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姜玉弩做过关核验时出了一点意外。

当然，意外并非由于她的录取通知和身份证明有任何问题。

听完小姑娘说自己是要去读高级学校的话，审查员的神色流露出惊诧，她的视线在录取通知书和姜玉弩年轻的脸庞上来回移动，像是在努力理解竟然会有“这么小的孩子就被第二大区高级学校录取了”这种事的发生。

就在这时，突生异变。

等候进入人工审查的队列忽然嘈杂起来，人群开始推挤，原本秩序规整的队伍像是被不知道从哪里推了一把的多米诺骨牌，有人尖叫着摔倒在了前面等候人的身上，连带着前一人也身体前倾，继续撞上更前方人的后背。

还有人趁乱脱离了队伍，以快到离奇的速度掠向过关闸口。

这一行为立即引发机器人警卫的注意，电子合成的冰冷嗓音对擅闯者作出警告：“您正在试图非法过闸，请回归等候队列！重复，您正在试图非法过闸，请回归等候队列——”

姜玉弩回过头，正好看见一道人影直扑闸口，对机器人警卫的警告置若未闻。

对方完全撅弃了人工审查的流程，根本不往审查窗口这边来，但是审查窗口和过关闸口紧挨在一起，审查员在对方逼近时一撑柜台，伸出试图阻拦的手臂：“先生，您不能——”

对方吼道：“滚开！”

姜玉弩并不清楚这人身上携带着什么，她只看清了对方紧握的双手，并且完全是发自某种直觉，她断定对方手里有武器。

闯闸人的双手转瞬变换动作。

“小心！”

姜玉弩毫不迟疑，她握住了审查员的手腕，将对方胳膊一把推回到柜台里，同时自己下蹲，两个动作基本在同一时间飞快完成。

“唰。”

那是一种非常细微的动静，几乎不比一个人打了个压抑的喷嚏声音更大。

但有什么携带高频能量的东西扫过了姜玉弩头发上方，她听到了金属被高温消融的变形“滋滋”声。

姜玉弩保持身体高度抬头，余光瞥见人工审查台的台面外壁被燎出了痕迹。

来势汹汹的闯闸人还在持续向前，机器人警卫已经目灯纷纷闪烁红光，进入抓捕模式。然而这个人的动作还能更快，他爆发出了近乎超越人类极限的速度，向着闸口疾速掠过去。至于就在一旁审查窗前的姜玉弩和台面后的审查员，则暂时不再被这人放在眼中。

只要不拦路，她们在他眼里跟两块石头没什么区别。

可被忽视的“石子”偶尔也是会绊脚的。

姜玉弩保持高度姿势不变，绿光快速无声地在她手上汇聚，凝结出实物。

就在这位闯闸人准备一跃过闸，掠过关口闸机上方，非常突兀的，他感觉自己的右脚脚踝像是被什么扯了一把。

这人惊疑交加地低头，第一眼却看不出是什么扯了自己一下。

——因为那根异能线实在太细了。

它细到仿若丝线，绿光在空气中十分细微地闪烁，连紧随其后赶到的机器人警卫第一时间都没捕捉到异能线的痕迹。

这当空的一拉，已经给警卫们争取到了足够的追捕时间。

警用拘束套具被发射到半空，在空中锁定闯闸人，带异能禁制的镣铐自动伸展，继续当空锁住他四肢。

这人就像在半空被截获的昆虫，以一种被完全限制行动的方式又落向地上，并被机器人警卫铺开的承托网一网端了。

人类警卫已经在后方安抚好受惊旅客，过来与机器人警卫们交接嫌犯。

“非常抱歉，让各位遭受了不在预期内的惊吓。”一名看起来像是队长的人类警卫说，“闯闸的嫌犯已经被顺利抓捕，请大家重新按领取到的序号排好队，我们马上将为各位恢复正常过关。”

姜玉弩有一个小小的发现：那就是越往前排大区来，在这种在公共服务场合的工作人员也越和气。

至少可以说是非常讲究形式上的礼仪与体面，哪怕越往前实际上审查越严。

“小姑娘，你没事吧？”

一位很讲人文关怀的警卫靠近了姜玉弩，是名中转站内的执勤女警。她在赶来帮助队友交接嫌犯时，就注意到了审查台这边审查员的惊魂未定，只是审查台面还有那么高，她一开始都没察觉柜台底下还蹲了一个小姑娘。

