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战一触即发,一朵祥云转瞬间出现在众人面前,看到来人,众人都是微微一惊,单云阁急忙迎上去:“神君大驾,我等有失远迎。”
章敬等人也随即恭敬行礼,齐声道:“见过神君。”
云淮亦见礼,但心里却直打鼓,来者不是旁人,正是文昌殿随侍溟侓的沐文神君。此人罕少露面,却身份贵重,见他如见神主。
云淮拿不准此人的来意,也担心这件事的走向会超出他的控制。
沐文环视一圈,慢悠悠的说道:“真是好生热闹。”
单云阁急忙说道:“神君容禀,此事……”
沐文没空听他说这些,抬起右手,一副金色卷轴凭空浮在他掌心之上:“神主谕旨,烦请通传一声。”
单云阁急忙吩咐人去传信,等待的过程当中,数千天兵天将只觉得手脚发麻,动弹不得。单云阁也莫名感觉到一股威压,额上沁出密密麻麻的冷汗,他暗想:神主怎会突然传来谕旨?难道是与此番之事有关?这些神君果然非同一般,仅仅只是神主跟前随侍的神君,威压竟如此之盛。
萧莲舟也暗猜其中缘由,但更令他意外的是,这股威压也让他百思不得其解。他跟在紫雍身边,涂黎告诉他,神界中人素日都会刻意屏蔽气息,因为以他们的神力,只有同级别的神君能在不屏蔽气息的情况下靠近,其他人若是近身,瞬间便会被神息摧毁,尸骨无存。神界中人大多都显得亲切随和,谁也不知道他们的神力究竟有多深厚,但此番却似乎有故意外露之意。难道是对今日撞见之事不满?还是别的原因?
章敬等人也有些忐忑,他们此番前来仙界,只关乎一桩私事,但若真要计较起来,只怕整个妖界都脱不了干系。
少顷,楼逾领着一行人浩浩荡荡而来,众人皆恭敬见礼:“有劳神君大驾,不知神主有何旨意?”
沐文手中的金色卷轴打开,金色文字浮在半空。
“神主有令,命你速将广珩被杀一案移交神界,由容兆星君主理。”
楼逾微微一顿,此事乃仙界内务,按理说神界并不会过问,怎么突然……?难道是因为此事与幽冥有关,神主格外重视的缘故?
“是。”
楼逾泰然伸出双手,卷轴慢慢落下。
沐文扫了一眼章敬等人,声音冷冷清清:“几位还有别的事?”
章敬绷着身子,看了一眼旁边的云淮和萧珏,似乎还有些犹豫。
沐文脸色瞬间冷了几分,眼底泛起意味不明的情绪:“妖君如今连御下都吃力了吗?”
章敬惶恐跪下,其他三人亦应声跪地,“神君,此事……”
一股威压自天灵盖落下,章敬及其他三人登时“五体投地”,动弹不得,威压瞬间荡开,众人几乎在同一时间感受到一股迫人的气势,浑身像是被一股外力裹挟拉拽,无法挣脱。
萧莲舟愕然,他很少看到神界中人出手,对他们的了解仅仅只来源于兰台银阙那些简短又枯燥的文字。
这群人似乎生来就爱好和平,他们虽然也没有修炼到无欲无求的地步,但是他们平时所进行的最激烈的战斗,大概就是拳拳到肉的斗殴。至于神力,这是他第一次见识。
他的内心受到极大的震撼,只是威压,就能让四位妖界战场好手毫无还手之力,所以,他看到的那些记载都是真实存在的。上君可以一破万,上神可移山填海。那么,尊神呢?开天辟地吗?这是他能想象到的极限。
章敬受不住这股威压,忙道:“神君息怒,我等即刻返回妖界,还请神君手下留情。”
沐文敛了气息,几人发现还不到一盏茶功夫,他们竟然已近乎脱力。
见沐文并无意跟他们计较,章敬忙对云淮说道:“三殿下,此事既由神界主理,想必一定能还你这位朋友清白,你不必太过担心。我等……先走一步。”
“……”
章敬几人朝他拱手,转身离去。
“天君,后续事宜容兆星君会亲自接管,有劳。”
沐文说完,未作停留,驾云离去。
云淮扶着昏迷的萧珏,心里忐忑难安,他不知道该不该相信神界,可此时此刻,他已自身难保。
*
