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吧?”
似乎是见周围暂无危险,附近的安防队员也赶到她们附近,周野这才分出心力来回过神关心戚师然。
此时此刻,被周野一双手脚箍在地上的戚师然感觉自己活像个动弹不得的八爪鱼,被迫叠在一起的姿势还叫她心里起了点莫名其妙的羞愤。
“起来!重死了你……”
她用力推着人的手臂,也看清了周野眼里的情绪——探究、担心、以及紧张。
紧张?紧张我吗?
脑袋里突然出现这个念头,叫戚师然呆了片刻。
然后她听见了咚咚的心跳声——在两个人肉.体相贴的位置震动不停。
——一个小针头,能把我们周大警探吓成这样?
她本想作此调侃。
但下一刻,她看见周野利落地翻身起来,拍了拍手上的灰,抬腿往银光出现的来处走。
这人似乎丝毫没有要扶她起来的意思,愣是徒留她一个人狼狈地躺在地上。
戚师然眉心直跳。
都不知道扶一把人的吗!超、级、大、直、女!
她的羞愤变成气恼,想嘲讽的话没来得及说出口。
可也是在周野离开后,她才在并没有减弱的咚咚声响中意识到——
那心跳声,似乎来自她自己的胸腔。
*
周野起身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在地上寻找那个“凶器”。
那是个飞镖模样的针,长约10厘米,和她记忆里的药狗的麻醉针确实如出一辙。
她也没想到,自己前脚怀疑了凶手使用的作案手段,后脚这东西就这么原样出现在了眼前。
这么喜欢自投罗网的么?
周野内心冷笑了声,找边上的人要了个证物袋,将东西装好。
“刚才,你们有看到凶手的人影吗?”
“没……没有。”
走廊里,被周野当壮丁抓住的执勤人员面露尴尬。
又没看到人?
一次没发现是巧合,两次没发现就有问题了。
不顾其他人的劝阻,周野自顾自向她记忆中发出寒光的位置仔细寻找。
最后,她停在了走廊尽头,斜上方处是一个通风口,不算宽,勉强才能躲入一个人。她简单对比了下方才针头的路径,角度正好。
“要查一下吗?”
周野看了那通风管两眼,心知对方既然采取了如此危险的行动,必定是早计算好了路线。
“不必了。”她说。
就她们耽误的这点时间,早够对方跑没影了。
“诶,周小姐,您还要去哪儿?”
看到周野转身还要朝停尸间的方向走,执勤人员显得有点紧张。
“拿抱枕。”周野淡淡道。
“抱、抱枕?”执勤人员呆了下,然后赶紧跟上给她开了门。
“谢谢。”
周野很快就在角落找到了戚师然落下的东西。
她单手拎着“水母”长长的蓝色触须,把它头朝下提溜在半空往外走。
在路过窗户的时候,她想到那个通风管道,突然感觉有一丝不对劲。
如果说王保富在窗外还可以靠弯腰变“矮”,那他要怎么才能钻进管道里头?
浓重的别扭感扑面而来,到了周野不得不正视的地步。
她再次来到那扇玻璃窗外,按亮手机的手电筒光,几乎整个人贴到窗框上去看。
“周小姐……”
一直跟在边上的执勤人员犹犹豫豫,看那幅表情,好像有些想把自己拉开。
周野完全没有理睬她,继续心无旁骛地观察那面玻璃。
直到她看到了一块在边角处的、灰白色的薄粉,像是新蹭上去不久的。
这个高度……
周野将脸贴上玻璃,发现这视角和刚才模拟的“黑影”高度几乎一致。
她上手摸了下边缘,立刻意识到了什么,在手机里翻出天网通讯页面,找到李缘的头像。
她迅速敲上一排字,在执勤人员把头凑上来前按了发送。
“别看了,走吧。”
看穿了执勤人员的欲言又止、也看懂了她监视自己的小心思,周野甩给她一个冰凉的眼神警告,拽着水母腿大步走回走廊。
……
戚师然,你以为你这么多小动作都能瞒到最后吗?