女警卫很担心小姑娘是被变故吓坏了，她来到姜玉弩身边后马上蹲下，伸出关切的手臂查看她的情况。

审查员猛然记起自己原本在为一个小姑娘服务——她还是被对方把胳膊推回了柜台内，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审查员也从柜台边上的员工通道转出来，和女警卫一起关切姜玉弩。

姜玉弩突然享受到隆重关怀，她赶快摆手表示自己没事，至于为什么她还蹲着，并非是她受到了重大惊吓，主要是这个姿势比较方便。

“方便？”女警卫疑惑道。

“方便让像刚才那位嫌犯一样的人，不太能迅速注意到我。”姜玉弩说。

审查员和女警卫同时心道：看来小姑娘应该还是被吓着了。

但姜玉弩说的实质上是指对方看不见她，更方便她“卡视野”，并在敌我双方装备不对等的情形下偷偷搞点小动作。

姜玉弩被四条胳膊一块扶起来，还被两位女士同时摸头拍背，查看是否有体表外伤。

这时，在一旁继续检测机器人警卫数据，进行现场勘测数据回收的警卫出声：“咦，怎么这里还有轻微异能波动残余？”

这人的话引起了警队队长的注意。

“异能波动残余？”队长快步走过来，靴跟在中转站锃亮的地面踩出一点脆响，“是刚才那名嫌犯的？”

提出异常的警卫摇摇头，把手上的数据面板调取给队长看：“不是嫌犯，嫌犯的异能水平短时间增幅到了超常状态，检测记录很明显——队长你看，是这里，这还有一截非常细小的异能指数。”

两名警卫一块研究数据面板，警卫队长不自觉皱起眉。

还存在有其他细小的异能指数，是对方还有同伙，还是对方身上携带的“走私物品”携带有未知能量，还是……

“你好？”

忽然从旁边传出一道嗓音，一听声音就知道肯定年龄不大。

警卫队长和队员一起看过去，发现在他们的同事旁边，正站了一个看起来像初级学校在读生的小姑娘。

“那份异能波动残余。”小姑娘的手腕上亮起了非常微弱的绿色异能光，她主动说，“它有可能是我的。”

警卫队员的眼睛微微睁大，像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而队长毕竟是队长，要沉稳上许多。听了姜玉弩的话，警卫队长很快从队员手中接过设备，然后两步就到了小姑娘身边。

“不好意思。”警卫队长说，“请配合输出异能到这个端口，我们需要做一个小检查。”

姜玉弩配合着输出异能，微弱的土元素异能光被端口接收，很快屏幕上显示出实时的异能能量幅和能量纹路。

“能量纹路与回路符合。”警卫队长说，“确实是你的异能。”

这么快就查找到了额外小幅异能的来源，对于中转站的警卫队来说本该是一件大好事，这意味着在案件移交处理时，有一项可疑数据已经即刻溯源，不必再继续追列为风险项。

但……

那名更年轻一些的警卫队员终于忍不住了，他像看一朵小奇葩一样看姜玉弩：“小姑娘，你知道在这种需要进行过关审查的大中转站里，常规旅客的异能是受到限制，无法正常施展的吗？”

姜玉弩眨了眨眼，后知后觉自己可能干了件不同寻常的事。

可是她也很实诚，她对着警卫队员说：“我不知道呀，我从靠后星区来的，今天还是人生中第一次踏上进入第二大区的中转站。”

不知道姜玉弩的话哪里戳到了两位女士的萌点，明明是该严肃的场合，审查员的肩膀却先明显耸动了一下，紧接着女警卫也没忍住。

“人生中第一次来第二大区，结果碰上这种事，听着都让人觉得像是哪里亏欠了你。”审查员说。

姜玉弩马上道：“没有的事。”

她笑眯眯道：“因为它一看就很不常见，又在发生后没有人受伤，所有人都基本平安无事，所以我觉得，今天这应该算个幸运日。”

女警卫这时候相信，也许这个小姑娘是真的一点都不害怕，心态非常稳定良好了。

她甚至还能反过来活跃成年人的气氛。

警卫队长的关注点总是更细致些，他亲自检查了姜玉弩的身份验证和录取通知书，在看到录取通知书上“黄金乌列学院”的电子公章时，他在心底悄悄修改了一个结论——

他不再认为这个小姑娘可能是“异能能量幅值太低，所以避开了中转站统一限制，未触发能量检测警报”了。

他在对姜玉弩进行入区放行，把手续文件都还给她时说：“你是不是专门学习过能量精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