容兆雷厉风行,接到谕旨,当天便带人从仙界带走了有关广珩被杀一案的所有人证物证及一干文书资料。
萧珏被从仙界的天牢转移到神界的天狱。
这里跟仙界不同,大狱里冷冷清清,干净的像是客房。
萧珏从昏迷中醒过来时,已经换了地方。但他是被疼醒的,那种疼痛像是从脏腑里渗出来,心肝脾肺肾绞作一团,似乎有一把钝刀子在里面翻搅。他痛苦不堪,试图发出声音求救,但他陡然发现,他已经完全说不了话,连嘶哑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他疼得在地上打滚,口里哇哇呕出黑血,他头一回接触到真实可感的死亡。这时,他突然意识到,他可能再也见不到重矅了。
这件事好像比死亡本身更可怕,他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竟撑着身子爬了起来,竭尽全力召出斩锋,剑刃劈开牢门,他以剑借力,意识混沌的往出口去,似乎完全忘记了一双腿早已不附丝毫血肉。但才走了几步就摔在地上,他爬不起来,只好沿着看不到头的甬道慢慢的挪,长长的血痕在身下拖曳,绝望、无助铺天盖地……
无涯!无涯!
他在心底呐喊。
疼痛侵蚀他的神经,生命的流逝让他意识模糊。
无涯,我不想死!
无涯!!!
恍惚间,他听见一个微弱的声音在唤他,似乎有一股风带着熟悉的味道温柔的拥住他,疼痛一瞬消失的无影无踪。他感觉自己的身子变得轻飘飘,周围暖意融融,他伸手想抓,却什么也没抓到……
等他再一次睁开眼睛,身侧已经多了一个人。
“萧珏,萧珏……你醒了?你终于醒了,我还以为你死了……”星澜扑过来,在他的视线里大吼大叫,吵闹个不停,“他们怎么把你折磨成这样?仙界这群人也太不是东西了……我%$@$¥八辈祖宗……%¥$@¥%%@%¥$……”
萧珏看看他,又看看周围,意识慢慢得以恢复。
他反应过来自己没死,不仅没死,身上的伤还都已经包扎过了。
“……”他想问这是怎么回事,嗓子里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星澜看的伤怀,赶紧安慰他:“你嗓子坏了,一时半会说不了话,但是没关系,我们是朋友,我懂你,你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我都明白。”
萧珏想坐起来,星澜赶紧按住他:“别动。容兆星君怕你在案子审理之前就没命了,所以专门让人给你治伤。昨天我被抓进来的时候,你倒在地上,那场面真是吓得我魂都快没了……幸好你没事……这天狱八百年也不见得会关一个人进来,要不是我恰好这么倒霉被捉进来,恐怕就永远也见不到你了……”
萧珏也感慨自己运气好,要不是遇见星澜,或许他真的就没命了。可昨日他似乎感应到另一个人的存在,是幻觉吗?他不知道。
他张了张口,星澜却迫不及待问道:“你真的杀了广珩?还杀了广珩身侧一干仙君?”
萧珏默了一瞬,眨了下眼睛。
星澜大叫:“你疯了!你怎么敢?”
萧珏不欲解释,星澜却急得团团转:“你怎么能杀人呢?广珩可是正儿八经的神仙,这下你得罪了整个仙界,就算案子到了神界,天君也不会放过你,神主更不会放过你。”
萧珏眼底情绪稳定,他动手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一切后果。
“还有,你的业火……”提到这个,星澜更加担心,“你难道不知道幽冥是六界公敌?你怎么还会做出这么惊天动地的事情?你到底要干什么?你……”
“神君,开饭了。”守卫突然打开牢门,将一个食盒送进来。
星澜愣了一下,意外道:“这里……还有这个规矩?”
