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德拉科出现在对角巷时所有人都望了过来，甚至商店里的人也隔着橱窗盯着他。

踏进对角巷的第一秒他就在后悔。不该来这儿的，至少不该独自来——还是如果汤姆陪着他会更糟？他不知道。

对角巷不复往日的欢闹，虽仍算是繁华，但氛围沉闷，像六年级伏地魔刚刚得势时的样子，只是少了恐慌，取而代之的是压抑。

德拉科走入巷子，试着不对上任何人的目光。这并不容易，看着他的人太多。

他在众人的目光中向前走，忽然有人靠了过来。

“马尔福先生，”那人从巡逻队后面跑来接近他，“我是魔法部事务和灾害司的艾德温·特纳，很高兴见到您。”

他急切地伸出手来要和德拉科握手，德拉科迟疑一下，将手伸了过去。男人紧攥着他的手握了握，兴奋又紧张。

“我的荣幸，太荣幸了……请不要让我继续耽误您的时间……”

他前言不搭后语地说了些奉承话。不远处的人们都在看他们，有的鄙夷，有的冷漠，有的好奇地打量着德拉科。

特纳很快离开了。德拉科向古灵阁走去，几步之后竟然又遇到一个来巴结他的人。

如果这些发生在六年级，他不知道会有多开心。

看着那些谄媚的面孔，德拉科的好心情消失了大半。他理解人们因为生存所迫或想要爬上高位而对其他人谄媚，但这场景总是不令人愉快。不应该有这样的事存在。

他走进古灵阁，见到这里一切如旧不禁松了口气。

他走到柜台前，一个年迈的妖精抬了下眼镜，空洞的眼睛隔着镜片盯着他。

“马尔福先生希望办理什么业务？”

“我要去我的金库取钱，还有些东西要放进去。”

德拉科拿出一枚金色钥匙。

妖精接了过去打量着，用了一个魔法试探真假。

“当然了，德拉科·马尔福和黑魔王的金库……”他向另一个妖精示意，一个年轻些的妖精走过来，带领德拉科去金库。

德拉科不知道现在这里已经是他和汤姆的金库了，他还以为这里仍是汤姆的，不知什么时候汤姆更改了金库的所有权。妖精们不会宣扬这些，即便伏地魔做出这种更改，德拉科也不必担心众人发现他们的关系。他和汤姆恋爱，和汤姆结婚，但不敢对世人承认他们是恋人。

德拉科在金库里取了钱，又将几件东西放了进去。伏地魔常会带些有趣又珍贵的东西给他，也会亲自制作魔法物件作为礼物送他，德拉科很喜欢将它们存放在家里，但过于喜欢也让他忧心它们会被他弄坏或弄丢。伏地魔笑他杞人忧天，但德拉科还是小心地收起了一部分拿到古灵阁来。

在离开古灵阁之前，德拉科脑中冒出一个念头：他应该直接回家去，他不想继续呆在这里，东西也不打算买了。他不喜欢这种氛围，不知在怕着什么。或许是人们的目光，也或许是他和汤姆的关系被发现。

这样胆怯太可笑了。几年前他每天都和伏地魔对战都没这么胆小，旁人的目光有什么可惧怕。

他走出古灵阁，却发现外面的人变多了，有至少六七个人形迹可疑地呆在古灵阁附近，不赶路，什么也不做，像是刚刚听到了流言说德拉科出现了于是特意来这里看看情况。大约都是在对角巷闲逛的人，顺便来这里看看。

德拉科走下台阶时，忽然见到一个熟面孔向这边走来。

是卢娜。

卢娜的目光也恰好望了过来。德拉科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只是盯着她看。上学那时他一直瞧不起卢娜，卢娜自然也厌恶他。现在自己的身份是食死徒，又在旁人看来与伏地魔有关系，她只有更鄙夷他的份。

卢娜漠然地望着他。德拉科仓促收回目光，他继续走下台阶，骤然听见一声尖利的叫喊，然后一阵爆炸在德拉科身旁炸开。周围人登时慌作一团、匆忙躲避，德拉科身旁的地面砖石都被炸开，他本人安然无恙。

