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像。
就算是整个修真界,怕是也没有几人能做到。
在此人面前,原本被他视为强敌的黑袍道人完全处于被碾压的状态。
“咳咳哈哈哈……道……道长,敢问一句,那小子跟道长有何交情?值得道长对我如此大动干戈?”
“此阵每隔半柱香便会有剑气入体,你好生反省吧。”
“这样的剑阵用来对付我,未免……未免太浪费了,啊哈哈哈……啊!!!”
“……”
谢无涯没想到他二人竟不是同伙,而且听这意思,这人似乎是想帮他?
只是对付这种宁死不屈型的对手,这人显然没什么经验。
看来这事还得自己出马。
他从树后走过来,那人随即注意到他,眼底登时滑过一丝诧异,甚至,还有些许不安。
他似乎并不希望被撞破,但看到他走过来的那一刻,他其实明白,方才这一切都已经被他尽览眼底。
“哟,”谢无涯看着阵中饱受折磨的黑袍道人,假装诧异道,“这不是李府的座上宾吗?怎么如此狼狈?”
黑袍道人看了他一眼,针锋相对:“命不久矣之人,何苦来嘲讽挖苦我?”
谢无涯道:“话不能这么说,至少此刻我好好立在此处,而你呢,饱受折磨。”
黑袍道人冷笑:“我真是佩服你,中了十二枚炼魂钉,还能跟没事人一样追我一夜,现在还能在这与我谈笑风生,我真怀疑你那副身子到底是不是血肉之躯。”
一道目光望向谢无涯。
谢无涯笑:“我当然是血肉之躯,不过你,就不好说了。魔族修炼之法乃禁术,你是从何得来?”
黑袍道人道:“你觉得我会告诉你?”
谢无涯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估计这剑阵你也挨不了多久,何不趁这个机会跟我聊几句?否则,无声无息死在这个地方,岂不遗憾?”
黑袍道人默了一瞬,继而道:“那不如聊聊,你还能活多久?”
谢无涯笑:“我还能活多久?”
黑袍道人道:“七日之内,血肉尽腐,然后一直活到你想死那天为止。”
谢无涯道:“听说这炼魂务必极尽残忍之能事,才能炼出世间绝无仅有的强者。我以为也不过如此,不过身体受些苦楚罢了。”
“是吗?”黑袍道人温声道,“那若是你的亲朋挚爱,得知你即将化魔,只有封进棺椁才能镇压灭绝,你猜,他们是会选择护着你,还是选择把你封起来。”
谢无涯脸色微变。
黑袍道人继续道:“这世上哪有极尽残忍之事?无非看谁为罢了。你猜,是谁将李府公子送进棺椁?”
谢无涯眉头紧蹙。
黑袍道人笑看着他:“那你猜,谁又会送你进去?”
谢无涯没应。
“道长,”此时他仍不忘挑拨,“这小子已被钉入炼魂钉,入魔不过早迟之事,道长还是趁早打算为好。封入棺椁,镇压灭绝,乃是首选,哈哈哈哈……”
几道剑气飞入体内,那黑袍道人已经奄奄一息。
他无法再维持原貌,清秀的皮囊渐渐脱落,露出里面丑陋无比的形状。
谢无涯一眼认出面前这怪物:“尸媪?你是那只尸媪?”
黑袍道人嘲讽道:“青弟,想不到你还记得我?”
谢无涯微眯了下眼睛:“我正找你。”
尸媪语气怪异:“哦?你找我?”
“我问你,你手上那副灵牌是谁送你的?”
尸媪道:“灵牌?什么灵牌?”
“当年你说,那是你师傅送你的。”
尸媪笑:“当年?当年我说过什么我自己都不记得了,难为你还记得。”
见他否认,谢无涯径直走向他脱落的那副皮囊里,伸手搜了一圈,竟果真叫他找到两只小木牌。
谢无涯问他:“你现在还有何话要说?”
尸媪虚弱的叹了口气道:“谢公子啊谢公子,你说你都死到临头了,不问问自己怎么活命,偏偏计较一对破木牌,这又是何苦呢?”
“我到阜宁来,就是为了这对木牌。”
“你喜欢?那就送你啊。”
谢无涯道:“你一定知道谁身上还有这东西?”
“怎么?你有收藏的癖好?”
谢无涯道:“你不用跟我顾左右而言他。你越是逃避,便越说明你清楚。”
尸媪道:“我清楚什么?”
谢无涯道:“拥有另一副灵牌的人杀了仇千翼。我想问问,这事你知道吗?”
“谢公子说笑了,这事我怎么会知道?”
“你知道。”谢无涯笃定,“而且,早在仇千翼没死之前,你就知道有人会杀他。”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那我帮你回忆一下,当年,你告诉我,你见过两个身上有火焰徽标的人来阜宁,同你争夺仇轩的皮囊。火焰徽标乃是昊天宗的徽记,你想误导我什么?误导我是昊天宗杀了仇轩?”
尸媪虚弱道:“我说过吗?我怎么不记得?许是你记错了?”
“那你再同我说一次,当年有身上带火焰徽标的人来过阜宁吗?”
“三年前的事情,我哪里还记得?”
“那你总应该记得,送你灵牌的师傅是谁?”
尸媪道:“一个木工师傅,我哪里知道他姓甚名谁?”
“这木工师傅何时不做木工,改修道了?”
“你管呢?”
谢无涯冷声道:“你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这个人是谁?”
尸媪冷笑:“既然你知道,何必来问我?”
这尸媪十分狡猾,无论谢无涯怎么问他都不上钩。
他继续道:“这很难猜吗?杀害仇轩和仇千翼,却千方百计嫁祸给昊天宗,无非是想从中牟利罢了。纵观整个修真界,谁得利最大,谁就是幕后黑手。”
尸媪顿了一下,继而笑道:“我想,我知道凶手是谁了。这仇轩和仇千翼一死,云雾山庄就算败落,昊天宗嫌疑最大,成为众矢之的,而衍天宗一跃成为百家之首,你谢无涯不过一黄毛小子,区区十九岁便统管仙门兵马调度,谁敢说,你不是最大的得利者?原来,这一切都是你在背后操控。”
谢无涯笑了一下:“没想到你一只尸媪,竟然对修真界的大事小情了如指掌。我还真是小瞧了你。”
尸媪轻佻道:“我知道的,比你想象的还要多。譬如,你的师尊。”
谢无涯不喜他提萧莲舟,脸色不禁沉了沉。
“天底下那么多天资出众、家世显赫之人,偏偏收了你。你有什么?空有一身蛮力。六艺不通,俗不可耐,纵使玉兰红梅相映成趣,你也解不了半分风情。”
“嗐,罢了,罢了,”他长叹一声,很是凄切,“云中月,檐上雪,笺间花,最是寻常留不住,我亦世间寻常物……”
话落,他突然撞向逼向他的剑气,当即破碎成沙,随风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