“上面吩咐的。”
守卫退出去,重新结印封住监牢。
上面?星澜纳闷,但并不影响他麻利的打开食盒。
这食盒看着虽小,里面却别有乾坤,应有尽有。
甫一打开,星澜就惊恐不已,心中哀叹:完了完了,断头饭都送来了。唉,看来他跟萧珏相识一场,就要缘尽于此了。
他怕吓到萧珏,也不敢声张。
默默将人扶起来靠墙而坐,细心的喂他吃饭喝水。
做个饱死鬼总比饿死鬼强啊。
萧珏并不知道他丰富的心理活动,只是意外的发现,送来的饭菜很像食神的手艺。食神还负责监牢伙食?奇怪的规矩。
在牢里关了三天,星澜发现断头饭一顿比一顿丰盛。神界的丰盛是指用料讲究,这几天送来的东西,全都是天材地宝,大部分虽然连他也没见过,但直觉告诉他绝非俗物。
跟着萧珏蹭吃了三天,他明显感觉不光经脉,就连神魂之力都强劲了不少。
要知道,神仙修炼,越往后,修炼的就是神魂。灵魂越强大,神力越强大,这几乎是完全正相关的,而神魂之力又是最难修炼的。没想到,竟然还有食补这个法子?这是哪个天才想出来的?星澜简直要跳起来为他鼓掌。但一想到这是萧珏的断头饭,他又不免觉得心酸。
萧珏的状态明显也好了很多,只是嗓子似乎无力回天。
“你是说,是广珩屠了衍天宗?”
萧珏操控斩锋在地上刻字,与星澜进行简单的交流。
萧珏写道:他承认了。
“诶,不对啊。广珩跟衍天宗无冤无仇,他为何要这么做?”
萧珏摇头,接着写道:萧莲舟。
“云泽仙君?你是说跟他有关?”
萧珏也不确定,因为这只是他的怀疑,萧莲舟并未亲口承认。
“这不可能,”星澜摸着下巴说,“云泽仙君怎么可能跟这件事有关?而且哪有对自己人下手的道理?这衍天宗存在对他才更有好处吧。我不明白,你怎么会怀疑云泽仙君呢?你不是他叔父吗?难道你认为是你的亲侄子屠杀自己的宗门?你怎么会这么想呢?”
“……”萧珏不知该如何回答,有些事情连他自己都想不明白。
“嗐,”星澜说:“咱们在这瞎猜也没用,得看容兆星君他们查出什么了。这几日一直没有提审你,我觉得也挺奇怪的。这案子都移交到神界了,按照他那个急性子,怎么可能好几天都没动静?”
萧珏也觉得奇怪,但他并不期待这个过程的到来。虽然自己能熬过仙界的十八般刑罚,可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熬过神界这一轮。但这些事情已经不是他能左右的了。
他试图写什么,却又停住了。
“你想说什么?”星澜问他。
萧珏摇头否认。他想问问重矅的境况,可想到如今自己被关进神界大牢,传闻不定已经传到他耳里,不知道他在听到这件事的时候会怎么想他。他一个阶下囚,何必在这时候跟他扯上关系,平白连累他惹人怀疑?
星澜十分没眼力见的说道:“对了,这都三天了,这么大事肯定早就传遍了,你那位朋友怎么都不来探望一眼?他要来,还能替咱们打听打听消息。”
萧珏沉默不语。他既希望他来,又希望他不来。可终究,他心里是希望他来的。
“萧珏……”星澜看着他,突然严肃了几分,“你可以放心,容兆星君一定会把这件事情查清楚,他素来铁面无私,公正严明,绝不会因为任何人任何事徇私。但你最好也要有个心理准备……”
萧珏看着他。
星澜叹了口气,没再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