“马尔福先生！”爆炸的烟雾散去，巡逻队的食死徒冲过来要保护他，德拉科这才见到不远处有个浑身是血的年轻人，他刚刚对德拉科施咒却因为戒指的保护而被攻击，现在正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在更远些的地方，德拉科看见卢娜走远了。她必然听见了爆炸声和巡逻队呼喊德拉科的名字，但她并未停下脚步，更没有回头。德拉科完全理解她，如果他是卢娜，他会冲上来给他一个恶咒，这是食死徒应有的待遇，只要见过食死徒和伏地魔所作所为的人都会这样想。

食死徒包围着德拉科保护他，那一瞬间他觉得很耻辱。

“你们让开，”德拉科说，周围的食死徒犹疑地看了他一眼，仍用魔杖指着那个年轻人。

“让开！”他命令道。

巡逻队仍是犹豫不决的样子，其中一个黑发的高个儿食死徒看看周围几人，说：“你们听见马尔福先生的话了。”他给那几人递眼色，他们都退到了远一些的地方，但仍用魔杖指着发动袭击的人。

德拉科向浑身是血的年轻人走去，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对方又是好几个恶咒发射过来，戒指的保护将更多、更强的攻击发射到对方身上，他断了骨头蜷缩在地上，再无法爬起来了。

德拉科原想问他为什么要杀自己，可想一想，这话也不必问，他知道答案。对方一定失去了亲友或恋人，想要做些什么为他们复仇。

他走过去，拿起魔杖为他治疗。

“不要攻击我，你会被伤害得更严重甚至丧命。”对方脸上的血污消失，德拉科这才看清他的容貌，他年纪很小，竟只是刚刚成年的样子。

“你怎么敢对我说话？”男孩眼中充斥着泪水，“你怎么敢在我面前充好人？黑魔王杀了我全家，我却要看着他的婊子大摇大摆走在街上还为我疗伤！”

德拉科浑身一震。他早就预料到了会有这一天，他以为他能平静地接受他人的怒火、憎恨和辱骂，可这一天真正到来时，他看着受害人的眼睛，被他高亢又愤怒的声音震得耳膜发颤，被他流泪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他还是颤抖起来。

说完，男孩继续向德拉科攻击，然后又一次受伤。

德拉科再次为他治疗。这次他没有完全治愈他，而是让他身上留了些伤，以免他再度发起攻击后被戒指重伤。

德拉科匆忙转身离开。巡逻队的人站在不远处看他，德拉科走过去说了句“让他走，不要为难他”，继而快步向前走去。他根本不知道他要去哪，只一味匆忙走着。他完全不想去购物，只想立即回家。

不只是立即回家，甚至他要立即离开英国，远离欧洲，远离每一个可能被伏地魔的势力沾染的地方。

你应该离开他。一个微弱的声音在心里说。

那不可能。他们已经绑在一起了，如果分开，他真的会死。

难道会有什么比这种“死亡”更痛苦吗？

刚刚袭击他的人德拉科不认识，也察觉到他不可能来自纯血统家族，过去德拉科对这种人不屑一顾，现在却觉得他自己才是那个应该被鄙夷的人。

他得到了爱，也只有爱。

人都是贪婪的。他无法因为一个人的爱就能活下去。

回家，然后立即出发。拿上他的行装，随便装些什么就好，一秒钟也不要再停留。

德拉科转了个弯，准备幻影显形。忽然，一阵很轻的声音自脑海中浮现。

“德拉科，”

伏地魔唤道。

德拉科停下脚步。

“你在哪？”他在脑海中问。

“向前走。”

伏地魔指引着，德拉科向前走去，走到一个窄窄的路口时他向右望，见到一个穿着黑袍的高大男人。伏地魔改变了模样。

他快步走去抱住他，忽然觉得很委屈。都是汤姆的错，但他此刻见到汤姆却只想抱住他、和他一起回家。

“你还什么都没买，”伏地魔摸着他的脸颊，“不高兴了吗？要回家吗？”

德拉科点头。

“再等一等，好吗？”伏地魔问，“一会儿就好，我们至少先去给你定做衣服。”

“不要，我想回家。”

“我陪着你。只去定做衣服就好，如果我们走到商店门口你还是不想去，我们就回家。”伏地魔说。

德拉科犹豫一下，还是答应了。在他身边，他略微恢复了些勇气。

他们没有立刻动身，德拉科在他怀里趴了一会儿。

“好奇怪……我竟然这么没用。”

