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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2023年6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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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今天的作业是什么?你的东西都在那边,快去看看”,蒋林航拍掉手上的零食碎屑,在起身离开前指了指房间的东南角。

卢卉明白即使内心再怎么抗拒,最终的结果一定是她的妥协,没有例外。卢卉快速朝蒋林航指的方向走去,在角落里有一个透明的大箱子。卢卉迫不及待地掀开盖子,里头有三套衣物、黄色条纹的小跳蛙被子、崭新的牙刷和牙杯以及两条崭新的毛巾。卢卉十分确定这就是她的东西,悬在半空的心瞬间落到谷底,原本她还隐隐期待爸爸会接她回家呢。

把盖子重新装好,卢卉随便选了一张桌子坐下,面对夕阳和老城区,卢卉不得不调整心态,在内心说服自己接受着这一切。在寂静的空间里,左后方突然发出细微的动静,卢卉顾不得内心的伤春悲秋,警惕地朝那边转头看去,只见一扇老旧的象牙白色木门被磕磕绊绊地推开。

“这里是厕所,你要是想嘘嘘或是大号就在这里。但是这个冲水的坏了,等会儿我教你”,蒋林航坐在马桶上,努力探出头对卢卉说。

卢卉不是很习惯在陌生人上厕所的时候与他交流,虽然还没有闻到味道,但打从心底觉得很脏,飞快地应了一句后就转身、坐直,打算开始写老师布置的少量作业。

“这个位置是谢恒伟的,大家都有固定位置,你别坐那里”,后边又传来蒋林航的声音。

“啊!不好意思,我不知道这些位置有人!”

不好意思的卢卉赶紧把拿出的笔盒和作业本一股脑塞进书包里,慌忙站起身,朝门的方向多走了几步。她特意在肮脏的环境里选了一张勉强能看得过去的桌子,没想到干净是因为有人细心维护。

卢卉提着书包又试图给自己找个位置坐下,但问了蒋林航几次后,几乎每个位置都是有主的,似乎只有正中间的空白区域才能容纳她。其实卢卉心里很清楚,刚才她询问的好几处地方根本就没人坐,因为桌腿之间的空白区域并没有人活动留下的痕迹,况且卢卉只是不知道另外三人的位置,但是问了四五次,都得到否定的回答。卢卉虽然心中不痛快,但还是表示理解,任何人都不希望一个陌生人突然侵入自己的私人空间。

局促不安的卢卉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回到楼下,毕竟在那儿自己还能有个地方坐着。就在她提着包走出门时,蒋林航着急地喊住了她。

“怎么了?”

“我教你怎么用这个厕所。”

卢卉茫然地望向这个靠近楼梯口的小房间,房门大开着直通厕所,入眼先是发黄又布满灰尘的洗手池,连水龙头都损坏了一半,大体上起到一个装饰的作用。更让卢卉惊讶的是,在如此狭窄的厕所里,居然还有一个浴缸,横向占据了一半空间。不过这浴缸和浴室整体老旧的氛围十分匹配,被时间染黄,浴缸壁上又凝固了一些水彩颜料和墨汁,一个巨大的调色盘。地上也是灰扑扑的脚印占多,被水沾湿后又干涸,层层叠叠无穷尽。厕所的外头是个窄小的空间,摆放着两张紧靠的桌子,零星几张橘色的塑料凳,还有一堆练毛笔字和画国画的杂物。

厕所只有上方一扇很狭窄的窗子,卢卉嫌蒋林航刚上完厕所味道大,不愿意靠得太近,但又怕表现得不礼貌,只敢在楼梯口探身向内张望。

“马桶很早之前就坏了,冲不了水,要从这里接水”,蒋林航一边解释,一边从浴缸底捞出一个盆来,把水龙头打开接水。

卢卉从没体验过这么老式的冲水方式,被这画面吓傻在原地。

好像回家啊!

蒋林航自顾自继续说着:“你倒水的时候记得把马桶盖掀开,不然淋湿了其他人不方便。”

“知道了。”卢卉内心很是不情愿,暗暗发誓不会在这里上一次厕所,嘴上还是乖乖应着。

卢卉不想继续在这里和一个陌生人讨论屎尿屁,正打算转身下楼,就被几滴水溅到,大叫一声后匆匆跑下楼去。蒋林航嘱咐她不要随便倒水,自己却把水泼得到处都是。

坐在餐桌的角落,卢卉闷头一声不吭地抄写着拼音。

“你怎么坐在这里啊?作业去别的地方写,桌子上要放菜的”,阿婆端着刚出锅的炒胡萝卜从厨房里摸索着出来。

“啊?我很快就好了,不会影响吃饭的”,卢卉把抄写本往里拢了拢,笔盒什么的都收进脚边的书包里。

“你这个橡皮擦出来的东西脏死了,万一掉进菜里去。你去那边的椅子上吧。”

