么在那个瞬间,俞召念突然很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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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动车后座上,俞召念的手,拽住了她的衣袖。
她想要和她说些什么,但是路上的风太大了。俞召念此刻仿佛还在梦里,好不真实。
她出差这么多次,还是第一次有人到出站口来接她回家。
虽然嘴上说不用她来接,但真的看到她出现,俞召念还是有点感动的。即便这是在别人看来很小的事情,但对于俞召念来说,她很需要。
她一直都需要。
只是从前她以为自己不需要别人的在意和关心,可是她遇到的人是白荆啊。
那个不用问就知道她在想什么的人。
她会主动接过她的行李箱,会问她出差累不累,会和她说,谢谢你平安归来的人呀。
如果不是因为人多,俞召念肯定已经开始哭鼻子了。已经很久,没有人对她这般在意和照顾了。
她虽然没有回应什么,但身体却很诚实。
见到她就会挨着她靠。
有她在,俞召念可以什么事情都不用做。
在很久以前,她就这么告诉过俞召念。
只要有我在。
你什么都可以不用自己做。
你只需要做你自己。
回到此刻。
在风中,白荆突然开口问她:
“对了——”
“我听说,你跟俞谨的爸爸好早之前就离婚啦?是发生什么事情了么。”
“你……”
“你这些年过得还好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