把所有未解开的谜题串在一起,周野忽然就明白了那些怪异之处在哪里。因为在整个案件中,她一直遗忘了藏得最巧妙的那个人。
“丝西娜”,也该在这场游戏中才对。
……
不动声色地跟上戚师然的脚步,周野假意好奇那位余助理的动向:
“余菲呢?她今天怎么不在?”
戚师然听到声音抬头,听到周野一开口先问余菲,当即面带怨念。
“我没叫她,大概睡觉呢吧……有在乎她的功夫,你怎么不关心下我?”
周野眼眸稍顿,唇形微微扬起,吐字清晰,“我当然关心你啊。”
她停下脚步,等到戚师然脸上出现错愕的神情后,才又向她走去。
周野走得及缓,带着十足的压迫感,也给戚师然的头脑风暴留足了时间。
“爱屋及乌,关心你,也关心你身边的人,不可以吗?”
周野站到她面前,挡住了戚师然眼前的一半光线。
明明两个人的身高并不差多少,戚师然还踩着高跟鞋。后者在当下却觉得周野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她,仿若一个能看透她灵魂的审判者。
戚师然愣了片刻,觉得周野不过短暂离开了片刻,一回来好像整个人都变了。
难道是自己的动作被发现了?
戚师然咽了下口水,假装一切正常,勉强道:“当然。”
再往后,她们两人便延续着这样古怪的气氛,一前一后走回了1910房间。
周野一路上都抓着那水母的触手,手指十分用力地陷进棉花里,叫戚师然觉得这是一种明晃晃的、杀鸡儆猴式的威胁。
在茫然不解的紧张中,她跟着周野的脚步走进客厅,因为脑子里的事情太过纠结,还差点撞上周野的背。
中途突然停下的周野回过身来,明知故问,“怎么了?”
戚师然强装镇定,僵硬地扯出笑。
她指了指周野手里的抱枕,理不直气更壮:“东西还我!”
周野本来顶着一股劲儿想装凶的,结果刚和手里的那水母的呆滞表情一对视,差点破功,死命才压住了嘴角。
周野:“你……喜欢的东西还蛮可爱的。”
戚师然:“?”
蓝色水母:- ̄▽ ̄-
周野这一瞬间的情绪变化没逃过某位微表情大师的火眼金睛。
趁这人还没展开话题,得赶紧把注意力引开。
戚师然眼珠一转,忽然计上心头,“嘶……”
她略带故意地捂住了自己的手。
“怎么?受伤了?”
果然,周野抿起了唇。
见这法子果真有效,戚师然秉持着能拖则拖、见机行事的行为规范准则,眼睫忽扇,抬眸换上一片蒙着水雾的眼底,巴巴地望着周野,“手蹭到了……”
周野叹了口气:“等着,我打电话给医疗中心。”
见这人的反应比自己预料的还大,戚师然赶紧抓住人的袖子,心虚地翻过手——
只见她右手食指的关节处有个半厘米的小口子,小到不仔细看都发现不了的那种。
戚师然委屈巴巴:“疼……”
周野脸上立刻写满了无语。
读出周野的神色变化,戚师然嘴角挂上不乐意的弧度,“十指连心嘛!怎么不是伤了?都出血了!”
周野的眉头锁得更紧了,盯着那小口子看了又看,最后还是屈服在了戚师然死不要脸的功力之下,无奈道:
“好,行。”
轻车熟路地翻出医药箱,周野提着东西回到客厅,叫戚师然坐在她的沙发对面。
她在医药箱里找了半天,才摸出来一个最小号的创可贴。
目视着周野撕掉创口贴的动作,戚师然一脸的如临大敌,退避三舍地缩进了沙发另一头,叫周野忍无可忍,没好气道:“又怎么了?!”