卢卉看着离自己很远很远的盘子,默默把本子收起来,用手在桌面上划拉几下,但是玻璃桌面和部分橡皮碎屑腻在一起,要掸上好几次才能弄干净,提着书包飞快地朝椅子跑去。

卢卉先是双腿并拢,把本子垫在硬硬的语文书上,再把叠起来的书本们放在大腿上,上半身紧绷着俯下去,以此来确保拼音抄写能写好;过了一会儿,卢卉坚持不住,腰痛、手腕痛、屁股痛,只得翘起一条腿,上半身稍稍向后靠,才能舒服些;没过多久,卢卉又觉得这个姿势不舒服,从椅子上滑下来,把本子放到椅子上,转身蹲在地上开始拼命书写,想赶在腿麻前把作业完成。

可惜卢卉高估了自己,没蹲上几分钟,卢卉就受不住了,从蹲姿变成跪姿,再慢慢瘫坐在地上,凉气慢慢从地板渗透进身体里,卢卉从小肠胃就不好,着了点凉就闹起肚子。

“阿婆,厕所在哪里啊?”

“就在那边”,阿婆随手朝楼梯口的方向一指,转身又回厨房去炒菜了。

卢卉迷茫地望向那头,踌躇地向楼梯口靠近,小脑袋瓜子怎么都想不出楼梯台阶是怎么分解、变换和组合后成为厕所的。黑色像是干冰,从脚下慢慢弥漫开来,明明是大夏天,黑暗所到之处开始生寒,阿婆舍不得多开灯,客厅只有一盏昏黄的灯拼命亮着。阿婆一直在厨房里没出来,卢卉心里也不是个滋味,有些开不了口问她,只能继续傻站着。

好想回家啊!

站得无聊的卢卉想着肚子痛忍忍就算了,继续回去写作业,反正打死她都不会去三楼那个脏地方上厕所的。就在她打算转身回去的时候,余光瞥到鞋子满到溢出来的鞋柜,它的前方是一堵墙。不,不是墙,是贴了仿墙面样式壁纸的墙,但还是有点不对劲,好像不是墙。

卢卉靠近去看,有一条缝,隐约有更寒冷的气息从里头冒出来,她有些胆怯,心中隐隐猜测这怕不是阿婆口中的厕所。也许是因为发现了厕所,肚子这时又闹起来,卢卉一咬牙朝前使力,没有推开,又鼓起一口气,加重了力道,这才把隐形门推开了一些。

不知道灯的开关在哪里,幸亏卢卉年轻、眼睛好使,摸索着先下了楼梯,隐形门自动闭合,带走了最后一丝光亮,外头的小窗透进最后一丝天光,能把每个物体大致的形状看清。卢卉直奔马桶而去,逼迫自己刻意忽略掉鼻腔里的臭味,用手在鼻子前轻轻扇动,最后没办法只能把下半张脸塞进衣服里,宁愿闻浑身的汗臭都不愿意吸一口厕所的臭味。不料缓缓蹲下时,她的大腿碰到了什么沾有灰尘的死物,身体狠狠抖了一下,但是生理挑战最终战胜了内心的恐惧。

等到肚子疼痛缓解,眼睛也逐渐适应昏暗的环境后,卢卉开始环视四周。这是一间三角形的地下室,头顶是上楼的楼梯,白色的斜顶看上去布满灰尘,和楼梯的墙壁差不多,右手边紧靠着马桶的是洗手池,水龙头在滴滴答答地漏着水,一个红色脸盆在下边接着水。左手边是一条横放的长梯,刚才碰到的就是这个,整个梯子摸上去都是灰扑扑的,应该很久都没被移动过了。正前方堆满了纸盒,垫在下方的纸壳已经被拆得扁扁的,上方是好几个还没拆散的纸箱,印着大大的文旦柚照片。

似乎是习惯了厕所的味道,卢卉也不着急出去,枯坐在马桶上,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没过多久,门外传来不小的动静,应该是第二批放学的那几个人回来了,卢卉也打算起身继续去写作业。小腿像是某个午后无法播放节目的电视,黑白交替闪烁,酥酥麻麻的,几乎要站不稳。

好不容易缓过来,卢卉探过身去拉冲水把手,但是没有任何反应。

“唉,怎么又是一个坏了的马桶”,卢卉在心中抱怨道。

幸好洗手池的水龙头能放出水,红色水盆里也有积存的半盆水。卢卉接了满满一大盆后,痛痛快快、一滴不剩地全倒进漆黑的“深渊”中,听着马桶的轰隆声,卢卉莫名感到一丝放松,虽然她不知这种心情从何而来。