“你怎么会没用？你连我都敢挑战，”伏地魔说，“你只是不习惯人群又过于心软。”

“你都看到了？”德拉科抬头看他，“不要为难刚刚那个年轻人好吗？”

“好。”

“等等，你一直在看着我吗？”

“差不多。”

“为什么？”

“想看看你有什么不对？”

伏地魔吻了吻他，携了他的手向前走，重回对角巷。

因为刚刚的骚乱，对角巷的人少了许多。但伏地魔以另一个人的模样出现在街上同样引起了大家的注意，他握着德拉科的手，这等同于宣告他就是黑魔王。伏地魔从未明说过德拉科的身份，但早就有一段传言传开了：不要与德拉科为难。只有这一句话，很简短，没有提到如果为难他后果会如何，更多的流言为这句话做了补充，例如招惹德拉科会有灾难性的后果，甚至可能是黑魔王本人亲自实施那后果。

众人望向他们，察觉到那陌生人身上的压迫感后，所有人都匆忙离开了，只有巡逻队仍留在街上，不知所措，甚至不敢正眼看他们。

伏地魔握着德拉科的手来到商店门口，他走到缓缓打开的门前等着德拉科的反应。如果他转身，他们就立刻回家。但德拉科并未退缩。已经走到这里了，没什么好怕的。

这是一家过去德拉科常来的店。算起来，他已经有五六年没有来过这里了。他走进店内，并不意外地发现这里重新装修过，但仍有过去的风格和氛围。

一个店员走过来迎接他，下一秒她就见到德拉科身后的高大男人，她和另外几个店员都呆滞了几秒，猜到了他的身份，但也只能硬着头皮应对。

“欢迎，马尔福先生，有什么能为您效劳？”为首的店员不敢看伏地魔，大着胆子忽略了他并祈祷黑魔王不会计较她的“无礼”，反正她把小马尔福服务好了就不会有事。

德拉科说想要做几件衣服，店员们立刻忙碌起来，将他请到里面的房间，开始找图册和衣服给他看，又忙着端茶倒水、送上水果点心等等。

伏地魔并不开口也没有坐下，一直站在德拉科身旁，这无疑给了店员很大压力，德拉科也感觉到了。

“你去坐一会儿，到那里等我，”德拉科指着另一边的沙发，“我没事的。”

伏地魔这才到一把单人沙发上坐下。德拉科和店员交谈着，情绪渐渐平静下来。他量了尺寸、选定了几种样式的衣服，在确定一些细节后付了款。

这几年德拉科的衣服多数都是他在麻瓜世界定做的，而且是在欧洲之外的国家，也有时伏地魔会忽然带一两件奇特又漂亮的衣服回来，他当然从不买麻瓜商店的衣服，都是魔法织就的料子。

离开服装店后德拉科的心情好多了，也不想直接回家，他拉着伏地魔和他一起去买魔药原料、药草以及家具和一些日常用品。

买好东西时天已经黑了。购物之旅的后半程很愉快，德拉科提议他们在外面吃饭，去一家麻瓜餐厅。

伏地魔陪着他去了。

来到麻瓜世界，德拉科小心翼翼的，生怕见到什么他不愿见到的场景。让他惊讶的是麻瓜的世界看起来不算太糟，至少不再是战时那种萧条的样子，没有满街的废墟，也没有人人自危的氛围。但街上的行人仍旧行色匆匆，防备着什么，躲避着什么。魔法界已经对麻瓜宣告了巫师的存在以及主宰。

仍有压抑的氛围。

德拉科努力不去注意异常，也努力忘掉身旁的爱人是导致这一切的元凶。

两人去了德拉科曾去过的一家餐厅，侍者带他们来到一个宽敞的单间，开始为他们介绍今天的菜品。德拉科好久没来过了，点了过多的菜肴打算每个都尝试一下，侍者并不觉得他要的菜品太多，他认为德拉科的同伴也会一同用餐。

“今天吓着你了，抱歉。”

侍者离开后，伏地魔说。

德拉科刚想要问他为什么道歉就想到了原因，“这也没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