“还没消毒呢!”戚师然梗着脖子。
周野两手抓着创可贴的脚步边缘,一口气差点上不来。
她额角都涨得疼,对这个麻烦的家伙低声怒吼:“自己拿!”
戚师然一脸可怜相,等了好几秒,看这人实在腾不出手,才自己磨蹭着抓出碘伏棒,撕开了包装交给周野,然后闭上了眼。
不听话的丝质绑带松开,衬衫领口歪着挂落肩头,再加上戚师然可怜兮兮缩着腿的姿势,简直是一副被欺负惨了的可怜模样。
周野呼吸紧了紧,咬着牙在心里怒骂这个爱演又爱装的混蛋。
“嘶,你轻点!我疼……”
周野:……
她后槽牙摩擦了下,闷声骂:“我还没碰到呢!”
周野觉得自己太阳穴突突跳,感觉自己这一趟邮轮下来,至少要折寿十年。
她吸一口气开始涂药,手上动作尽量放轻,顺便问戚师然:“刚刚你有看到那人的样子吗?”
戚师然还是紧紧闭着眼睛,“这怎么看得清啊!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你按地上了!你问我,还不如去查下那根针……”
听到某个词,周野手一抖,戚师然跟着“嘶”了一声。
“碰疼你了?”
周野下意识抬眼,和戚师然视线相撞上,却见那人眉目间哪有一点痛意?
戚师然忽然笑,“你看,你这不是挺关心我的嘛?”
周野:“……闭嘴。”
隔离纱布敷上伤口处,周野垂着眼睫将胶布抚平。
她以前并不觉得自己手有多糙,顶多是有一层薄枪茧罢了。
可现在和戚师然纤长柔软的手指挨在一起,瞬间让她理解了为什么那些有钱的人都喜欢做手部保养。
“十指不沾阳春水”,大概就是这样的吧。
出神感慨了片刻,她的念头又转回正事上。
——方才戚师然一时口误,露出了一个破绽。
在半小时前,走廊上出现“凶器”后,周野是自己收起来的。连边上的工作人员都没看清,戚师然离得那样远,是怎么知道那是“针头”的?
这也是她回去之后,第一时间询问了余菲动向的原因。
周野看似认真低头包扎,实际上用余光悄然观察着戚师然的表情,“你觉得这一次的幕后黑手,是丝西娜吗?”
戚师然歪头思考了下,随后确定地说:“不是。”
周野问:“为什么?”
戚师然反问:“难道你觉得这案件像丝西娜的手笔?”
周野盯着她,审视着她每一个细小的表情变化。
虽然有很多传言,说得丝西娜无恶不作,但有很多案子真的只是“传言”罢了,甚至还有犯罪分子为了隐藏自己,故意栽赃到丝西娜头上。
这些事情,作为研究了“天网榜一”许多年的警探X,周野还是清楚的。
所以她半真半假道,“丝西娜的案子里,一般不会出现命案。这次不仅出现了安德鲁·梅这个死者,还是借刀杀人,这确实不是她的风格。”
戚师然点头,“喔~这个理由,也有道理。”
周野捉住了那个“也”字问:“你还有其他见解?”
于是戚师然摸了摸自己手上的创口贴,笑道:“我也不觉得是丝西娜干的,甚至在我看来,她都不一定真的想偷宝石。”
周野用眼神示意她继续说。
“不说杀人,丝西娜,以前似乎连盗窃的案子都没做过吧?金融投资案、诈骗案、伪造艺术品……比起一个小偷,她更像是个纯粹的骗子不是吗?俗称‘欺诈师’的那种。”
戚师然说的越多,周野内心的猜测越笃定。
不过她依旧很好奇,为什么这位大名鼎鼎的“欺诈师小姐”为什么会缠上她。而且还是作为邮轮的主人、丢失宝石的苦主,持续地为她的破案提供帮助。
“虽然你经常张口就来,但今天最后一句话倒是说得不错。”
“‘丝西娜’,确实是个一顶一的骗子