又写了会儿作业,王芬和李老师前后脚从外头回来。卢卉原本自作多情地以为王芬会关切地问她为什么在一楼写作业,然后领着她回到三楼,指定一个不容人拒绝的座位给她,但没想到王芬只是看了一眼她的背影,绕过碍事的她径直回四楼看儿子去了,直到阿婆喊众人吃饭时才和李老师携手下楼来。

“你饿了吧,学习动脑子就是消耗得多,晚上多吃点饭”,王芬下楼就见拘谨的卢卉已经站在一楼的空处,状似体贴地对她说。

好想回家啊!

卢卉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同时敏锐又懵懂地觉得王芬并不在意她的回答。只要王芬在心中认定某件事是如何的,那么无论当事人怎么解释。都是无用功,在后来的日子里,卢卉把这个认知理解得更为透彻了,只是初来乍到的她直觉此时不宜开口,用尴尬的笑容应付过去了。

晚上的餐食和中午差不多,只是剩菜少了很多,都是新鲜的蔬菜和鱼肉,卢卉碗里地米饭也满了起来,唯一不变的是,好菜是王芬和李老师的,便宜蔬菜是孩子们的。倒也没有明确的规定,只是长方形的桌上,好菜和便宜蔬菜泾渭分明,如果想要用筷子跨越分界线去夹,每个孩子不但得站起身,还得把身体和手臂伸得老长老长,才能勉强够到,夹了两三次后还得被大人们盯着看,只有在王芬和李老师吃完上楼后,孩子们才有分食剩下食物的机会,通常大孩子能抢到更多。

这是默认的规则,每一个身处其中的人都要遵守,作为弱者,没有反抗压迫的能力,也没有制定规则的本事,只能被迫忍受着。

饭后,写好作业的卢卉先是看阿婆打扫干净厨房,又把一楼的地反复拖了两遍后,实在没办法继续赖在一楼,才提着书包慢吞吞挪回三楼。房间里的灯亮着,没有窗帘的遮挡,窗外的夜色、屋内埋头写作业的孩子、汽车喇叭声、烧烤味儿、陌生人交谈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明明是很安静的巷子,却能清楚地听到远处街道的动静,更衬得屋内寂静一片。

卢卉已经完成了作业,轻手轻脚进入房间后,径直走到了自己的小箱子边,找了张蓝色的塑料凳坐下。不像是现在能偷偷玩手机,卢卉手头什么都没有,她只能呆呆地坐着,盯着窗外邻居的院子看,发呆久了也累了,就把新发的语文书掏出当故事书看。

好想回家啊!

语文书翻到第三遍时,夜色浓得像一旁砚台上干涸的墨汁,王芬才从四楼姗姗来迟。王芬一进屋,先前还在小声讨论的几个孩子此时都噤若寒蝉,在桌前绷直了身体,把所有专注力都投注到笔下的作业中,除了蒋林航。

“你看看卉卉,人家今天第一天上学,多么自觉!作业完成之后还知道找本书看,你怎么在这里玩?”

蒋林航悻悻地放下手里的玩意儿,极不情愿地从书包里掏出一本字典看起来,趁王芬去检查几个大孩子的作业时,朝卢卉投去不太友善的目光。

王芬替其他几人解决了学习上的问题后,兜兜转转走到卢卉前头。

“你今天的作业是什么?”

“语文作业是写拼音和预习,数学作业是写数字和口算……”卢卉的声音和房间里的灯光一样黯淡。

“拿出来给我检查一下”,王芬顺势在卢卉一旁的床沿上坐下,紧盯着她翻找书包的身影。

好不容易应付过去检查作业这个流程,王芬起身离开,突然像是想到什么,都走上楼梯了又折返回来,害得卢卉好不容易喘匀了口气,小心脏又提起来。

“你以后就睡在这里吧,爸爸给你准备了被子,你拿出来放这儿”,王芬用手拍了拍方才她坐过的地方。

卢卉看着被三床被子铺满的床,满脸疑惑和不解。

见卢卉像木头一样待着不动,王芬又向她走近一步,用脚轻轻踢了踢她带来的塑料箱的外壳,“你的被子就在里面,这里都是你的东西,你知道吗?”

卢卉点点头,蹲下身把盖子掀开,“下午我看过了。”

王芬朝门外走去,继续吩咐道:“等会儿让语桐把她的被子挪一下,你就睡在她旁边。一会儿被子弄好了,你就先洗澡,省得等会儿挤。”

王芬走后,卢卉重新坐回塑料凳上,看着眼前的床,她心中有一千个、一万个不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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